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睡了多久,一聲馬嘶把我從睡夢中拉了迴來,一抹夕陽剛好透過車窗的砂紙照耀在臉上,有些刺眼,這時我才發覺自己竟然睡了至少有十個時辰之久。


    老葉顯然勒住了馬車,卻不知發生了什麽事,緊接著耳邊響起一陣唿喝聲音響起:“前麵走路的,快讓開,聽見沒有!”


    原來是有人擋住了馬車的路,奇怪的是,沒有任何迴應,也沒有任何聲響,馬車還是緩慢行駛,顯然前麵的人不為所動。


    老葉雖然不是長得麵目可憎,但發怒起來至少也算是有些猙獰,我深知老葉火爆的性格,就算是天王老子擋著他的道,恐怕也不會有什麽好果子吃,更何況,道路狹窄,過路的行人本該小心避讓馬車,所以紮髯大漢絕對有發飆的理由。


    我苦笑,這時候,我若是不出來加以阻止,隻怕前麵的人就要吃苦頭了。


    我推開車門,跳了下去,正好看見老葉手中攥著馬鞭,正準備釋放他的怒氣。


    我輕輕拍了拍老葉的肩膀,這一拍好像有一種神奇的魔力,老葉不但沒有了怒氣,反而還變得乖巧起來的,老葉垂下他的手,低下頭惻立在一旁,他相信他的謝公子自然有更好解決的方法。


    我轉過頭,隻見前麵一大一小兩個人相伴而行,這兩人走得很慢,但絕沒有一絲停頓的意思,似乎沒有任何事情能阻止他們向前走。他們也絕不會是聾子,他們肯定聽到了車響馬嘶聲,但也沒有令他們迴過頭來。


    雖有微微陽光,大地仍是籠罩在一片寒冷之中,小孩身上披著一件跟他極不協調的衣服,想必是大人擔心孩子著涼給披上的。大人身上隻穿了一件很單薄的衣服,但是他的背脊卻挺得很筆直,他的人看起來就像是鐵打的,正猶如他的內心是絕不會向任何人屈服的。


    世上也確實沒有任何事情可以使他屈服。


    我是個多愁善感的人,雖然沒有看到他的臉,但是從他的舉動讓我感覺自己或許可以幫他們一把,也許他們需要幫助呢?


    我的眼角泛起了一絲笑容的痕跡,好讓自己看起來精神一些,對著前麵道:“上車來,我載你們一程如何?”


    我其實是個話撈子,不過此時卻簡單扼要的闡明要點,因為我知道如何在一個陌生人麵前,讓對方覺得我是一個成熟的人,如果我猜得沒錯,在這寒風淩冽的大地,無論是誰都希望能在一個溫暖的地方伸伸懶腰的。


    但是事實呢?那兩人連氣也不吭一聲,腳步更是沒有停下,像是根本就沒有聽到我的說話,讓我尷尬異常,頓時有一種熱麵貼到人家的冷屁股上,莫非他們還真都是聾子?


    老葉為我打抱不平,吆喝道:“你們是傻子還是聾子?謝公子在跟你們講話呢!”


    這句話剛說完,那大人突然停了下來,他的手快速無倫握住了腰邊的刀柄,從這個動作看來,這人顯然並不是聾子,更不會是傻子。


    我笑了,這家夥顯然對陌生人有很強的戒備,我說道:“原來你不是聾子,我沒有惡意,隻不過天寒地凍的,上車來喝點小酒,避避風寒對你,對小孩總是有百益而無一害的。”


    那人道:“我不認識你,小孩不能喝酒,我更不會喝你的酒。”


    他居然會說出這樣一段話出來,我真是哭笑不得,但是我沒有表現出來,卻依舊柔聲道:“那我請你們坐車,用不著你們花錢。”


    那人道:“不用花錢的酒,我不喝,不用花錢的車,我不坐,不認識的人,我不信,我的話已經說得夠明白了吧?”


    我迴道:“不止明白,而且令人印象深刻。”


    那人道:“很好,那你走吧。”


    世上竟然有這麽奇怪的人?我沉思了一會,笑道:“好,我走!”


    我讓老葉拉著馬車避開了兩人,往旁邊的草地上碾了過去,馬車趕到前麵時,我假裝漠不關心的迴過頭,這才瞧清楚他的臉。


    他的眼睛很大,鼻子很挺,嘴巴卻很小,但是這些拚湊在一起時就變成一張很帥氣的臉,雖然沒有我帥!他看起來很年輕,不過二十五六歲出頭,卻有一種成熟人的魅力,一種足夠吸引無數女人的魅力,他身子很淡薄,但絕對是一個頂天立地的男人,這一點我從來不會看錯,雖然他看起來很冷漠,似乎對任何事情都不關心,甚至於不關心他自己。


    我一直以為冷若如霜是用來形容女人的,這時才發覺用來形容眼前這個青年,也是恰到好處。


    眼睛從那人的身上移開,我才發現那個小孩居然比我想象中還要小,一雙大眼睛正盯著我灰溜溜的轉,無論是誰都看得出這是個很聰明的孩子,又聰明又可愛,最重要的一點是,話還不多,我一向不喜歡話多的小孩。


    我沉默了一會,如果我沒有猜錯,這人的功夫已經臻入佳境,天下英雄我都有心結交,為了表示我大方的一麵,我友好一笑,高聲唿道:“朋友,我姓謝名瑞麟,若是有幸成為朋友,我希望能請你喝酒。”


    那人瞪了我一眼,還是不答話。


    這人還真是有趣,我大笑著,馬車已經揚塵而去,漸漸瞧不見那人的人影了,我忍不住笑著道:“他真是我這輩子見過最有趣的人了,不僅有趣,而且還很天真,很誠實。”


    趕車的老葉對他並沒有好感,隻是淡淡道:“他隻不過看起來像是一個債主一樣,仿佛世界上的人都欠了他的錢不還似地。”


    我說道:“你有沒有注意到他腰帶上插著一把刀?”


    老葉似乎想起了一個笑話,他終於也笑了出來,道:“您說的是那一塊廢鐵一樣的刀麽?”


    確切來說,那實在是不能算是一把刀,那隻是一塊三尺多長的鐵塊,那呈梯形的形狀讓它看起來形似於刀罷了。刀鋒已經有些生鏽,甚至連刀柄都沒有,隻是用一些粗布繞著包裹幾圈,便算是刀柄了。


    老葉含笑接著道:“依我看來,那隻不過是從某個臭氣熏天的廢棄廠揀來的小孩玩具罷了。”


    我仔細端詳並撫摸著手中的劍身,卻不知是我的劍鋒利,還是他的刀硬,過了半晌,喃喃道:“在我看來,這玩具卻不是一般人能夠玩得起的,小孩子還是不要去玩弄的好。”


    趕了一天的路,就算人不用吃飯,馬兒還是要吃草的,就算我不用休息,實際上我已經休息夠了,趕車的老葉終究不是鐵打的,也是需要養精蓄銳。幸好就在我們想要吃飯休息的時候,不遠處就出現了一家客棧,客棧的名字取得也很討喜,就叫“有間客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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