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華想要跟裴杞堂說話,卻沒有力氣,整個身體仿佛在僵在了那裏。


    耳邊是雨落在油紙傘上的響動,其中隱隱約約還混雜著一絲哽咽聲。


    天黑的不得了,像是隨時隨地都要塌下來似的。


    琅華聽著不禁覺得哀傷。


    她與許氏經歷了前世和今生,她花了幾十年的時間才看清她們之間的母女之情。也許在外麵人看來,她是一個冷漠狠心的人。


    但是那些血肉模糊的傷口仍舊被她埋在心底。


    在許氏這件事上,她能做到的也就是眼睜睜地看著許氏得到應有的報應,沒有去原諒也沒有更積極地去處置。


    「琅華,」裴杞堂忍不住伸出手去抹琅華臉上的淚水,「琅華……」他輕輕地喊著她,他的聲音清亮而又柔軟。


    他輕輕地攏著她的肩膀,讓她將頭靠在他的懷裏。


    他的懷抱和冰冷的雨水不同,溫暖的氣息撲麵而來,讓她有種說不出的踏實,熨帖著她煩亂的心。


    雷聲、雨聲霎時都不見了。


    琅華在這片安寧中漸漸迴過神來。


    原來方才她聽到的哽咽聲並不是從雨中來的,而是她在壓抑地哭泣,淚水簌簌而下,掉落在裴杞堂的身上。


    她看似無動於衷,心裏是那麽的哀傷。


    為了許氏。


    也為了她和許氏之間淡薄的母女之情。


    「琅華,從這往後,一切都會好起來,不會再有這樣的事讓你傷心,」裴杞堂輕聲道,「以後就會好了,都會好的。」


    琅華輕輕地頜首,是啊,都會好的,她一定會好好的,她會贏過前世的命運,她會幸福,也會快樂,她會將前世沒有得到的快樂,今生一併找迴來。


    她不會再為許氏傷心了。


    這是最後一次。


    從此之後,她心裏再也沒有了許氏的位置。


    庭院裏又是一陣冷風襲來,吹起了地上的落葉,可是油紙傘下,琅華卻感覺不到冷,裴杞堂挺拔的身姿,寬闊溫暖的懷抱將那些刺骨的寒意分隔開來。


    琅華在這一瞬間,恍惚有種熟悉又陌生的感覺。


    琅華微微掙紮,抱著她的裴杞堂立即鬆開了手。


    他的目光清澈,眼睛裏波光粼粼,映照著她的影子,她微紅的眼睛。


    琅華站起來,才發現裴杞堂半個人都暴露在雨中,穿著的長袍已經濕透了,緊緊地貼在身上。


    空氣中仿佛有淡淡的青草香氣,熱熱的撲在她的臉上。


    琅華不自在地抿了抿嘴唇:「我讓蕭邑找件幹淨的衣袍給你換上吧!」


    裴杞堂道:「不礙事,一會兒就幹了。」


    秋雨最寒,這樣肯定是不行的。


    琅華進了屋想要吩咐人叫蕭邑,才想起來她將蕭媽媽幾個都遣了出去。


    「你坐一會兒吧!」


    琅華忙進內室去搖鈴,可能是因為雨聲太大,好半天蕭媽媽才進了屋。


    單獨與裴杞堂這樣麵對麵地坐著。


    看著他臉上那溫和的笑容,琅華第一次覺得有些尷尬,仿佛生怕他一開口又說出什麽不著調的話來。


    尤其是現在,他看起來整個人濕漉漉的,眼睛也想被水洗過一般,就像那三月裏的桃花。


    有些萌動,有些芬芳。


    從前在軍帳裏給他治病,她也沒有這樣的感覺。


    蕭媽媽進了屋,看到裴杞堂也在屋子裏,臉色頓時變了,她怎麽忘了這茬兒,隻要大小姐身邊有什麽風吹草動,這位裴爺是肯定要來的。


    半晌蕭邑才拿來了長袍,讓裴杞堂去側室裏換了。


    裴杞堂出來的時候,琅華看上一眼,忍不住笑出聲。


    這是什麽啊。


    長袍在腳踝上,本來應該束在手腕的衣袖高高地掛起來,露出了一截小臂,旁邊的蕭邑臉色青黑,不停地往裴杞堂身上瞄,又暗暗地比了比兩個人的身高。


    平日裏,兩個人站在那裏,倒是不覺得裴杞堂比蕭邑高多少,可是穿上了蕭邑的衣服,立即就看出了差別。


    久經沙場,就經常練拳腳的裴杞堂,年紀雖小但是……很廢衣服料子。


    裴杞堂的衣服若是讓蕭邑穿上,大約就能唱大戲了。


    被這樣一攪合,琅華心頭的哀傷也就去了七七八八。


    雨越下越大院子裏已經積了水。


    裴杞堂看向旁邊的阿莫:「還不快去拿兩個手爐。」


    阿莫這才反應過來,方才大家都被許氏的事驚住,隻是擔心大小姐會不會難過,竟然連這事忘記了,沒想到裴將軍會那麽細心。


    阿莫拿來兩個銅爐,一隻塞進了琅華手裏,另一隻放在了琅華腳底下。


    琅華整個都覺得暖和起來,她轉過頭去看蕭邑:「老樂還沒有迴來?」


    蕭邑搖搖頭:「可能皇城司那邊不好打聽。」


    裴杞堂看過去:「你是覺得許氏……」


    琅華不知道為什麽,總覺得這件事來的有些快,也有些蹊蹺。


    「大小姐,老樂來了。」


    老樂進了屋,立即帶了一股的寒氣,他整個人都濕透了,就像是剛剛從水中撈起來。


    老樂道:「我去問了獄卒,往日裏大牢裏死了人,就直接拉去亂葬崗燒了,因為皇城司的犯人大多不會有親人將他們的屍體帶迴去安葬,而且這樣做也是為皇城司立威,有罪的人才會死無全屍……」


    也就是說,今天處置許氏的法子並不特別。


    「但是從人死到去焚燒,一般會用一個時辰的功夫,可是許氏用了半個時辰就將事情辦好了,說是左承恩吩咐下來的,今天杭文同從皇城司大牢裏安然無恙地走了出來,左承恩覺得是有傷皇城司的顏麵,所以死個人燒具屍體,也算為皇城司除除晦氣。」


    琅華覺得並不是這樣。


    問題就出在這時間上。


    許氏與父親多少有些淵源,許氏若是死了,留給父親處置屍體,左承恩才能站在一旁看笑話。


    琅華看向裴杞堂,四目相接裴杞堂立即明白了琅華的意思。


    或者許氏並沒有死。


    如果這樣的猜測真的成立的話,誰又會將許氏從皇城司大牢裏帶出去,帶走許氏又有什麽意義?


    一個壞了名聲的內宅婦人,手裏沒有半點的好處可以拿來交換,誰又會這樣幫她。


    除非許氏對於別人來說還有利用的價值。


    老樂退了出去,蕭媽媽也帶著阿莫幾個去了側室裏。


    裴杞堂道:「許家沒有來京城,沈昌吉已死,按理說,許氏一個內宅的婦人,應該不會再有什麽本事求到旁人幫忙,從皇城司大牢裏逃脫,也不是尋常人能做到的。」


    琅華頜首。


    所以,許氏到底有什麽值得讓人去為她去冒險。


    ………………………………


    今天第一章。


    一會兒還有一章。


    今天教夫加班,我就帶著孩子買藥又去上課,跑了一天,嗚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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