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我下來!”


    韋長守拚命掙紮。


    九兒感覺有些燥熱,越來越熱,越來越熱。她餘光瞥見周遭的山林燃起火苗,河對岸的村落也是,整塊大地都燃燒了起來,就連走在前麵風予清和韋長守,都燃燒了起來。


    風予清痛苦地來迴走動,嘶喊,韋長守滿地打滾,可是火怎麽也不滅。


    “快跳到河裏去!”


    九兒衝兩人大喊。


    她轉頭一看,剛剛明明近在咫尺的小河,這會兒卻在百米開外。不對,不應該說小河,這條河根本一眼望不到邊。


    眼前這一幕,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原本安靜涼爽的秋夜,此刻喧鬧而燥熱。濕潤的嫩枝在高溫下一根根爆裂,發出劈裏啪啦的聲音,有人痛苦哀嚎的聲音,還有各種不知名鳥獸嘶吼的聲音。周遭被火光照亮,如同白晝。


    一聲鳥的長嘯,振聾發聵,貫穿東西。一隻青色的大鳥從九兒頭頂飛過,從西往東,隨之而來的巨風,讓整塊大地上的火焰都震顫起來,她的長發也被吹得懸在空中群魔亂舞。


    “畢方。”


    九兒睜大眼睛,看著逐漸飛遠的大鳥,一直看著他越來越遠,越來越小。


    “九兒,發什麽楞,還不快來。”


    一名男子拍了一下她的肩膀,然後從她身後跑到了麵前。這名男子跟九兒差不多大,卻一頭白發,五官棱角分明,尤其是眼睛炯炯有神,看過一次便不會忘記他的樣子。男子穿著一襲白衣,腰間配有長劍。如果是平時預見,應該是個幹淨的翩翩公子,可是此刻一團混亂,男子衣褲上也沾染了各種印記,沒辦法襯托出這副好容貌。


    “風初五。”九兒認得這名男子:“你要去哪?”


    風初五——風初九的孿生哥哥,同在玄字門。


    風初五用力搓搓九兒的頭,原本就被風吹亂的頭發,這下徹底成了“鳥窩”。


    “你這個丫頭,說什麽傻話?”風初五一把攬住九兒的脖子,拽著她就往畢方離開的方向趕。


    “都什麽時候了還站在這裏發呆,趕緊給我走!看看你,哪裏像我的妹妹,一不盯著你你就不知道神遊到哪兒去了,愣頭愣腦的。”


    風初五邊走邊不忘抱怨。


    “你總要告訴我去哪吧?”


    九兒這會兒就像一隻被貓媽媽叼住的小奶貓。


    “當然是去追畢方了,還不趕緊,他都跑遠了!”


    風初五隻管往前趕。


    九兒費了半天勁,好不容易掙脫開。


    “為什麽要找他?”


    九兒好像想起了什麽,又記不起這裏麵究竟有什麽緣由。


    “如果沒有他幫我們,這一戰我們怎麽打?你是不是糊塗了,怎麽像變了一個人?”


    風初五拿這個妹妹沒有一點辦法。要說打架,這對兄妹在玄字門同輩裏,當仁不讓的打遍天下無敵手,小時候沒少在門內惹是生非,可是平時不打架的時候,風初九總是呆呆愣愣,刀劍再快也沒有她走神走得快。


    “可是,他不是妖嗎?”


    九兒詫異地看著風初五。


    “管他呢,打贏再說。”


    風初五滿不在乎。


    那種感覺越來越強烈。


    九兒完全停下了腳步,她想到了一些事情,也忽然明白了什麽。她閉上眼睛,撇開風初五喋喋不休的抱怨不予理會,也不管周遭嘈雜的聲響。


    九兒抬起右手一指,不遠處一棵樹後突然冒出一團火焰,一名女子一躍而起,暴露在九兒眼前。漸漸地,周圍的火焰、異樣,像迷霧一樣消散,畢方不見了,風初五不見了,風予清和韋長守身上也沒有著火,就站在九兒身邊。


    女子單臂單膝扶地落下,出現在三人麵前。


    女子站起身,身著紫衣,風韻妖嬈。


    九兒慢慢睜開眼睛,有一點輕微眩暈的感覺。她揮一揮手,一圈鎖鏈一般的火焰將女子團團圍住,如同牢籠。


    “現在連你這種東西也能來算計我了?”


