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靈珊站在風予淳身旁,偷偷地看了一眼風予淳,卻不知應該跟風予淳說些什麽。


    上次勸風予淳迴離字門認錯不成,似乎反而惹得風予淳不快了,今日雲靈珊和媯翾飛本是路過猨翼山,卻無意間撞見風予淳和九兒。


    風予淳不知道,雲靈珊之所以會被靈獸鹿蜀襲擊,是因為她躲在暗處,偷偷窺視風予淳和九兒二人的交談,被鹿蜀選定為獵物。風予淳更加不知道,雲靈珊為此而咬緊了嘴唇,她自己都覺得,生疼。


    “你的法力恢複了?”


    不遠處,九兒則與媯翾飛交談起來。


    “嗯,跟你和逄蒙分別後,到達葛山的前一夜,忽然之間就好了,我也沒弄明白這是怎麽迴事。”


    媯翾飛看著九兒,他一時還消化不了九兒是九嬰的事實。


    “那你現在可有奪迴家主之位?”


    媯翾飛歎了口氣,停頓片刻,不甘心地搖搖頭。


    “雲氏一族門主,我的老丈人為了我的事出麵,可是我畢竟離開了十餘年,現如今媯氏一族由媯玉瓚掌家,根基深厚,家族的長者們隻得將錯就錯,息事寧人,不願再起波瀾。為此,我把婉兮托付給了雲望舒,這些年我雲遊四方,獨行收妖,心情倒是暢快許多。”


    媯翾飛勉強擠出一絲笑意,眉眼之間透露的卻盡是苦澀。


    蛻變的代價,往往都是粉身碎骨。九兒無法想象媯翾飛變成今天這副樣子,經曆了怎樣絕望的煎熬,從巔峰被人推向穀底,再從穀底跌入永不翻身的深淵。一個人,短短二十餘年,從少年得誌到深陷泥沼的困頓,再到孤家寡人。


    “現在這樣,豈不是更自在?”


    九兒不知道應該如何寬慰眼前年過四十的落寞男子。


    “是啊。”


    媯翾飛看著九兒:“真沒想到當年助我出困境的人,竟然是妖王九嬰。”


    “這有什麽要緊?”


    “嗯,有什麽要緊呢?”


    從前,媯翾飛一直認為鎮妖世族與妖勢不兩立。直到在他人生的至暗時刻,他以為這一輩子就這麽完蛋的時候,九兒一行人忽然出現,他開始動搖了。這些妖與他所知的鹿蹄山眾妖完全不同,不僅沒有加害於他,反而還救他脫困,幫他找迴女兒。十年間,當他獨自一人在外遊走,遇上更多形形色色的凡人、妖、靈獸之後,他終於發現自己從前對妖的認識,何等狹隘。


    “人人都說你兇殘暴戾,幾千年前被後羿射殺。”


    “所以,現在站在我麵前,你怕了?”


    “哈哈哈……”


    媯翾飛大笑起來:“怕?已經一無所有的人,就剩下這條爛命,還有什麽可怕的?況且,傳說終究是傳說,幾分真假,誰又能說得明白?”


    “想不到九兒竟然會認識你姑父。”


    風予淳看見九兒與媯翾飛有說有笑,相談甚歡,頓時疑竇叢生,問起雲靈珊來。


    雲靈珊瞥見風予淳雖是在與自己說話,眼睛卻還直勾勾地盯著九兒,頓感心中憋悶。


    “你想不到的事情多著呢,你能想到她是妖嗎?還是妖王九嬰。”


    風予淳聽出了雲靈珊語調中的怒氣,從前她整日歡快,像百靈鳥一般靈動可愛,這樣賭氣的語調可並不多見。於是風予淳轉過頭看著雲靈珊,問道:“我怎麽感覺你不太開心?”


    “沒有。你要與妖為伍,還管我開不開心,隻管哄著那妖開心便是。”


    雲靈珊氣鼓鼓地說。


    “什麽‘那妖’?九兒剛剛還幫你擊退了鹿蜀,你不感激她就算了,怎麽說話如此無禮?”


    一聽雲靈珊還是那副對妖不屑一顧的傲慢姿態,風予淳心中多了一絲不快。


    風予淳從前對待雲靈珊都是一副溫和的樣子,眼下竟然為了九兒指責自己,雲靈珊自然更加怒火中燒。可是她知道,此刻再爭執下去,隻會讓風予淳更加反感自己。於是,雲靈珊擺出一臉委屈,晶瑩的淚珠在眼眶裏打轉,閃閃發光。


    “你……你怎麽哭了?”


