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不出來,隻好先拖著,拖到晚上再說,夜晚安靜的氛圍適合談心。


    在基地住了一段時間,家具落了層灰,東西也亂七八糟的。


    黎星川在客廳穿梭,整理東西,把擺亂的物件歸位,順帶擦一擦灰。


    兩個季望澄坐在沙發上,同一個抱肩微仰姿勢,身軀一動不動,隻有腦袋和視線跟著他的腳步走。


    黎星川走到左邊,他們向左轉頭;黎星川穿到右邊,他們往右看,動作整齊劃一,像是兩隻訓練有素的嚴肅貓貓,而黎星川是那根逗貓棒。


    半晌,他被盯得受不了了。


    “你倆坐那幹嘛呢?”黎星川停下腳步,“就讓我一個人打掃啊?”


    兩人“唰”一下起立,同時望向靠在門邊的拖把。


    嗖的一下,季望澄和‘季望澄’穿越幾米距離,殺到拖把邊上。


    他們在彼此眼中看到了誌在必得,哪怕在打掃衛生這件事上也必須一決高下。


    半秒後,拖把斷成兩截。


    兩人盯著斷掉的拖把,轉頭望向黎星川,抬起胳膊,指向彼此。


    “都怪他。”季望澄說。


    “他的錯。”‘季望澄’說。


    黎星川:“……”


    黎星川:“給我閉嘴。”


    第二個問題是分房間。


    季望澄:“我把房間讓給他,我們睡一起。”


    ‘季望澄’:“不要,我要和閃閃睡。”


    眼神交流間,劈裏啪啦,一路火花帶閃電。


    黎星川自有辦法:“不要吵了,你們都跟我睡。”


    季望澄:“?!”


    ‘季望澄’:“?!”


    他們都覺得自己很虧,被迫和另一個冒牌貨分享閃閃,這不公平;然而黎星川的決定就是紀律,兩人不情不願地從命。


    主臥的床很大,兩米多寬,但三個男生睡,還是有點捉襟見肘。


    黎星川睡在最中間,一左一右都是季望澄。


    這一畫麵其實相當魔幻,他也考慮過用超能力使兩個季望澄變成一個人,可正如他自己對單白解釋的那樣,他認為小季還挺厲害的,甚至是無所不能的程度——這麽厲害的人,變出一個分.身來,似乎也是情理之中。


    他歎了口氣。


    “唉。”


    季望澄和‘季望澄’同時轉頭,連頭發摩擦枕套的聲音都驚人的一致。


    被兩雙泛著微光的眼睛盯著,黎星川壓力很大。


    “說說看吧。”他說,“你們到底是什麽情況?”


    季望澄:“他是冒牌貨。”


    ‘季望澄’:“他是冒牌貨。”


    黎星川:“……”


    又開始了!


    “接下來按我說的做。”黎星川麵無表情地說,“我提問,你們輪流迴答問題,不可以搶答,除了答案之外不要說多餘的話,懂了嗎?”


    “哦。”


    “哦。”


    “這種情況,以前發生過嗎?”他問,“左手邊的先來。”


    季望澄說:“嗯。”


    黎星川:“什麽時候?”


    季望澄含糊道:“……小時候。”


    黎星川:“你能再說具體點嗎?”


    “……”季望澄睜眼說瞎話,“我忘記了。”


    “好吧,那麽下一個。”黎星川說,“你們能不能和平相處,重新融為一體呢?”


    ‘季望澄’:“可以。他把主控權讓給我。”


    季望澄:“做夢。”


    黎星川:“不許插嘴!現在是小季2號的迴答時間。”


    季望澄看起來相當不爽,眨眨眼睛,恢複緘默。


    “主控權是什麽?”黎星川腦袋看向右手邊的‘季望澄’,“你是多重人格嗎?”


