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星川:“…………”


    又是一陣怒意湧上心頭。


    黎星川把新地放迴去,冷酷道:“你不吃,我就想吃?”


    季望澄:“你喜歡的。”


    黎星川倍感丟人。


    他反駁:“我喜歡我不會自己買?”


    說著,他馬上起身去點餐台前叫了一個,帶著大杯的朱古力新地折返。


    當著季望澄的麵,炫耀似的,一口一口地往嘴裏塞冰激淩。


    季望澄一愣,手指緩緩收攏成拳,眼睛瞥向那杯被黎星川退貨的新地,露出一種很難形容的表情。


    他的那杯靜靜放在那裏,在黎星川擁抱“新歡”的過程中,自顧自地慢慢融化,直到麵目全非。


    像是被拋棄了似的。


    -


    黎星川不想搬出去。


    但他沒有合適的借口留下。


    吵架就是這樣的事情,一旦能撕開一個口子,很快就能很好,可季望澄壓根不知道怎麽遞台階,他不把他架在火上烤就不錯了。


    放了“要走”的狠話,又若無其事地留下來,太厚臉皮了。


    黎星川在考慮要不要厚臉皮一迴。


    他平時脾氣其實非常好,不會給任何人臉色看,隻要不故意為難他,誰都能跟他相處得如沐春風,除了話不多,挑不出什麽錯處。


    他也從不往家人身上撒氣,在他看來,隻有最最沒用的男人,才會把壞脾氣留給家人。


    但是碰上季望澄,他的脾氣偶爾像玉城的天氣一樣陰晴不定,一旦發作,很難收斂。


    於是,造成目前這麽個進退維穀的場麵。


    正當他想著怎麽找個借口化解矛盾的時候,季望澄突然開口了。


    他說:“你把城堡帶走。”


    黎星川驚了:“哈?怎麽帶走?”


    這積木城堡的規格,擱那鴿子籠似的四人間宿舍,壓根放不下。


    ……季望澄這是在趕他走嗎?讓他拿著自己的東西滾蛋?


    “我不管,你要走,就得把它帶走。”季望澄語速極快,像是怕他中途搶拍,立刻補充道,“想不到怎麽拿迴去,就留在這裏。”


    忽然之間,台階長了翅膀似的飛過來。


    盡管這台階跟季望澄的演技一樣拙劣,舊木梯一般搖搖欲墜,踩下去會發出吱呀吱呀的響聲……但好歹是個台階。


    黎星川支支吾吾:“我、我想不到,應該拿不了。”


    季望澄:“那不要走。”


    黎星川:“……好吧。”


    由氣話鬧出來的危機,總算妥善解決。


    兩人又沉默片刻。


    黎星川起起伏伏一整天的情緒,總算平複下來。


    黎星川道歉:“……對不起,我不該發脾氣。”他想到了委屈巴巴融化掉的冰激淩,“也沒有嫌棄你的新地,我不對。”


    隻要季望澄再跟他道個歉,雙方各退一步,就萬事大吉了。


    本身隻是由拌嘴引起的、不痛不癢的小矛盾。


    可惜,季望澄從不按常理出牌。


    他說:“你可以發脾氣,但不該拍視頻。”


    黎星川:“…………”


    沒完沒了了是吧!


    血壓又開始飆升。


    “季!望!澄!”黎星川咬牙切齒,破罐子破摔地朝他喊道,“你為什麽總像個被害妄想症一樣?我喜歡……”


    那四字箴言剛到嘴邊,滾燙滾燙的,像要把他的舌頭燙掉了。


    熱意灼燒著喉管,向四處擴散,燒得大腦神經幾近斷裂。


    要說嗎?


    想清楚了嗎?


    這一瞬間其實沒有考慮太多,本能比理智先行一步。


    “我喜歡……我喜歡誰,你不是知道嗎!”