    九兒邊說,邊轉過身麵對女子。


    “不敢。”女子立刻跪下作揖:“江翎冒犯了風初九大人,還請大人恕罪,江翎隻是怕有人冒充大人,所以方才試探一下。”


    “恕罪?”九兒冷笑一聲:“嗬,沈江翎,收起你那副嘴臉,我知道你和你的主子打什麽主意。”


    火焰牢籠漸漸收緊,變成繩索在沈江翎身上越勒越緊,沈江翎嫵媚的臉蛋因為痛苦而扭曲,額頭冒出點點汗珠。


    “風初九大人,江翎知錯了,請大人饒命。”


    沈江翎跪在地上求饒。


    “你敢對我施展曼陀羅,還想讓我饒你?”


    曼陀羅是沈江翎的獨門秘技,這種法術帶有毒性,中了曼陀羅,被施術者就會看到沈江翎想讓他看到的幻象。如果被施術者一直沉浸在幻術中,時間長了就會毒發身亡。


    風予清看著兩人不敢出聲,韋長守停止叫喊掙紮,安安靜靜被風予清扛在肩上。


    “你看過她這個樣子嗎?”


    風予清悄悄在韋長守耳邊問。


    “我今天才認識她。”


    韋長守吞了口吐沫。他想著自己剛才還要打九兒,稀哩嘩啦罵了她一路,她該不會一怒之下,像捆沈江翎一樣把自己給捆了吧?現在這樣被風予清捆著倒還好,不能動彈罷了,要是像沈江翎這樣被火鏈捆了,那還了得?想想都疼。


    眩暈的感覺很快就消失了,此刻九兒清醒過來,繞著沈江翎來迴走動。


    “還請風初九大人看在江翎和畢方大人曾幫助過您和風初五大人的份上,饒江翎一命,來日江翎一定報答大人。”


    沈江翎幾乎是整個人伏地叩首。


    九兒圍著沈江翎轉了一圈,思考了半晌。


    她拿定主意,在沈江翎麵前蹲下,並在她耳邊說道:“想要讓我饒你的命可以,我問你一個問題,你迴答我,我就放你走。”


    “江翎一定把知道的都告訴風初九大人。”


    九兒迴頭看了一眼風予清和韋長守,然後壓低音量確保不會被他倆聽見:“你可知道長右的下落?”


    沈江翎聽到“長右”二字,心中頓起波瀾。


    “這個……”


    “有話直說。”


    九兒看沈江翎的反應,那便是知道了。


    “長右的下落,恐怕你們風氏一族的人更加清楚。”


    沈江翎邊說,邊看著風予清。


    “什麽意思?”


    “長右戰敗後,就沒了蹤跡,後麵江翎聽說他被風氏一族擒獲,再後來江翎就不清楚了。”


    九兒看沈江翎說話的神態,不像在說謊。


    “如果要找到長右的下落,隻能您自己迴風氏一族找到天幹秘冊,那上麵或許會有線索。”


    九兒沒有說話,她腦子裏在盤算剛剛經曆的事情,思考下一步該如何。


    “風初九大人,我知道的就這麽多,您看……”


    沈江翎示意九兒放過自己。


    九兒看了她一眼,火鏈立馬退去,沈江翎重獲自由。


    “多謝風初九大人不殺之恩。”


    沈江翎再次跪地作揖,行禮之後快速躥入山林,沒了蹤影。


    “這就放她走了?”


    風予清還巴巴望著沈江翎跑走的方向。


    “你想抓?自己上啊。”


    九兒起身,朝風予清和韋長守走。


    “她是誰呀?你倆認識?”


    風予清壓抑不住好奇心。


    “畢方手下,鴆鳥沈江翎。”


    風予清聽到九兒這樣說,驚得半晌沒作聲。


    鴆鳥沈江翎,上古極妖,捏死自己就跟玩兒一樣,剛才居然被九兒一頓吊打,跪地求饒,還一口一個“風初九大人”。


    蒼天呐,她難道真的是風初九?


    “祖師奶奶。”


    風予清畢恭畢敬給九兒作揖:“你是我親祖師奶奶。”


    九兒忽然看到風予清這樣,呲笑出聲來。


    這邊,沈江翎逃過一劫,遠遠看著三人。


    “風初九大人。”鴆鳥沈江翎輕笑一聲:“忘了告訴你,中了曼陀羅的毒,無藥可解,它會永遠陪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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