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予之不管不顧,大搖大擺坐了。


    “虛情假意的老狐狸,你果然有古代畫上的那些奸臣十足的嘴臉。你千裏迢迢綁我過來,就為了看我像不像我父親?你如何有臉提他名號!”


    隍紈嘴臉微微揚起,毫無怒色,迴道:“殿下,當年是太子欲殺我在先,老夫心驚膽戰,迫不得已才求助於先帝......”


    “可是......可是沒想到先帝龍顏大怒,竟賜太子罪死,老夫真是痛心疾首,但又無能為力呀。”


    他說得可憐不已,語氣卻是冷冰冰的,顯得不容置疑。又好似不以為意,由張予之愛信不信一般。


    張予之怒斥道:“你都一把年紀了,還裝什麽孫子。你當年沒有殺得了我,現在還不快快動手!”


    隍紈眼睛向上,似在努力迴憶什麽事情,平靜道:“哪有此事,我怎麽會有膽子對殿下動手......何況你當時還是一個小小的嬰孩。”


    “你這是睜眼說瞎話,我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張予之氣得七竅生煙,“若不是陳繼大人相救,我早已遭了你的毒手。”


    “你說陳繼啊,老夫倒是看走眼了。虧得我如此信任他,沒想到他一直都是心向太子,哎......”


    隍紈不住歎氣道,猛然間咳嗽了幾聲,扯動一口老痰。


    捶腿的丫鬟嚇了一跳,忙蹲到他跟前,仰麵張開嘴巴。


    隍紈“咕嚕”一聲,就是一口濃痰吐在她嘴裏。


    那丫鬟春風滿麵,睜著眼睛,喉嚨一動,就這麽將一口濃痰吞了下去,爾後照舊蹲迴去為他捶腿。


    張予之看得瞠目結舌:“豈有此理!你......你還把她當人看麽!”


    “殿下真是宅心仁厚,一個下人而已,值得讓殿下如此關心?”隍紈微笑起來,“她可榮幸得很呢......你說是不是,春兒?”說話間看著那個丫鬟。


    春兒馬上麵露笑容:“能侍奉老爺,是賤婢的福分。”


    “老賊,你在下人麵前抖什麽淫威,有種去胡虜那裏賣弄......賣弄......”張予之罵著,突然卡殼了。


    賣弄什麽呢


    “對,去賣弄風騷。”


    隍紈深吸一口氣,“殿下,你這麽會說話,武功想必極高......”


    說著看瞄了一眼春兒,像摸一隻貓兒一樣摸著她的秀發。


    對方這時緩緩麵向張予之,眼睛裏瑩瑩泛光,楚楚動人,笑道:“奴婢乃是一心一意想要伺候好老爺,這是多少人做夢也夢不來的呢。”


    “哈哈,春兒就是乖,這就看賞,待會去內庫領十兩金子。”


    隍紈樂得大笑,伸手撫摸起春兒的臉頰。


    “奴婢謝過老爺......”


    她任隍紈一雙烏灰的老手摸在臉上,不自覺地亙著脖子,一時有些扭捏。


    “春兒竟還害羞了,真是越來越討人憐愛呢,這就下去領賞吧。”


    隍紈笑容可掬,滿臉慈愛,轉過頭拿起帕巾,擦了擦手指上的一點淚花,臉上的笑容頓時消失。


    春兒動作僵硬,慌忙磕頭拜謝隍紈,接著向張予之深深道了一個萬福,恭恭敬敬,趨步倒退而下。


    張予之仍記著剛才的事,隻是哀其不幸,頓足捶胸罵道:“隍紈,你不是人!”


    楊道南怒斥道:“再敢胡言,我拔掉你的舌頭!”


