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人跡罕至,數曆山上有很多粗壯的古樹,樹高參天,枝葉繁茂。春日景象在這個時節完全顯現出來,抬頭看是鮮嫩繁榮的綠葉,枝頭各色花朵鬥豔,低頭是一層厚厚的落葉,踩上去微微陷落,仔細聽還有折斷的“哢哢”聲。


    九兒和逄蒙坐在一棵巨大的橿樹上休息。距離到嶧皋山,才剛走了一半的路程,三個月已經過去了。


    兩人剛剛坐定沒有多久,九兒就隱約聽到有聲響,從西南方向傳過來。


    “那邊似乎有動靜。”


    逄蒙也差不多同時注意到了這陣騷動,聲音很微弱,說明尚有一段距離。


    “興許是靈獸間的爭鬥,咱們去看看吧。”


    這一帶靈獸很多,靈獸之間的爭鬥也是時長有的,算不得稀奇。


    兩人走過去,遠遠看見一條青色的螣蛇飛騰在半空中,下方則是一個妖,二者正在激烈地對戰,周遭的草木因此而折毀無數。


    螣蛇的背部呈青色,腹部呈現白色,體長和身圍大約是逄蒙化身黑龍時的一半,不管是樣貌還是動作,都像一條巨大的蛇。螣蛇無翼,卻也能像龍一樣騰空而起。它張開嘴,兩顆獠牙像兩把匕首,口中發出沙啞的叫聲。一雙金色的眼睛和棗核一般的瞳孔,像是能洞悉一切。


    九兒和逄蒙沒有靠得太近,悄悄躲在十餘丈外,遠遠觀望。


    逄蒙看那妖,一身紫衫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如同身披鎧甲一般。他身材高大,身體看起來孔武有力,皮膚黝黑,兩撇眉毛又濃又黑,像是兩把大刀貼在臉上。看起來有一點眼熟,可逄蒙一時想不起來他是誰。


    “下麵這人,似曾相識。”


    “畢方手下五大上古極妖,排行第三的是獓邪鮮於搖光。鮮於搖光手下芊氏四兄弟,也是四個厲害的極妖,人稱孟章的芊白澤、人稱監兵的芊青峰、人稱陵光的芊丹林、人稱執名的芊玄岩,他就是芊白澤。”


    “鼉?”


    九兒點點頭。


    “芊氏四兄弟聽命於鮮於搖光,擅長探查和暗殺,芊白澤在這裏出現,不知道畢方給鮮於搖光又下了什麽命令,還跟螣蛇起了衝突。”


    九兒遠遠看見螣蛇與芊白澤過招。


    螣蛇將身體卷曲起來,然後猛然向芊白澤衝過去,借助身體積蓄的勢能,進攻的速度極快。芊白澤的身形相較於螣蛇來說,還是過於渺小,左右躲閃不及,隻得奮力抵擋。不過,他本身擁有強大的力量,芊白澤擒住螣蛇的下頜扭轉身體,螣蛇原本進攻的力道因此而削減,兩人一齊摔到一側。


    一番較量下來,芊白澤自知如此身形相差懸殊,僵持下去自己占不到半分便宜。


    隻見他原地站定,一陣風環繞其身體而起,芊白澤的雙手開始覆上黑灰色的鱗片,很快,鱗片就自下而上,蔓延至他全身。芊白澤的身體越變越長,雙手雙腳變成利爪,口鼻突起,長出滿口獠牙。


    沒一會兒功夫,芊白澤就現出了原形,變成一隻身長兩丈有餘,形似蜥蜴的巨大怪物。


    他衝上前去,想咬住螣蛇的脖頸,螣蛇趕忙擺動身體,躲過這次致命的攻擊,隻被咬住了身體的一側。芊白澤的雙顎力大無窮,可直接斷金,好在這一下咬偏了,而且螣蛇本身也覆有堅實的鱗片,所以並未對靈獸造成太大傷害。


    螣蛇扭動身體,用粗壯的尾巴甩在芊白澤的眼睛上,芊白澤因疼痛而鬆口,二人就此分開。


    “據我所知,在靈獸之中,螣蛇位居青龍、白虎、朱雀、玄武之下,也算是個厲害的靈獸,芊白澤和它打得難分伯仲,可見也不簡單嘛。”


    逄蒙說道。


    “鮮於搖光鐵腕治下,好武善戰,他一手培養的芊氏四兄弟,自然不是好惹的。”


