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謝辭依舊不為所動,隨口道:“隨你。”


    布勞:“……”


    他不明白謝辭這隻蟲為什麽這麽會裝逼,就像他不明白,明明是一樣的開公司,為什麽他卻像是謝辭的舔狗一樣。


    白天在公司的時候,謝辭的生活勉強算是充實,但一到下班時間,其他蟲都紛紛迴了家,就連布勞也被西奧多接走後,辦公樓便一下子安靜起來。


    他關掉光腦,輕靠在椅背上轉頭看向窗外。


    天色將將擦黑,外麵街道的鋪麵上已經陸續亮起了閃爍的霓虹燈牌。


    懸浮車飛速駛過,隻留下一絲不甚明顯的尾氣,人影零星地站立著,又在不久後相攜而去,一切都顯得熱鬧又喧囂。


    唯有他的周身空蕩而靜謐。


    謝辭收迴看向窗外的視線,穿好外套坐著懸浮車徑直迴了別墅。


    餐廳已經把餐送到了別墅門口,謝辭提起那個保溫盒,進了房門就把它隨手放到了餐桌上,自己則迴了臥室洗澡。


    他最近幾天有點失眠,幹脆用晚上的時間做了一個小遊戲。


    遊戲還沒有完成,但謝辭已經為它取好了名字,就叫:一枚蛋的星際之旅。


    顧名思義,遊戲的主角隻是一枚蛋,而遊戲的主題也隻是等待。


    玩家上線後,幫蛋準備好旅行需要的食物、衣服以及其他的道具,而等到玩家下線後,蛋就會迴到這裏補充物資,然後繼續自己的旅程。


    它偶爾會把自己旅途中的見聞發給玩家,待玩家上線後查收,但他們從不會見麵。


    玩家上線的時候,蛋永遠不會在家,隻有偶爾留下的照片能讓玩家窺探到他旅途的情況。


    場景已經搭建完成,謝辭今晚要做的很簡單,隻是一個“玩家上線時蛋會強製在外”的小設定。


    他將程序寫好,開始了新一輪的遊戲測試。


    光屏幽藍的光打在他麵無表情地臉上,神秘的宇宙、奇妙的星球自他眼底鋪開,但他卻沒有像一個真正的遊戲設計者一樣為自己的作品流露出任何的色彩。


    大概是晚上沒有吃飯的緣故,胃部突然傳來一陣痙攣的抽痛,謝辭抬了抬眼,習以為常地從旁邊的保鮮櫃裏抽出了一支營養液倒入口中,然後將瓶子丟進了垃圾桶。


    垃圾桶內傳來許多瓶子相互碰撞到一起的嘩啦聲,然後很快又安靜下來。


    這棟別墅就像是一個能將人吞噬的怪物。


    死寂而又空蕩。


    隻要有一點聲音,就會幽幽地響徹整棟大樓。


    原本滴著水的發絲這會兒已經幹透了,謝辭收好光腦躺到了床上,他關掉床頭的小夜燈,然後睜著眼睛看向天花板。


    待到數了六萬五千隻羊以後,天終於亮了。


    又是新的一天。


    時間轉眼又過去了三天,謝辭的臉色因為失眠愈加蒼白,就連布勞都發現了他的憔悴,問他是不是做新遊戲壓力太大了,要不要放幾天假。


    謝辭陰陽怪氣了他幾句,才叫他打消了這個念頭。


    不過當他晚上下班,剛要起身眼前卻驟然一黑,直接跌迴了辦公椅後,謝辭終於意識到了,這樣下去是不行的。


    ——以他目前的狀態,一定會影響到新遊戲的推進。


    失眠而已,對症下藥就好。


    至於助眠的方法,謝辭也很熟悉,畢竟在上一世時,他就已經這樣度過了一段漫長的時光。


    是夜,特林酒吧內依舊是熟悉的嘈雜。


    音樂聲震耳欲聾,五顏六色的燈光閃爍著,凝滯出了一種曖昧而潮濕的氛圍。


    謝辭要了一間包廂,屈指點了幾杯度數高的混酒讓服務員送到了包廂內,就轉身上了樓。


    他忘記了注射抑製劑,身上散發出的淺淡的信息素一路上勾到了不少雌蟲。


    有的蟲喝了點酒膽子也大了起來,在謝辭路過的時候直接伸手攔住了他:


    “嘿,漂亮的小雄蟲,我請你喝酒怎麽樣?”


    謝辭頭疼得厲害,不想和他糾纏,扶著額頭抬眼冷冷道:“滾開!”


    他的眼神鋒銳而冰冷,看向雌蟲的視線就像是在看一團死物,完全沒有對生命的敬畏。


    雌蟲居然真的被嚇住,遲疑了一下,還是側身讓開了路。


    謝辭徑直往前走,隱約還能聽到身後其他蟲對那隻雌蟲的嘲笑:“不是吧,你居然會被那隻漂亮的雄蟲嚇到?不會隻是舍不得惹人家生氣吧……”


    酒吧的二樓要安靜許多,走廊也沒什麽蟲在。


    謝辭等服務員把酒送上來後,就反鎖了包廂的門,他仰頭灌了幾杯酒,靠在沙發上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這是他以前失眠時常用的一招,效果通常還不錯,能一醉到天亮。


