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宮如今要你性命易如反掌,留著你母女二人不是為惡心自己,不過是懶得理會罷了,可你們母女卻總像是粘答答的兩隻癩蛤蟆,盡往人跟前蹦竄,你說,本宮是該髒了自己的手收拾一番的好,還是視而不見拿你們當跳梁小醜的好?」


    李湉自小被嬌寵捧慣著長大,又是京師有名品貌雙全的才女,更是德勝侯夫婦心尖尖兒的掌中珍寶,幾時何曾被人這般毫不客氣地指著鼻頭,輕蔑譏諷地罵上一頓過?


    她臉蛋瞬間難堪地漲紅了,淚水撲簌簌落下,便是在這時,仍不忘顫聲地道:「大姊姊……你罵吧打吧,隻要、隻要能讓大姊姊歡喜,出了這口惡氣後,往後別再視一家人如寇仇,讓爹爹娘親傷心……便好……」


    不知何時德勝侯府的下人奴仆都在角落門梁邊擠蹭著,忍不住指指點點竊竊私語,滿麵皆是敢怒不敢言,俱是對自家大仁大義委曲求全的二小姐憐惜心疼不已。


    東宮精兵個個都是大男人,卻對美人落淚紛紛的我見猶憐樣兒視若無睹,大手緊扣刀柄,殺氣騰騰,像是隻等自家主子娘娘一聲令下,立時可拔刀了結了麵前梨花帶雨美人的性命!


    李湉瑟瑟哭著哭著……心底一片冰冷發顫……


    「娘娘!」一個清朗又威儀無雙的嗓音響起。


    眾人在看清楚不知何時出現在廊下的高大尊貴玉袍美男子時,盡皆大驚,猛然跪了一大片。


    「太子殿下千歲千千歲。」


    「……世上又有誰能活上千歲,都是些虛頭巴腦的蠢話。」趙玉低低淺笑輕嗤了一聲,喃喃自語,似笑非笑地望向身邊之人。「你信?」


    隨侍在趙玉身側的正是麵色陰鬱肅然緊繃的德勝侯,麵對此刻情狀,他臉色黑得可怕,更感頭大如鬥。


    「你們還鬧什麽?」李炎習慣性地怒斥一聲,卻感覺到身旁氣溫驟降如萬載玄冰刺骨,不由一震,喉頭窒住,頓了頓,僵硬笨拙地改口道:「灩兒,你還不快向你長姊——還不快向太子妃認過賠罪?」


    李湉淚眼婆娑,咬著豐潤如花瓣的下唇,當著太子和父親的麵,委委屈屈又近乎淒楚地對李眠哽咽賠禮道:「大姊姊……太子妃娘娘,都是灩兒不好,是灩兒惹你生氣了,千錯萬錯都是灩兒的錯……」


    見德勝侯麵上掠過一抹心疼和寬慰,還有李湉低低飲泣還不忘偷偷瞄趙玉,李眠心中沒來由劃過一波幾乎喘不過氣的惶恐與劇痛,小臉血色褪盡,再對上李湉含淚卻得意挑釁的精光時,她腦子嗡地巨響,下一瞬顫抖著再抑不住高高揚起小手——


    「眠娘住手!」趙玉眼神一凜,輕喝一聲,高大身形箭般疾射向她姊妹二人所在之處,大手快如閃電地抓住了妻子的手腕。


    「姊夫……」李湉又驚又喜,淚漣漣地哆嗦嬌喊,仿佛弱不勝衣的纖柔身子軟軟地朝趙玉方向一倒,虛弱得像要暈過去,嘴上不忘輕顫求情。「別怪大姊姊……都是灩兒不好……」


    李眠則是呆呆地望著抓住自己手的丈夫,迷茫惶惑得好似突然被遺棄在鬧市中的孩子,不知發生了什麽,連哭都不知道該哭……


    趙玉低頭凝視著妻子,心口深深絞疼了起來,連忙溫柔地將她一把緊緊擁進懷裏,身形一退,恰恰好避開了李湉倒下的方向,專注地瞅著他心愛的女人,輕輕嗬斥道:「說了幾次都不聽,肮髒的東西別拿手碰,教百福打也就是了,孤養了他們那麽一大群人是白吃幹飯的嗎?竟還眼巴巴地在一旁看戲,半點不懂得替主子娘娘分憂解愁,通通想死嗎?」


