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孤定能守護好你。


    迴到東宮正殿外,便見花木扶疏中有個身影柔弱女子跪在大殿外玉階上,身邊幾個貼身服侍的宮人滿臉心、疼亂,像是在勸著。


    趙玉臉色沉了下來,下意識護住李眠,冷冷地掃過了百福一眼。


    百福一個哆嗦,忙快步上前,皮笑肉不笑地道:「錢良媛這是幹什麽呢?沒事兒跪在這是想給主子添堵、還是想給娘娘上眼藥?」


    這種後宮女子鬥爭的陰招兒,他百福見多了。


    錢傾顏麵白如雪,身姿纖瘦如羽,腰肢卻挺得筆直若竹,自有一股看似清傲卓然不屈氣質,在見到趙玉的刹那,眸底浮上了一抹戀慕與無名的悲傷。


    「殿下,」她跪著伏地行了個大禮,再起身時淚水滾落。「求殿下給婢妾腹中孩兒一條活路……」


    趙玉眼神陰沉冷肅,卻是側身低首先對李眠道:「你也累了,先迴內殿歇息,孤讓人給你煨了些雪芝燕窩,喝完好好睡下,旁的什麽都別費神,凡事有孤呢,知道嗎?」


    李眠小臉有些發白,驚疑不定地看了錢良媛……不是說,原是假孕嗎?


    「乖,先迴去。」他目光很溫柔,帶著一絲哄誘和她看不透的晦暗。「你信孤。」


    她望著他寵溺卻又深不可測的眸子,沉默了一瞬,乖順地點點頭,便在百茶的攙扶下越過錢良媛而行。


    可沒想裙擺被猛地扯住了,她一跳,楞楞不解地低頭看向閃電般攥住自己的錢良媛。


    「娘娘,請娘娘大發慈悲,允婢妾誕下這個孩兒吧!」


    她還來不及反應過來,趙玉已震怒大喝,箭步上前劈甩開了錢良媛的手。


    「賤婢敢爾?!鬆手!」


    錢良媛趁機往後一倒,忽地臉色大變,緊緊捂著肚子,隨即痛得呻吟了起來,身下裙間滲出了駭人的鮮血……


    眾人均倒抽了口氣,趙玉在迅速捂住李眠視線的這一瞬間,目光狼戾,恨恨咬牙冷笑——好,好,孤果然還是小看了最毒婦人心!


    李眠渾身不自覺地發冷,小手冰涼成一片,剛剛那一抹血色就足以令她知道,錢良媛這一胎是真的,卻,也不保了……


    她心顫抖起來,腦子刹那間閃過無數念頭,可唯有一個念頭最為清晰無可推翻——


    她是太子妃,當維護太子,統護東宮聲名為要!


    「錢良媛天癸至日不知愛惜身子,竟擅闖正殿汙蔑主上,看來是囈症又發了,來人,還不快把錢良媛送迴去,速請吳太醫前來診治。」李眠冰冷小手堅定地拉下了趙玉遮掩在自己眼前的大手,小臉神情肅穆嚴正,立時下達一連串命令。「還有今日縱著錢良媛胡鬧的宮人,一律拉下去打十板子,罰俸半年,看你們往後服侍主子還敢不用心?」


    「娘娘,娘娘怎可如此信口雌黃,我們主子明明身懷有孕,是太子殿下的血脈,您怎可因忌妒而起了惡毒之心,非但想謀害我們主子,還三兩句就想把髒水潑到我們主子頭上——啊!」


    百福眼色一使,一名精衛上前就賞了這狗膽包天亂吠亂攀扯的大宮女一巴掌,大宮女痛嚎一聲,雙眼赤紅正待再說,下一刻卻已經被塞進了顆麻核,三下五除二地捆成了動彈不得的毛蟹兒樣。


    其他幾個宮女嚇得麵無人色,圍抱著哀哀呻吟的錢傾顏瑟縮成了一團,眼淚鼻涕糊了滿臉都是,神情盡是慌恐。


    趙玉低頭凝視著挺身護在自己跟前的嬌小妻子,心中熱烘烘熨貼得暖意四流,方才的驚怒已消失了大半,繼之而起的是深深的引以為傲……


    他的眠娘,長大了。


    「我、我們是錢尚書府裏隨著小姐陪嫁進宮服侍的……娘娘、娘娘無權處置我們……」被臉色慘白的錢傾顏狠地一掐,其中一個宮女鼓起勇氣昂首喊道,眼中卻有著隱隱死誌。


    趙玉驀地笑了,他牽起李眠的小手,緩緩取出袖中明黃大帕,攤開她冷汗濡濕的掌心,溫柔仔細地擦了,而後擁攬住妻子,這才望向地上滿眼質問的宮女,和她身後那可憐楚楚的「受害者」。


    「好歹你當年曾服侍過孤一場,本想給你留點麵子,但沒想到孤心腸還是太軟了,不過略鬆一鬆手,便教毒蛇狠狠反咬了一口。」他徹笑,目光森寒如刀,宮女和錢傾顏眼神觸及倶是驚悸難抑。


    「殿下,不……」錢傾顏眼裏有懼有痛,還有一絲絲她死也不能承認的悔。


    「可你終究還是漏算一著,這東宮,如若孤不抬一抬手,哪怕是隻蒼蠅也飛不出……今日這一遭若是在東宮之外,恐怕孤和太子妃還真著了你的道兒,不明不白就被冠上了心狠手辣殘害骨肉的惡名。」


    錢傾顏一震,強忍著腹中陣陣刀剮般劇痛和心中酸楚,含淚喘息道:「殿下……為了……為了太子妃,您當真不認親生孩兒了嗎……」


    「這話你應當跟四皇弟說去,」他輕嗤,感覺到懷裏小人兒倏地僵硬住,忙安撫地拍了拍,抬起頭,淡然地道:「對吧?」


    錢傾顏臉上血色褪得一幹二淨,嘴唇淡得幾乎泛青,淚水婆娑,猶自垂死掙紮道:「殿下……殿下怎可如此詆毀婢妾的清白……懷疑婢妾對您的一片真心……」


    「是,你對孤一片真心,可也敵不過身後娘家的富貴安危,錢家,始終執意附庸於文家,一榮俱榮、一枯俱枯。」他神情平靜地道,目光透著抹奇異的悲憫和感傷。「可孤不是沒有給過你機會,隻是傾顏,你又讓孤失望了。」


    「以前」,是用他的孩子做投名狀,現今他再不肯近身於她,可沒想到還是眼見她自己一步步將自己羅織進這個死局中。


    她曾經對著他的屍首痛哭一整夜,可這樣的眼淚,隻教人心寒徹骨。


    李眠看著目露痛色的趙玉,又看了驚顫絕望的錢傾顏,不知怎地,胸口莫名堵塞、悶澀難言起來。


    在這一刹那,像是有什麽已發生在他們之間,而她卻成了局外人……


    第六章


    錢良媛落胎了,腹中骨肉恰恰滿三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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