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瞞前輩,這是淩虛真人破例傳給晚輩的,名喚太虛心法。”張予之恭聲道。


    龍過雲聽了,立馬現出不可置信的神情,鄭重地看著眼前這個小子。


    不由得嘖嘖稱奇:“人人都說淩虛真人是隱世的神仙,德高望重,百年功力修為,深不可測。我雖有心拜見,卻不敢輕易去打攪他老人家清修。你能得他傳授玄門正宗心法,真個有大造化!”


    他見龍老前輩也如此推崇這門心法,想到自己是靠習得太虛真經,解了黃泉待時散之毒才活下命來。


    此是義父以自由之身交換,卻也當即身死。世事無常至此,不免更加難過。遂將緣由都說與龍過雲聽。


    對方聽罷,張客山之死原來還有這許多曲折,仰天長歎道:“張盟主頂天立地,肯舍身救下一素不相識之小輩,真不愧為我輩中人!老夫不及他遠矣。”


    又道:“你雖習得上乘心法,但手上不穩,實在可惜......我身上這套掌法,原名赤血神掌,是我赤血教教主洪敬天所創。後來江湖同道因我的緣故,都喚作雲龍九現掌。我這就將這門掌法教給你,你日後應對強敵之際,也多得一門功夫防身。”


    張予之聽了,受寵若驚。這雲龍九現神掌可謂是天下第一至剛至猛武學,他卻要輕易傳與自己,還說得如此之輕鬆。


    當即謝絕道:“這是前輩絕學,晚輩何德何能承受得起。何況晚輩天資愚鈍,學藝不精,日後若出差池,更會損了前輩威名。可萬萬不敢覬覦神功,還請前輩收迴成命。”


    龍過雲大笑起來:“武功是用來懲惡揚善的,不是爭強鬥狠的。你莫要自謙,以後與人動手,輸便是輸,贏便是贏,什麽威名不威名的,江湖上那一套把式,在我這裏不頂用。”


    “前輩見地極是,這番教導,已勝過任何武功,晚輩受用無窮。”


    龍過雲詫異道:“好小子,果然對我的胃口,孺子可教也啊!”


    說著就要開始傳授他掌法。


    張予之還是拒絕道:“方才不是已經教了麽。”


    龍過雲被他一句話給嗆出了聲,朝著他的腦袋就是一下:“教了個毛啊,你小子不要抖機靈。這世道說歸說,打歸打,沒有半分留情,你鬥不過別人,還懲惡揚善個屁。”


    張予之摸摸頭,訕訕而笑。正是話糙理不糙,龍老前輩還真有趣。


    對方繼續道:“我一直欽佩張盟主為人,不會看錯於你。你保護雲謠毫發無傷,老頭子命都可以給你。再說我這一生最不想欠的就是人情,教你一套掌法又算得什麽。大丈夫休要囉囉嗦嗦的。”


    見他如此說,張予之恭恭敬敬,也不好意思說不了。


    “你先看我打一遍。”


    龍過雲跳到空地前,含胸拔背、鬆腰落胯,一雙鐵掌青筋暴起,舉於胸前。


    一掌打出,平地生風,吹起塵土數丈。再是一掌,緊追前掌而去。


    停掌之處,似乎打到一堵牆上,手臂如定在空中,掌風帶得空氣悶聲作響。


    張予之見了這等情景,著實是大開眼界,驚歎不已。他曾聽義父說過,隻有極為剛猛的勁道,才能練到如此修為。


    眼前這套掌法兼具力道與速度,九縱九停,勢若奔雷。出招之際,有如神龍潛入深海,忽又現於雲端,實叫人難以正麵對敵,當真是名副其實。


    又想到,義父當年以天殺刀法與龍過雲前輩打成平手,可惜我將刀法練得一塌糊塗,真是丟了義父的臉。


    比較起來,義父多年來沒有再深入修煉過蒼黃訣,以龍老前輩現在的內力,隻怕已勝過他多矣。


    整套掌法打過一遍,龍過雲精神更加矍鑠,額頭微微冒汗,卻顧自歎道:“老夫年過花甲,終不複當年矣。”