    脫口而出時,他看到季望澄驚訝的眼睛。


    夜色裏炸開一聲悶響,天幕一瞬間點亮,光線裝進他的眼底,像倒映在海上的月亮。


    黎星川思路迴籠,啟了啟唇,沒能說出更多的話。


    他也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麽走了。


    這個年紀的男生,喜歡誰可能是一瞬間的事情,展開追求,短暫地和人戀愛,分開,傷心,過了傷心的勁,又去尋找下一位,在一次次感情經曆中打磨成長。


    後來他們走進社會,把初戀描述成夜空裏綻放的煙火,短暫、絢麗,注定要告別。


    一輩子隻喜歡一個人,竟然變成荒誕而奢侈的渴望。


    他甚至不敢說。


    說出來會被人笑。


    但他現在說出來了。


    季望澄處於巨大的茫然中,幾乎是無措地看著他,像是被人一頭摁進水池裏,流水淙淙地自耳邊經過,和整個世界隔了朦朦朧朧一層水霧。


    他聽不清,看不見,無法分辨。


    黎星川過於緊張,無法再維持聲調的穩定。


    “……你給句話行不行。”他說,“等一下、等一下,我們要,嗯,先約定好。”


    像是撕開了一個密封袋的口子,空氣爭先恐後的擠進來,而他封存許久的想法也飛奔著跑出去。


    “我是個怎麽樣的人,你最了解,所以就不在這方麵再給你打預防針了。”


    黎星川組織著語言,要求一條接一條,嘩嘩往外倒,差點咬到舌頭,“如果不合適,我們就繼續做朋友,你不能因為這個跟我疏遠。我從來沒有喜歡過別人,你不要再用說一些無關緊要的人惹我生氣了,不喜歡聽這個;如果你不想我做什麽,要提前跟我說,我會考慮的。不要騙我,我很討厭別人騙我,騙我,我一定會發火。……我們的關係,現在可以先告訴朋友,但要等工作了才能告訴家人。”


    “目前先想到這麽多,以後再補充,你同意嗎?”


    “同意的話……就算正式交往了。”


    季望澄如夢初醒,立刻點頭,生怕他反悔。


    他頭一次緊張到說話卡殼:“……嗯。好、好的。”


    忽然安靜。


    黎星川的勇氣,似乎也被他方才那通長篇大論宣泄完了,現在又重迴手足無措的忐忑模樣。


    “咳、嗯。”他幹巴巴地說,“你有什麽要求嗎?”


    “沒有。”


    黎星川不斷摩挲著自己的指節,不由自主地開始抖腿。


    “……真的沒了嗎?那、那就這樣咯?”


    季望澄的喉嚨有點幹澀,下意識舔了舔唇。


    他牽起黎星川的手,這次是正大光明的,無需以“人多”、“為了贏比賽”作為理由。


    季望澄的手掌比他的寬大一些,骨節分明,五指慢慢卡進他的指縫,拇指指腹摁在他的虎口。


    很簡單的動作,卻處處透著莫名的侵略感。


    兩人十指相扣。


    季望澄的耳朵也開始泛起淡淡的紅色。


    “也不是。其實有一個……”他斟酌著開口。


    黎星川的心跳越來越快,緊張而不失期待地注視季望澄,等待著他的下文。


    會是什麽呢?


    難道……難道要親……


    這、這是不是有點快呢……親……


    對方頓了頓,紅著臉,小聲問:“……我們什麽時候結婚?”


    第61章


    黎星川惴惴不安的戀愛幻想,被他一句話碾了個粉碎。


    話題跳躍巨大,太過衝擊,就像一個人渴望賺100塊錢結果中了一個億,cpu燒了,反應不過來。


    他茫然地發出困惑的聲調:“啊?”


    季望澄也難得害羞起來:“就是……結……”


    “結結結結結婚?!”黎星川結巴了,“你……你怎麽想這麽遠……我們……我們嚴格來說……這個……那個……”


    哪有人剛牽上手就問什麽時候結婚的啊?


    剛學會走路就想開飛機了,還有這種事嗎?是不是太離譜了?


    盡管離譜,“結婚”一次透露出的背後含義,無疑是季望澄對於這段關係的認真,他悄悄感到開心,像泡在棉花糖堆裏,翻個身就能被又軟又甜的白色雲朵包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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