    話聲到最後,已經是寒眸冰冷如電地掃向了東宮眾人——


    「奴才領命!」百福一抖,立馬跳出來,厲聲指著地上滿臉柔弱不敢置信的李湉。「來人,還不快把這個衝撞主子的李二小姐拖下去掌嘴十記外加二十大板,以儆效尤!」


    「是!」東宮精兵訓練有素,又巴不得在主子麵前爭臉求表現,三兩下就將個窈窕天仙玉人兒捆成了隻毛蟹似的,眨眼間就拖到角落去發落了。


    德勝侯連攔都不及攔阻,他臉色鐵青又煞白,大手伸出的刹那又隻能死死地緊握成拳,收迴了後背。


    那喀喀直響的指關節隱隱顯露出了他內心波濤洶湧的極力克製壓抑。


    趙玉嘲謔地暗暗瞥了德勝侯一眼,眸中冷硬一片……


    真真好一片「慈父心腸」,隻可惜全喂了狗了。


    說到他這便宜老丈人於朝政上的精明與眼力,用在私情內宅中卻是爛汙得一塌胡塗。


    他冷哼一聲,也懶怠再理會德勝侯此刻究竟是憋得嘔血還是恨得想殺人,隻要他趙玉一朝是帝國儲君,是這天下未來的雄主,君要臣死,臣就不得不死——更何況,他今日也隻不過是隨便找個由頭打罰了兩個肮髒東西罷了,能值多大點事兒?


    「你呀你,孤是讓你迴來撒撒氣練練膽的,怎麽沒出著氣,反叫人氣著了你?」他低下頭,摟著懷裏的小妻子溫柔笑哄著。「眠娘,孤親自來接你迴宮,你歡喜不歡喜?你……還好嗎?」


    她仰望著滿麵柔情的丈夫,茫然驚惶逐漸褪去,繼而湧現的是滿心滿胸深深的羞愧和慚疚,一喉的苦澀。


    朝中已不知有多少暗潮洶湧的陰謀詭計及國家大事令他勞神勞力,自己非但沒能幫得上忙,就連迴趟娘家都還得他趕來救場……這一刻,李眠真恨自己為何至今仍是瞻前顧後,學不會殺伐決斷?


    她垂下目光,腦中有無數情緒閃過,最後深深吸了一口氣,抬眼對深沉鳳眸裏掩不住一絲憂心的趙玉,溫暖地淺淺一笑。


    玉郎,你那麽好,我也要很好很好。


    要站在你身邊陪著你迎戰刀光劍影,再不成為你的負累。


    「迴殿下,臣妾安。」她溫和道,看見他眼中的焦灼霎時消失,灼灼如烈日驕陽的明亮笑意湧現,自己心下也是一暖,嘴角淺笑蕩漾得更明顯了。「多謝殿下來為臣妾做主撐腰。」


    他心神激蕩,深邃的雙眼愉悅地眯了起來。「你很歡喜嗎?」


    「臣妾很歡喜。」她小手在寬大袖子遮掩下,悄悄攥緊了他溫暖的大手。


    「歡喜好,孤就愛看你歡喜。」他大笑。


    聽著太子掩飾不住的暢然笑聲,跪伏在地的眾人戰戰兢兢憋著的畏懼終於一鬆,卻也難抑深深的震驚詫異——


    太子殿下……竟對太子妃娘娘寵愛至斯?


    對此德勝侯府的奴仆們險些嚇掉了眼珠子,無不驚疑麵麵相覷。


    這府中大姊兒,不,是太子妃娘娘過去十數年來壓根兒是後宅的小可憐,缺衣少食、人皆可欺,不說稍體麵些的管事婆子大丫頭能在她麵前甩臉子了,就連二三等的丫頭都嘲笑過她——「草雞就是草雞,別以為搶先出生了就能當上鳳凰,呸,連給咱們家灩小姐提鞋兒也不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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