    “你大膽!不得對殿下無禮!”隍紈照舊嗬斥起他,但完全不像是責備的口吻。


    楊道南悻悻而退,依舊垂首立於一旁。


    隍紈接著皮笑肉不笑起來:“殿下可別這樣罵老夫,老夫半截身子埋入黃土之人,也沒多少安生日子可過了。所憂不過乾國江山大業,特此冒昧邀請殿下來到府中一敘。”


    “你還會想著乾國天下?”張予之沒好氣道,“我倒要聽聽你有什麽餿主意,要放快放。”


    他隨即屏退左右,隻留楊道南在身邊。


    “如今琰國在北,虎視眈眈,正是內憂外患之時。殿下坐擁三鴻郡,又收了李伏威,卻終日與朝廷針鋒相對,怎不令列祖列宗痛心?”


    “殿下於聖上同出一脈,血濃於水,可以說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煎你媽!”


    “誒,殿下不要罵髒話。”隍紈皺起眉頭,像是一個慈祥的長輩在教育孩子。


    “常言道,兄弟鬩於牆,外禦其侮......”


    “說爽快些,是不是要我歸順朝廷!”


    “殿下真是冰雪聰明!”隍紈馬上誇讚起來。


    “老夫日夜操勞,一片苦心,就是希望殿下能看清時局,以家國為重,迷途知返,率軍歸順朝廷啊。”


    張予之冷笑一聲,說來說去,又是勸降這一套,我偏不搭理。


    翹著二郎腿,抖來抖去。


    “殿下?”隍紈身子微微前傾。


    “幹啥玩意?”


    “聖上是殿下的親叔叔,他可念叨得你緊呢......”


    “嗬......”張予之翻了個白眼,“皇帝是你親外甥,我可不敢認他這個叔叔。”


    隍紈拱手道:“殿下說笑了,我是天子之臣,哪敢以皇親國戚自居。”


    張予之抬頭望天,嗤之以鼻。


    隍紈見此,突然放低了聲音:“現今界玉關已被攻破,西南反賊遲早會被琰國所滅,到時首當其衝的就是三鴻郡啊。”


    什麽?!


    他立馬站了起來:“界玉關失守了!”


    楊道南即刻上前一步,隍紈揮手令其退下。


    張予之轉念一想,自己在路上走了將近月餘,界玉關竟然就失守了。看著隍紈,這廝應是早已料到界玉關守不住,故此早早叫楊道南來拿自己。


    隍紈此時痛心疾首道:“琰國大軍南下,殿下兩麵受敵,那可難堪得緊。不如率眾歸服天子,受封親王,同心協力,助國禦敵於西南,天子必不虧待殿下。”


    說完緊緊盯著他,眼中顯得十分誠懇。


    “要我歸順?”張予之心思一動,若無其事,“我倒想要聯合琰國一起攻打你們,讓他們助我登基。”


    隍紈大笑起來:“殿下又說笑了,乾國畢竟是殿下列祖列宗之基業,殿下肯忍心看其毀於一旦?”


    “我早聞殿下是忠孝之人,必不與敵國結盟。琰國狼子野心,又豈會放棄這唾手可得的大好江山?殿下若借助他們力量,隻怕是與虎謀皮啊。”


    果然,老狐狸最怕的仍是琰國,擔心我聯合琰國複位,因此用家國大義來脅迫於我。


    但是強敵入境,舉國紛亂,社稷確有累卵之危。


    我斷不能歸降老賊,隻與琰國拚個你死我活罷了。但那樣正中他下懷,兩敗俱傷之際,遭他一並收拾了。


    言道:“如此說來,我要是一意孤行,定要聯合琰國和朝廷作對呢?”


    “殿下若執迷不悟,那就隻好屈尊留在老夫府中。什麽時候想通了,什麽時候就放殿下迴去。”


    “你......勒......索......我......”


    “不敢,隻是威脅罷了。”隍紈眯著眼睛,將一棵葡萄放入口中。


    張予之心內盤算著,現下境況確實棘手,於三鴻郡十分不利。


    倒向琰國,那是數典忘祖、出賣同袍的漢奸畜牲行徑,自不在他考慮範圍之內。


    若是倒向朝廷,雖能免除一時後顧之憂,但同時也會淪為老賊的走狗。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萬不可為之。


    因此無論是琰國還是朝廷,自己絕對都不會妥協。


    但若是換作弢兄,會如何選擇?他一向足智多謀,定想得出萬全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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