    張予之剛要開口,龍過雲一揮手:“你不要來奉承老夫,老夫說的都是實在話。等你到了我這樁年紀,就知道什麽叫歲月不饒人,江湖催人老了。”


    龍老前輩還挺愛掰扯,張予之越發敬愛他了。


    當即在他的悉心拆講下,認真記下了雲龍九現掌的諸般招式、口訣和練功要領。


    雲龍九現掌雖然威猛,但實際隻有九掌,相互之間可以隨意套用,變化無窮。


    他照著自己所悟,演練了一遍掌法,打得是虎虎生風,有模有樣。


    龍過雲見他學得甚快,換招之際,還能別出心裁,打出一些出其不意的招式組合。不禁頷首稱讚,十分滿意,直誇他有武學天資,日後必有所成。


    張予之就要跪地拜謝,被他一手托住道:“老頭子不收徒弟,自然也不受你跪拜。你日後遇著品行端正之良才,也不必搞收徒那一套,將這套掌法傳下去便是。”


    張予之連聲應了。


    龍過雲轉身背起陸雲謠,就要下山。


    臨走之際,突然道:“我看得出雲謠很喜歡你,她已沒了爹娘,我絕不會再讓她受半點委屈。你若對她有心,以後可來綿成郡花溪穀找她。你若無意,你倆此生就無須再見麵了。”


    張予之聞言愕然,不知要如何答話,龍過雲卻已快步走遠。


    看著兩人遠去的身影,心中不禁念道:雲謠,以後不知還有沒有機會,陪你來這裏看一次月亮。


    太陽漸漸隱沒在群山之中,張予之一個人待在山上,愁思再度纏繞心頭。


    忍不住又拿起義父留下的信件,反複讀來,感覺仍舊像在夢中一般。


    不由得百感叢生:我是皇族出身,現在竟變成了自己最討厭的人,這朝廷我反還是不反?


    皇位本該是我生父的,現在坐在上麵的那個皇帝,當是我的叔叔,他又是個怎樣的人?


    義父曾說起皇帝是個傀儡,但他是不是和隍紈一樣惡毒?我要不要去殺了他?


    轉念一想,我要殺的乃是隍紈,不是什麽皇帝。父親死時,現今皇帝才七歲,他又懂得什麽。


    然而念頭又是一轉:乾國全在隍紈掌控中,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縱使皇帝是我的叔叔,縱使他是個傀儡,難道就沒有惡行麽?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到時我也不能輕易饒過皇帝。


    想了一陣,終是平靜下來,思索到:我要不要將身世告訴歸弢,他會有什麽反應,會不會勸我奪迴皇位?


    念到這最後一遭,那夜鬆嶺寨的情形再度浮現。


    歸弢鏘鏘話語,擲地有聲,仍響徹在自己耳邊。


    他自小到大唯一所願,就是隨義父匡扶正義,不斷壯大天道盟。未曾想到剛一下山,現實就迎頭痛擊而來。


    自己本來什麽都不懂,也無逐鹿天下的誌向,更無什麽才能可以指揮千軍萬馬。


    但我曾說,願為先鋒,助弢兄收複河山。我們要驅除胡虜,一統天下,待他當上皇帝,那時才能更好地為天下百姓造福。


    我早已認清了自己要做什麽,我想做的也是這些,我在做的不也是這些麽。


    我和他雖然都沒有發過誓,但我們都認為那是無比神聖的使命,勝過一切誓言。


    對,我不能把自己的身世告訴歸弢,免得他為此而分心顧慮。


    又不禁深深思念起未曾謀麵的親生父母來,若父親當初順利繼承皇位,得義父輔佐於他,天下又會是怎樣一番模樣?


    前前後後想得頭昏腦漲,終於帶著滿腹心事,沉沉睡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張予之迷迷糊糊間,感到有人在叫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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