    逄蒙仔細迴想著,看到芊白澤,他隱約可以記起芊氏四兄弟的樣子,他們每每都跟隨著一個男人同時出現,那男人大約就是鮮於搖光了。逄蒙還記得,在對決妖王九嬰的那場大戰中,鮮於搖光的戰力的確不容小覷,可跟風初九、風初五這樣風氏一族頂尖的高手不相上下。


    不過,鮮於搖光眼中目空一切,不論見誰好像都是一臉威嚴,似乎也不屑於與他人多做言談,因而逄蒙心裏很不喜歡他。


    芊白澤現出原形後,局勢發生了非常大的變化。先前螣蛇一路對他窮追猛打,因為體型懸殊,芊白澤隻能勉強應戰,劣勢很明顯。而現在,兩人在身形上更為接近,實力也相差不多,幾個迴合下來,周遭的林木被橫掃一圈,好些上百上千年的古樹也因此被連根拔起,開拓出一片更廣闊的空地。


    “我倒是想知道,他怎麽會和螣蛇打起來。”


    逄蒙問道。靈獸素來和其他族類,不論是神族、妖族、神族後裔、還是凡人,都相安無事,能爆發如此激烈的戰鬥的情況,並不多見。


    “誰知道呢,鮮於搖光這人自視甚高,芊氏四兄弟也不是安分的主,如今畢方得勢,恐怕行事也比從前更加跋扈。”


    九兒和逄蒙藏身在一棵高大的杻樹之上,逄蒙站在側枝上,九兒坐在另一側的枝幹上。


    螣蛇和芊白澤苦戰了很長時間,兩人都感到有些疲累。螣蛇憑借整個身體扭動的力量,一次次發起猛攻,芊白澤的雙顎則是最為強大的武器。


    忽然,螣蛇不知是因為累壞了,還是一時疏忽,露出一個破綻,芊白澤抓住機會,奮力瞄準它的脖頸衝上去,螣蛇想要閃躲,已經來不及了,它還是趕忙扭動身體,芊白澤滿口獠牙稍微偏了一點,沒有咬住脖頸,卻死死咬住了螣蛇的下顎。


    螣蛇疼痛難忍,立即用身體纏繞住芊白澤,企圖通過強大的纏繞力,逼退芊白澤。


    他們進入了僵持狀態,芊白澤的獠牙,刺破了螣蛇的皮膚,大把鮮血從傷口中流出來,螣蛇感到巨大的痛楚。螣蛇纏繞的力量,讓芊白澤的身軀動彈不得,雙爪的骨頭像要折斷一般,芊白澤覺得喘息越來越困難。


    “看樣子要打完了。”


    九兒拍拍手,站起來。


    “誰先放手,誰就輸了。”


    九兒說完,轉過頭看著逄蒙,補充道:“我猜這次螣蛇占不到便宜。”


    “你倒是看熱鬧不嫌事兒大。”


    逄蒙沒想到,九兒這會兒竟有這樣的興致。


    “那我猜芊白澤會輸,我看螣蛇的纏繞也不是吃素的,芊白澤支撐不了多久。”


    “行,那咱們打個賭,輸了的要幫嬴的做件事。”


    “一言為定。”


    逄蒙應允。


    螣蛇與芊白澤僵持了許久,螣蛇的鮮血從口中流出來,順著芊白澤的獠牙,流到芊白澤的下顎、腹部,再順著螣蛇用來纏繞芊白澤的身體,滴落到地上。同時,螣蛇的身體也越纏越緊,芊白澤的頭、爪子開始顫動,但是他不敢放鬆咬住螣蛇的力道,一旦給螣蛇以希望,讓它嚐到甜頭,它便會拚盡全力,到時候所有的努力都會白費。


    芊白澤有點著急,他粗壯有力的長尾來迴掃動,速度越來越快,他知道自己可能支持不了太久了,如果螣蛇繼續如此纏繞,或再加大力度,自己可能會粉身碎骨,窒息而死。因而,他必須要想辦法盡快破局。


    螣蛇也不敢放鬆,芊白澤的咬合力量,讓它感覺下顎即將要被折斷。借著當前體位,螣蛇扭動身體,連帶芊白澤一起在地上翻滾起來,芊白澤的頭一次又一次磕到地上,他被撞得頭昏眼花,螣蛇也連帶因為傷口的拉扯而更加疼痛,但它不打算停手。


    堅持到最後的那個,就是贏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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