    第二天醒來後,謝辭捂著有些抽痛的額角去衛生間洗了把臉,才終於算是清醒過來。


    他離開酒吧,先是迴到別墅洗了個澡,才轉道去了辦公樓。


    ——剛好到上班時間。


    日子就這麽按部就班地過去了,謝辭白天上班,晚上去酒吧睡覺,逐漸習慣了這樣的生活。


    但他的情緒似乎已經被一層看不見的屏障籠罩了起來,喜怒哀樂漸漸遠去,唯有厭煩與麻木在心頭堆積,等待著哪天像火山噴湧一樣徹底爆發。


    而另一頭,遠在邊境戰場的萊安緊趕慢趕,才終於提前完成了這次的任務,準備立即返迴首都星。


    他從離開以後,腦子裏總是克製不住的想起謝辭,想他有沒有好好吃飯,有沒有受傷生病,有沒有遇到什麽困難不得不撥打他留下的貝迪爾的通訊。


    萊安從沒有如此牽掛過什麽,於是思念的情緒在心頭洶湧時,他總忍不住想,他此刻本應該在雄蟲的身邊,而不是連通訊都明令禁止的邊境戰場上。


    壓縮休息時間完成任務是萊安提前返迴首都星的唯一途徑。


    在完成任務的第一時間,他就提交了返航申請。


    萊安離開時和謝辭說自己一個月後迴去,而現在實際上才過了二十天,他在邊境戰場就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大概是體諒萊安剛結婚沒多久就離開雄蟲的心情,他提交的申請很快被通過。


    軍部的星艦還需要等蟲齊了才會一道返迴,萊安沒有和其他軍雌一起,而是自己買了去首都星最近的一趟星艦票。


    即便頻繁進行空間躍遷,這裏離首都星也有二十多個星時的航程,在半途還會上來不少從別的星球去首都星的雌蟲。


    萊安中午到用餐區取餐時,突然聽到身後有蟲在喊他的名字。


    他轉頭看去,發現是一隻穿著休閑西裝的灰發雌蟲。


    灰發雌蟲看著他,表情有些猶疑,走近了之後,語氣裏還帶著一絲不確定:“您是……萊安少將嗎?”


    萊安不認識他,點了點頭,疑惑道:“您是?”


    灰發雌蟲沒迴答他的問題,反而下意識看了眼周圍:“謝辭閣下不能坐星艦的吧?把他帶上來沒問題嗎?”


    萊安聞言,終於擰起了眉頭。


    他極有壓迫力的視線緊緊地盯著麵前的雌蟲:“你認識我雄主?”語氣裏甚至下意識地宣誓了主權。


    灰發雌蟲沒在意他的略微敵視的態度,笑了一下才解釋道:“別誤會,少將,我隻是謝辭閣下的醫生,並不會和您去搶奪雄蟲的寵愛。”


    萊安這才鬆懈了態度,白皙的臉頰被他調侃地染上了一層薄薄的紅暈:“您誤會了。我這次是去邊境戰場,並不是帶上雄主去旅遊的。”


    加西亞聞言輕輕一怔,蹙眉追問道:“你們結婚才兩個多月吧?軍部怎麽會讓你去邊境戰場?”


    萊安有點尷尬,不是很想對著一隻陌生蟲剖析自己內心的起伏。


    加西亞卻是掃視了他一眼,露出了一個萊安難以用語言來形容的表情。像是焦急,又像是懊悔。


    “倒是我想當然了,還以為你們會很合適的……”加西亞自言自語似的說了這樣一句話,他大概以為萊安聽不到,卻沒想到話音剛落,雌蟲就驟然間轉頭看向他。


    不知道為什麽,萊安有些不安。


    就像有什麽他預料之外,卻又糟糕至極的事情已經悄無聲息地發生了,而他卻還一無所知。


    他有些緊張地舔了舔唇:“閣下……您這話是什麽意思?”


    加西亞醫生蹙眉打量了他一會兒,最終像是下定了什麽決心一般,道:“你跟我來。”


    ……


    沒有蟲知道他們到底說了些什麽。


    隻有零星幾隻路過加西亞房間的雌蟲,在那隻金發雌蟲推門而出時,注意到了他難看到可怕的臉色。


    萊安從前做的決定從不後悔,遇到謝辭之後卻好像一直在後悔。


    以前他後悔初見時用了謊言作為開局,現在他又開始後悔自己把雄蟲丟下過兩次,一次在奧斯爾,一次在首都星。


    他魂不守舍地往外走,路上不小心被撞的雌蟲罵罵咧咧地轉過頭來,看到他那可怕的神情後,又小心翼翼地轉了迴去。


    萊安沒注意這些,隻是腦子裏一直迴蕩著加西亞和他說的那句話。


    他說:從你們結婚起,你就成了他的錨點。


    什麽是錨點?


    是定位、是歸屬、是岌岌可危的救命稻草。


    萊安不知道自己之於雄蟲的意義,不代表雄蟲自己也沒感受到。


    但他卻隻是清醒的、理智的,放走了自己的錨點。


    萊安想起離開前,雄蟲站在樓梯上看他,醞釀了許久,也隻是吐出了五個字:“不走行不行?”


    這是不是雄蟲在向他求救呢?


    他卻隻給他留下了一句“我得走了”,然後就真的離開。


    萊安想象不出,謝辭輕嘲著說那句“隨你”時到底在想什麽,也不知道他在窗邊看著自己坐懸浮車離開時,有沒有後悔過曾經為了救他,答應了結婚。


    他抬手按住了胸口沸騰而灼熱的情緒,隻覺喉嚨發緊,喘不上氣來。


    萊安渾渾噩噩地捱到了星艦到達首都星,門一開就衝進了雨幕。


    首都星又在下雨了,時間好像又迴到了他離開的那一天。


    隻是那時候是清晨,而現在是傍晚。


    萊安風塵仆仆地趕迴了別墅,卻沒有在裏麵找到雄蟲的身影。


    他看著空蕩蕩的房間怔怔地站在原地,過了好一會兒,才像是想起了什麽,打開了光腦發消息。


    濕漉漉的雨滴實在太冷,將他的臉凍得蒼白,連指尖都在輕微地發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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