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不讓自己表現得煩躁,她對胡正蓋笑道:「又有好多小朋友給我送信來了,我們一起看吧。」


    胡正蓋現在守著林雅音,晚上不敢睡熟,白天也沒法休息,忍不住打了個哈欠,聞言趕緊道:「哦,好啊。」


    林雅音從床頭拿來一疊信。


    她名下有個基金會,專門資助貧困兒童,那些兒童或是沒有光腦,或是不知道林雅音的聯繫方式,於是常常會寫信給林雅音。


    林雅音有一個專門的信箱收這些信,她每天都要看這些信,然後在社交平台上曬出其中寫得好的信,表明自己在病中得到了很大的鼓舞,也藉此鼓舞自己粉絲中的心髒病患者。


    所以,她雖然很少出現在人前,在圈子裏名聲卻很好。


    她拆開一封信,這是一個小男孩寫的,上麵表達了對她的感激和關心,還說要好好學習,以後來看她。


    她笑道:「小朋友真是可愛。」


    胡正蓋暈暈乎乎:「……嗯嗯。」


    林雅音看他一眼,對於他的敷衍感到不悅。


    她拿起下一封信,這是一個淡藍色的封麵,上麵是雅音姐姐收幾個字,字跡稚嫩,一看就是小孩子寫的。


    她毫無防備地打開。


    裏麵卻滑出來幾張照片。


    林雅音瞳孔猛地放大。


    那是她的照片,鏡頭近得好像是懟臉拍的,但照片上卻有個大大的鮮紅的x。


    就叉在她臉上,幾乎要劃破照片,似乎要將她的臉撕爛,而且鮮紅的墨水淌下來,十分駭人。


    林雅音心髒猛地收縮起來,傳來尖銳的劇痛。


    她捂著心髒歪倒下去。


    胡正蓋大駭:「姐姐!你怎麽了!」


    照片滑到地上,他一看那猩紅的x就暴怒,正要說什麽,忽然一張照片滑到他腳邊。


    照片上,是下午坐在花園裏的林雅音,應該是自己離開的那段時間,上麵的林雅音臉色陰沉可怕,嘴角緊抿,配合陰鬱的濾鏡,所有美好都消失不見,簡直像是另一個人。


    還有一張照片,是她和自己一同入鏡,當時自己剛知道自己在遊戲裏又死了,心情低落,就低著頭,心不在焉。


    他卻不知道,當時的林雅音斜眼看自己,臉上滿是不滿和嫌棄,眉心壓低,嘴角抿著,那抿嘴的角度和第一張簡直一模一樣,都透著一股老相和刻薄。


    胡正蓋如遭雷擊。


    為什麽這麽看自己?就因為當時她說了幾句話,自己沒有迴應嗎?


    他不由鬆開林雅音倒退一步。


    林雅音在他心裏實在是太美好了,因為太過美好,所以他根本無法接受她的不美好,尤其這不美好居然還是朝著自己來的時候。


    為什麽嫌棄自己?


    為什麽用那種眼神看自己?


    你不應該很珍視我、很憐惜我、很縱容我,就像一個最好的姐姐那樣嗎?


    胡正蓋整個腦子都是亂的。


    而林雅音卻已經在大口大口喘息,瀕死的痛苦讓她麵目猙獰。


    揪著胸前的衣服,伸著手:「救、救我……」


    胡正蓋如夢初醒,打了個激靈,趕緊出門叫醫生。


    接下來就是搶救。


    忙忙亂亂的。


    胡正蓋無比茫然地坐在外麵。


    呆了好久,他一張一張地看那些照片,也不全是糟糕的鏡頭,有的鏡頭裏,姐姐依然那麽美好。


    就比如,她用那種嫌惡的眼神看了自己後,在自己抬起頭後,她又重新溫柔地笑著。


    那是自己最熟悉最喜歡的笑容,可這一刻看著,卻隻覺得可怕。


    一個人的表情,怎麽能變得那麽大、那麽快?


    所以,從前姐姐對自己這麽溫柔的笑,在自己看不見的時候,卻完全是另外一種表情嗎?


    他感覺好像有什麽東西塌了,好像是一座房子,他突然有種無家可歸的感覺。


    醫生走出搶救室,如釋重負:「林小姐已經脫離危險,她兩天前就受過刺激,還沒有調養好,這一次又受到刺激,病情更嚴重了,千萬不要再刺激她……」


    胡正蓋茫然地聽著,卻又好像一個字都聽不進去,直到醫生說:「你可以進去見她了。」


    胡正蓋暈暈乎乎地去看林雅音,林雅音臉色更慘白了,嘴唇還泛青,吸著氧,臉上還有汗。


    這個樣子,自然是好看不到哪裏去的。


    胡正蓋忽然發現,自己之前也不知道為什麽,竟然覺得無論什麽時候的姐姐都是美麗美好的,可這一刻,就好像濾鏡破碎,林雅音在他麵前變得普通起來。


    尤其是,他想起她發病時麵孔猙獰,眼睛大瞪的樣子。


    林雅音虛弱開口,眼淚簌簌而下:「那些照片……」


    胡正蓋腦海裏的畫麵又變成了她斜眼看自己的樣子。


    他冷不丁打了個哆嗦,轉身就走,跟身後有鬼在追一樣。


    正要賣慘的林雅音:「???」


    醫生:「!!病人不要激動,深唿吸!冷靜!」


    ……


    胡正蓋一路飆車迴到了自己家中,整個人就縮了起來,他自虐般地一遍遍看著照片上林雅音看自己的眼神,隻覺得唯一一個對自己好的人也變了。


    沒有人是真正對他好的。


    沒有一個人是真心對他的。


    他喝得爛醉如泥,林肆年打電話來罵他沒有看顧好林雅音,說林雅音都昏迷了還念著他的名字,他也逃避般地掛了電話。<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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