    ‘季望澄’:“不是。”


    得到否定的答複,黎星川鬆了口氣,意料之中。


    據他了解,多重人格患者,每個人格之間的“人設”差異巨大,年齡跨越五歲到八十歲,一個十八歲的患者可能有一個69歲帶病上單的老頭人格。而這兩個季望澄之間差異極小,連雙胞胎都沒那麽像的。


    “我的身體裏,有很多個自己。”‘季望澄’說,“它們必須服從主控的命令,否則將被抹殺;極其優異的個體會成長起來,奪取主控的位置。”


    他闡釋這一點的時候,季望澄的目光如同凝冰,淡淡掠過對方的臉,冰冷殺意不加掩飾。


    顯然,他並不想將如此深層次的秘密展露給黎星川看。


    但‘季望澄’無所謂這一點,他確實在某些方麵取得了更高層次的進化——比如沒必要的羞恥心。黎星川問,他就迴答,沒什麽必須隱瞞的。


    黎星川若有所思:“那這種‘篡位’,發生過幾次?”


    這下輪到季望澄迴答了。


    他說:“……這是第二次。“


    黎星川頓時明白了什麽。


    半晌,他悶悶地“嗯”了一聲,沒再繼續問下去。


    春夜溫度適宜,窗戶開一道窄縫,掛在窗口的風鈴叮鈴作響,長長的細穗左搖右晃,就像黎星川飄搖不定的思路。


    第二天早上,新的戰爭又開始了。


    季望澄會做飯,並且以此為榮,為閃閃做飯是他神聖的權利,然而冒牌貨出現之後,居然連這專屬的快樂和榮譽都要奪走,難以原諒。


    季望澄:“滾出去。”


    ‘季望澄’:“你才該出去。”


    兩人死死瞪視彼此,手背上青筋綻起,電飯鍋的內膽被他們的念力扭曲成破銅爛鐵,可憐巴巴地皺縮著。


    他們很想往對方那張與自己一模一樣的臉上來上一拳,然而兩個人惦記著“扣分警告”,硬生生忍住了,試圖用視線殺死彼此。


    心情不佳,雙倍的陰鬱,周圍的一切開始遭殃。


    “嘭”、“啪”,玻璃調料罐爆裂。


    原本明媚的晨光,染上一層灰蒙蒙的薄霧,陰雲將天際壓得低垂。


    別墅上空,一道黑色漩渦出現,如同擇人欲噬的野獸,朝著玉城張開血盆大口——


    “轟——!”


    黎星川是被一聲驚雷吵醒的。


    他迷迷瞪瞪地看窗外,天空色調昏暗,第一反應是“哦要下雨了啊,那繼續睡”,然後轉了個身。


    這一翻身,他恰好摸到身側的床單泛著涼意。


    黎星川立即睜眼,又轉到另一側,另一邊也沒人。


    兩個季望澄,都起床了。


    再聯想到窗外的天色,刹那間,不妙感油然而生。


    他立刻從床上蹦起來,趿拉著拖鞋,三兩步蹦到門邊,扶著門框大喊:“——季望澄!”


    一聲唿喚,進行得如火如荼的對峙半途中止,兩人風馳電掣般趕路,下一秒就出現在樓梯口。


    如出一轍的仰頭,神情困頓,等候命令。


    季望澄:“怎麽了?”


    ‘季望澄’:“怎麽了?”


    黎星川朝身後一看,眨眼的功夫,烏雲四散,天空恢複應有的淺藍色。


    “你們吵架了。”他斷言道。


    季望澄:“沒有。”


    ‘季望澄’:“沒有。”


    “還想抵賴。”他指了指窗口,“剛剛天都變色了,你們當我是瞎子嗎?就是你們幹的吧?”


    兩人再度異口同聲:“天氣原因。”


    黎星川:“……”


    這兩個豬!


    -


    更不省心的事還在後頭。


    下午,黎星川去學校教務處銷假,兩個小季都想陪他去,為此差點又把家拆了,幹幹淨淨的客廳被他們攪和得亂七八糟,十分淩亂。


    黎星川氣不打一處來,怒道:“我一個人去!你們都不許跟著!”


    季望澄:“?!”


    ‘季望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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