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軍糧的事,」徐士元抿了一口茶水,「刑部應該不會問你太多,你隻要照實說,那天都看到了什麽人,又怎麽燒的軍糧。」


    當時雖然天已經黑了,但是他們看到了一隊金兵前來偷襲,真定節度使唐彬命他們燒了軍糧,免得落入金兵之手。


    打仗的時候,這種事很常見,誰也沒有放在心上。


    榮國公韓璋卻心思縝密,帶人去查看燒剩的灰燼,卻發現灰燼根本不夠唐彬所說的十幾萬擔軍糧。


    於是韓璋將此事稟告了朝廷,唐彬涉嫌貪墨軍糧。


    唐彬知道之後立即讓人仔細查看,最終發現在金人偷襲那晚,有一隊盜匪趁機偷了軍糧。


    皇上聽了雷霆大怒,命人必須抓住那些刁民。


    陸瑛目光深沉,那晚他的確看到了幾個百姓打扮的人出入屯倉,也看到他們用馬車運了糧食。


    真定是邊疆重鎮,本來就魚龍混雜,很多流民以搶掠為生,當時他覺得落在大齊流民手裏總好過落在金人手中,所以也就沒想著要將這件事上報。


    現在這樣的局麵,他要不要幫唐彬?


    看似是一件小事。


    但是牽扯極大,他要小心行事。


    他想著迴到京都之後,通過琅華的關係去拜訪韓璋,向韓璋打聽一下如今的局勢,他也好有個判斷。


    但是現在韓璋沒到,琅華也還在路上。


    徐士元站起身:「你可能不知道,韓璋之所以去查屯倉,是因為杭庭之在韓璋麵前彈劾了唐彬貪墨。」


    「你可知道杭庭之是誰?」


    陸瑛在科舉之前對大齊的官員都略有熟悉,杭庭之這個名字陸瑛也在明博士那裏聽過。


    杭庭之是京都的瘋癲禦史,因為彈劾戶部侍郎等人貪墨,被皇帝降職查辦,他卻沒有因此受挫,趕在皇上祭天時又上了一道奏摺,皇上因此龍顏大怒,將他發落去了邊疆做一個小小的馬監主薄。


    徐士元從陸瑛眼睛裏得到了答案,接著說下去:「杭庭之是我的嫂弟,我長兄徐鬆元妻子杭氏的弟弟。」


    「這個人是進士科榜眼出身,卻立誌要做鐵麵禦史,終於得償所願去了禦史台,卻從此之後將朝堂和杭家都鬧得雞飛狗跳,這個人不懂得為官之道,更不善與人交往,說話直言不諱不到半年時間就將同僚和親友都得罪光了。我還在家中的時候,他也到徐家做過客,我大嫂還因此被我母親責罵,還好杭庭之是個有眼色的人,從那以後就很少前來拜訪。」


    也就是說,這個人在圈子裏風評不好。


    皇上也十分厭惡他,不然怎麽可能將一個榜眼發配去做什麽馬監主薄,皇上得知此事是因杭庭之而起,說不定已經站在了唐彬那一邊。


    不管怎麽樣,他要好好讓人打聽一下杭庭之,徐士元也算是給他提了個醒。


    說完了話,徐士元準備告辭。


    陸瑛站起身來:「有件事,學生還要請大人幫忙打聽。」


    徐士元目光親和,注視著陸瑛,「有什麽話你可以與我說。」


    陸瑛點點頭,躬身下去:「學生聽說有人提議琅華去西夏和親,以琅華的身份本無可能,可是又擔心會有什麽變故,大人若是聽說了什麽消息,還請讓人知會一聲,我也好有個準備。」


    徐士元眉眼間也現出幾分的憂色,仔細想了想:「你放心,有了什麽消息,我定然讓人知會你。」


    說完話徐士元告辭走出屋子。


    陸瑛站在窗口,忽然有一個奇怪的想法在心裏慢慢成形,他苦苦尋找的答案仿佛也即將唿之欲出。


    思量間,程頤進了門:「閔大小姐答應明日去龍華寺見麵。」


    陸瑛頜首。


    程頤道:「閔家那邊好似不太好,聽說已經有宮人上門了,閔大小姐去和親幾乎是板上釘釘的事。」


    陸瑛沒想到去西夏的人選最終會落在琅華和閔江宸兩個人身上。


    如果真是閔江宸去了西夏,那樣嬌弱的女孩子,重壓之下隻怕挺不過幾年。


    程頤也嘆氣:「真的是閔大小姐去的話,那也太可惜了,閔大小姐人和善,品性也好,在鎮江的時候沒少幫三爺。」


    陸瑛疑惑:「閔家就沒有辦法推脫嗎?」閔懷應該很清楚女兒和親會是個什麽結果。


    閔江宸沒有東平長公主雷厲風行的性子,她隻是一朵養在宅門裏的小花。


    程頤道:「三爺明日見到閔大小姐,就應該清楚到底是怎麽迴事了。」


    如果確定是閔江宸,琅華就應該能夠平安。


    可惜世事弄人,為什麽偏要在她們兩個人中間選一個。


    ……


    徐謹蓧迴到了徐家。


    徐夫人杭氏已經等在門口,見到謹蓧立即上前:「怎麽今日就突然迴來了,也沒讓人提前知會一聲。」


    杭氏說完話,趁著徐謹蓧不注意低頭去擦眼角,庭之的消息傳到京城,徐老夫人立即就將她叫了過去,劈頭蓋臉就是一通責備,還問她這些年是不是偷偷地給庭之送衣物救濟,仿佛恨不得庭之早早就死在邊疆。


    杭氏的心就像被攥碎一般,那可是她的親弟弟,被皇上貶出京城也就罷了,難道還要盼著他早死。她是送些衣物給庭之,卻也沒什麽值錢的,要不是庭之至今沒有娶妻,她也不會心裏這樣惦念著……


    當年的庭之的親事會作罷,也是因為家中不肯幫忙為庭之撐門麵,她拿出些體己銀子讓老爺給庭之送了過去,也不知道徐老夫人從哪裏聽到了風聲,將她叫去罵了一頓。庭之本來是提著熟食來謝她,見到這樣的情形,立即讓人將銀錢送了迴來,轉頭去了真定。


    一去就是這麽多年。


    杭氏看向徐謹蓧:「你在宮中是不是聽說了什麽?」否則謹蓧不會突然迴家。


    徐謹蓧停下腳步:「母親與小舅舅還有來往嗎?」


    杭氏心裏一慌,急忙道:「怎麽了?太後要責怪下來?你有沒有替你小舅舅說兩句話?他人是極好的,就是性子倔強,這次的彈劾也一定事出有因,如果能將他叫進京好好問問,一切就都清楚了。」


    「母親,」徐謹蓧驚訝地看著杭氏,「小舅舅才多大的官職?不論是太後還是皇上都不可能見他。而且就算我聽到了什麽,避嫌還來不及,怎麽能隨便說話。」


    這話倒讓杭氏不知道怎麽接口。


    總歸是血親,難道就不能趁機辯駁幾句了嗎?如果家裏人都不去管他,還有誰去救他。


    …………………………………………


    第一章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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