    一看到女孩子哭,風予淳就手足無措。


    “對不起,對不起,是我說話說重了,你別哭。”


    風予淳趕忙迎上去,用袖口替雲靈珊拭去淚水。


    這下,雲靈珊反而哭得更兇了,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流,原本無聲的淚湧,逐漸演變為啜泣,隨後是大聲嗚咽。連九兒和媯翾飛都注意到了這邊二人的動靜。


    雲靈珊見到九兒和媯翾飛迴頭,便一把撲到風予淳懷中,緊緊抱著風予淳的脖子。


    “靈珊,你別哭呀。”


    風予淳雙手一時不知放什麽位置,尷尬地張開,與雲靈珊顫動的身體保持距離。眼看這樣也不是辦法,他輕輕拍了拍雲靈珊的手臂,希望她能快些平靜下來。


    雲靈珊把頭埋在風予淳的胸口,絲毫沒有收斂的意思。


    風予淳抬眼看了看九兒,忽然有種心虛的感覺。九兒不動聲色,可風予淳感覺九兒心中剛剛被點燃的輕快,仿佛已經無影無蹤。他趕忙從後頸扒開雲靈珊瘦弱的雙臂,讓她坐穩。


    “對不起,我不該那麽說你,你別哭了行嗎?”


    風予淳趕忙說道。


    雲靈珊的頭發被淚水沾濕,黏在臉上,急促的氣流在口鼻間有節律地穿梭,帶動身軀起起伏伏。她發現風予淳看自己的時候,會時不時瞥一眼九兒。


    “怎麽了,靈珊?”


    媯翾飛走到雲靈珊旁邊,彎下身子問道。


    雲靈珊委屈地搖搖頭,什麽也不說。


    “是我說話語氣差了點,惹她不高興了。”


    風予淳向媯翾飛解釋。


    九兒看著雲靈珊,同為妘氏後人,家主嫡係親傳,雲靈珊頂著一張酷似妘黎的臉,兩人的性情卻完全不同。妘黎雷厲風行,性格要強,可以對姬良玉一路窮追猛打,而雲靈珊卻嬌滴滴得像朵花兒一樣,修為平平。唯一相同的是,二人都讓九兒感到厭惡。


    得知媯翾飛和雲靈珊是準備去櫃山的,途中有一段路與九兒相同,四人便一起同行。


    媯翾飛和雲靈珊走在前麵,雲靈珊已經擦幹眼淚,隻是依舊噘著嘴,時不時偷偷迴頭看一眼。


    九兒雙手架在胸前,沉默不語。


    “姑父,你被妖害到如此境地,為何還要與妖同行?”


    雲靈珊並沒有避諱九兒,相反,她正是想借媯翾飛的事情,警醒風予淳一番,好讓他幡然醒悟。隻是雲靈珊沒能關注到媯翾飛聽聞後,差異的神情。


    媯翾飛迴頭看了一眼九兒,低聲對雲靈珊說道:“靈珊,怎麽忽然說起這個?這些都過去了。”


    “難道你都忘了嗎?”


    雲靈珊可不想讓這個話題這麽容易過去。


    “妖和妖,也是不同的。”


    媯翾飛歎了口氣,這個侄女是雲望舒的獨女,也是自幼被驕縱慣了,隻得由她去鬧騰。


    “怎麽會不同?我記得從前某些叫九兒的妖謊稱自己是風氏一族玄字門的風初九,殊不知風初九早就戰死了。對了,她正好就是在跟妖王九嬰的大戰中,被九嬰殺死的。怎麽殺人兇手竟能冒充被殺之人的身份四處招搖撞騙,究竟與鹿蹄山那幫妖眾不同在哪裏?依我看天下的烏鴉都是一般黑,妖就是妖,改變不了奸邪作惡的本性。”


    媯翾飛沒想到雲靈珊竟然口無遮攔到這個份上,他趕忙將她拉進懷裏,小心迴頭看九兒的表情,生怕這丫頭激怒九兒,招來大禍。好在九兒並沒有采取任何舉動的跡象,媯翾飛倒吸了一口涼氣。


    “雲靈珊!”


    隻聽得風予淳大喊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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