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女總想找個機會親口問一下鄢雲,但盡管平時心直口快,無論在什麽場合,遇到什麽人,心中想到什麽,就會說什麽,從來不知道忌諱,也不知道合不合適。


    但遇到此事時,卻無論如何,也不敢開口。


    或許連她自己也不知道她究竟在怕些什麽,總之就是說不出的難堪,似乎明明中有種詭異的力量,讓她想開口卻開不了口一般。


    這會兒見鄢雲一個人,站在一顆樹下,仰頭望著天上的一彎眉月,皎潔的月光垂照在他的長袖綸巾上,是那麽的溫文爾雅。盡管她平時一口一個書呆子,滿是譏誚輕蔑的語氣,但實際上,她已漸漸習慣了他的這身裝束,以及他滿口子曰詩雲,一肚子大道理的模樣。


    於是還是習慣地向他身旁走了過去,鄢雲望著那一彎殘月出了神,根本就沒注意到英女走了過來。


    這兩天沒有英女在身邊聒噪,清閑下來的時候,卻似乎還有些不太習慣,總感覺少了些什麽似的。


    英女拍著鄢雲的肩膀,笑道:“哎,書呆子,還沒到十五呢,月亮那麽小,有啥好看的?”


    鄢雲兀自望著那彎殘月出了神,隨口答道:“月盈如環,月殘如玨,辛苦最憐天上月,一夕成環,夕夕都成玨。人世間的悲歡離合,又何嚐不是這樣呢?”心中卻在想,自從在地獄門隔窗相聚幾日之後,自己與殘月長期以來杳無音信,不是正如這月亮的陰晴圓缺一般麽?


    英女聽了笑道:“雖然每個月隻有一天晚上,月兒才是圓的,但我還是喜歡這如圓環一般大的月兒,不喜歡像玉玨般的月兒。你說呢?”


    鄢雲這個時候才聽出是英女在說話,於是便從思念中緩過神來,說道:“誰不喜歡那如環如盤的滿月呢,但世事不會盡如人願,偏偏多數時候,出現在我們眼前的是似鉤似玨的弦月。”


    英女嗔道:“你這人太掃興,我不與你談論這些了。問你個事,你說潤州之戰,我們義軍能夠取勝麽?”


    鄢雲道:“隻要我們勠力同心,同仇敵愾,一定能取勝的。”


    英女問道:“可是軍師說,攻打潤州會很艱難,而且要很長時間才能打下來,這是為什麽呢?有我們忠義營加入,豈不是很快就能打下來麽?”


    鄢雲道:“我們忠義營的英雄好漢,雖然武功高強,但畢竟人數太少,像這種大規模的攻城戰,能否取勝要看許多方麵的因素,潤州不比盱眙,要想像上次那樣輕而易舉地破城而入,似乎不太可能。”


    英女道:“我師父也這麽說。不過我卻一點也不擔心,反倒是你,你武功不好,攻城時你要時時刻刻跟隨在我身旁,這樣我才放心。”


    鄢雲隨口道:“其實你用不著對我這麽關心的。”


    英女聽鄢雲這麽一說,突然一陣酸楚襲上心頭,眼圈一紅,差點要哭出來,但隨即又裝作沒事人一般,勉強笑道:“你這是什麽話,我們是很要好的朋友,我不保護你,你如果死了,誰陪我玩呢?”


    鄢雲說道:“我不能死,我還有好多事沒有做,還有很多人讓我牽掛。”


    英女聽到這裏,心頭一喜,急忙問道:“讓你牽掛的人有哪些呢?是你的父母麽?”


    鄢雲道:“我父母很早就相繼離世了。你難道忘了麽?我師父淩霄還在地獄門做臥底,而他身中蠱毒,其餘像武當派白雲道長,少林妙湛禪師、丐幫封巔幫主、鐵拳門鐵毅掌門,風雷堡的軒轅夔軒轅堡主,還有許多江湖人士,都身陷地獄門中,更有許多人中了岐黃子的蠱毒,我要想辦法將他們救出來,然後醫好他們身上的蠱毒……”


    英女悵然失望,還以為他心裏牽掛的人有自己,結果是這些人,於是問道:“除了這些武林前輩及江湖好漢,還有其他人麽?”


    鄢雲低聲說道:“當然,還有一個女子。”說完便沉默不語。


    盡管鄢雲這句話說得極為小聲,但英女極是關心,還是聽得明明白白,她還不知道鄢雲所說的那個女子是殘月,而不是自己。


    她自然不會知道,因為她迴想過去,遇到鄢雲時,鄢雲是在地獄門與淩霄在一起,之後便在武當,與自己相處,他不可能遇到別的女子,那麽他心中牽掛的女子便是自己了。


    想到這裏,心中的陰霾一掃而空,滿滿的全是喜悅,突然間覺得天地間一切都是美好的。


    原來鄢雲一直以來都知道自己對他的情意,在他心裏也同樣牽掛著自己。隻是羞於表達,更何況好幾次都是在眾人麵前,各位道長總是開玩笑,像他這種斯文的書生,不比江湖兒女,哪會那麽直白爽快。


    心中再也抑製不住那種喜悅,在鄢雲的臉頰上快速親了一口,便像孩子一般跑開了。鄢雲先是一驚,然後才感覺到事情越來越難以解釋了,這次當著她的麵說自己牽掛一個女子,又不說明另有其人,英女定是誤會自己在向她表露心跡,是以才有適才的舉動。


    這該如何是好呢?


    英女連忙跑去對梅傲霜笑道:“師父,那書呆子終於開竅了。”


    梅傲霜笑道:“什麽開竅了?”


    英女笑道:“適才他親口對我說,他心中唯一牽掛的女子就是我。”


    梅傲霜還是有些不太相信,因為她是過來人,況且旁觀者清,當局者迷,鄢雲是否對英女有情意,她一眼就能看出來,這會兒見英女高興成這樣子,又有些懷疑。心想,世間唯有感情一事,最是讓人難以捉摸,難道這小子心中還是喜歡英女的?隻是很多時候不知如何迴答?


    於是對英女說道:“你們能夠兩情相悅,我自是看好的。若是你能找到個好歸宿,為師也就放心了。”


    隻聽韓英女笑道:“以後若是我嫁給了他,我就讓他來我們華山住,反正不管怎樣,我也不會離開師父的。”


    梅傲霜佯怒道:“大姑娘家,也不害臊。總將嫁人掛在嘴邊,看來是女大不中留啊,要嫁人也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啊,要是他父母不同意,我們也不能強求啊。”梅傲霜當初與茹圭璧的戀情,就是因為茹父棒打鴛鴦,將他們拆散,開始梅傲霜也心有不平,後來也漸漸想開了,有時候並不是兩情相悅,便能終成眷屬的。所以也對英女這麽說,讓他有個思想準備。


    英女道:“他說他父母早就離世了,怎麽還要父母之命啊?媒妁之言嘛,自然是有的,我看重玄道長一直說想當我們倆的媒人,到時候讓他做主吧。”


    梅傲霜怫然道:“胡說,重玄道長是世外高人,隻不過隨口說說,這種世俗之事,他又怎能做主擔保。我看還要問過鄢雲的師父淩霄才行。各自師父做主總是符合禮數的。”


    英女笑道:“我全聽師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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