武帝臉色倏然漲紅得仿佛要滴出血來,手中茶碗猝然粉碎,大掌猛地拍裂了茶案。「你混帳!」


    「父皇息怒。」趙玉語氣很平靜。「兒子瞧不上,是因為天下事並非隻有一種解決法子,父皇不過是選了一個於自己最為便利有益的罷了。」


    「你懂什麽?」武帝霍然起身,欺近他,眸光猙獰冷硬。「豎子小兒,不過虛掌幾年權,竟就以為能評論朕了?」


    趙玉夷然不驚,隻靜靜凝視著父皇陰鷙雙眸。


    「別以為你記於皇後名下,朕就會一力保全你這個太子。」武帝忽然笑了,意味深長地道:「你說對了一點,皇宮就是個狼圈,你如果搏不過其他兄弟,自然也證明你非大武未來的真龍天子……勝負自付,生死自理。」


    「父皇放心,兒臣省得。」趙玉閑閑道。


    「滾吧!」武帝又複坐了下來,肩背腰杆挺直,高大巍然冷漠。


    「兒臣告退。」趙玉白衣翩然,優雅起身行禮,含笑漫步而出。


    「但願你不需有因權衡利弊而將妻子置於天秤之上抉擇的一日。」武帝語氣平淡中透著殘忍與諷刺。


    趙玉腳步一頓,嘴角揚起一絲似自嘲似苦笑,嗓音卻是溫和至極。「謝父皇提醒,有血淋淋先例在前,兒子拚死也不會重蹈覆轍。」


    武帝麵色沉黑,隻以為這個混蛋兒子又借機挖苦自己,卻不知趙玉是在對曆經過前世的自己立誓。


    東宮本就仿似置身風雨飄搖之中,此番錢良媛之死又在眾人多方操弄下,讓太子再度成為眾矢之的。


    武帝最後還是將此案交付三法司,不顧太子會受天下人議論,仿佛這一遭終於是厭棄太子了。


    消息一出,文家上下鬆了口氣,二皇子趙珽和三皇子趙琦更猶如麵前絆腳大石被搬開一般,喜不自勝,迫不及待大展拳腳收攏人心安插人馬。


    此事事關重大,就連鸞凰宮的江皇後也有些坐不住了,命戴嬤嬤前來東宮探視。


    如今江皇後將宮權收迴了大半,又暴力地壓製住了文淑妃和俞德妃,讓她們敢怒不敢言,隻恨得越發期盼自己的兒子能早日登基,好為自己吐這一口惡氣。


    也虧得江皇後在,所以東宮用度上無人能克扣,可她終究還是不放心,特意讓戴嬤嬤領人帶了許多好東西浩浩蕩蕩進東宮。


    「戴嬤嬤且住!」蟠龍衛首領在宮門外第一防線就攔住了,態度恭敬而嚴肅。「奉皇上聖諭,外人不得踏入東宮一步,還請嬤嬤見諒。」


    戴嬤嬤昂然地道:「老奴是奉皇後娘娘鳳諭而來,給太子妃娘娘帶些補品用物,還請大人讓一讓,莫讓老奴為難。」


    一身盔甲的蟠龍衛首領頭皮有些發麻,卻依然半步不讓。「恕下官不能從命。」


    老態龍鍾的戴嬤嬤出手卻很快,她枯瘦的手掌閃電般擊中了蟠龍衛首領的腹部,宛如巨錘般的爆痛感讓高大剽悍的蟠龍衛首領瞬間彎下腰來,蜷縮著身子差點噴出一口血來。


    「頭兒?!」蟠龍衛們大驚失色,刹那間刀劍齊出衝將上來。


    戴嬤嬤微微一笑,還來不及說話,東宮精衛已經嘩啦啦撲上來,護住戴嬤嬤一行人,腰間刀劍俱出,險之又險地頂在了蟠龍衛們的頸項上!


    蟠龍衛們終歸是皇帝手中親兵之一,反應敏捷地抽身往後閃避三寸,手中刀劍及時架住了東宮精衛的利器——


    鏗鏗鏗的鋼鐵金石交擊聲刺耳響起!


    「住、住手!」蟠龍衛首領終於喘過一口氣,驚恐又氣急敗壞地喝住。


    「對啊,再不住手,當心老子手底下這些小子向來沒個分寸,萬一他娘的不小心割了你們這些哥哥的胳臂腿兒,那可就對不住囉!」一個粗獷的嗓音自東宮大門內傳來,還透著一抹完全懶得掩飾的幸災樂禍。


    ——又是姓胡的這莽子驢蛋!


    蟠龍衛首領咬牙切齒,臉色一陣青一陣紅,最後還是深吸了一口氣,強忍著腹部劇痛,努力站直高大虎軀,冷臉道:「胡統領,這就是你帶出的兵,無視陛下聖論——」


    「欸,且慢且慢!」胡橫濃眉一豎,粗聲粗氣地笑道:「您可別忙著給弟弟套小帽兒,弟弟可領受不住,就像您也受不住眼裏沒有皇後娘娘……那啥?『目無國母』的罪名吧?」


    ——弟你娘的弟!


    蟠龍衛首領真巴不得一刀捅死這混犢子,可惜不能……因為戴嬤嬤老臉欣慰地望著這姓胡的,好似看見了自家的好崽子。


    況且,「目無國母」之罪,打死了他也當真承擔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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