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力運氣,護住心脈,轉頭見張予之已躺在地上,麵無血色,正大口喘著氣。


    其他盟人則一動不動,全然死去。


    當下無暇防備萬盡賢,徑直坐到張予之身邊,分出一股真氣灌入義子體內。


    張予之慢慢睜開眼睛,說道:“義父,我……明白了,這廝在客棧飲食中下了毒,我當時練刀去了,就吃得較少,故此現在還活著......可這毒端的......厲害,我長短要死,您千萬別為我分心。”


    “義父不會讓你死。”張客山手上加緊了力道。


    萬盡賢舞開雙槍,趁勢一槍刺來。張客山另一隻手起掌打出,將他震退數步。


    “張客山,我是真想不到,你還有如此氣力。”


    萬盡賢在一旁放聲大笑起來。


    “你真氣總有秏盡之時,黃泉之下休要怪我無情。你與朝廷作對多年,實在愚蠢至極。”


    張客山猛地一震。


    “二......二弟,竟是這樣!枉我信任於你,我......實不明白。”


    心中不免萬分失望與悲涼:他並非是為了盟主之位,而是投靠了朝廷!


    “天道盟太可笑了,這世道不是靠你鋤強扶弱就能改變的。”


    萬盡賢把頭搖個不停。


    “我曾經也以為自己是替天行道,如今方才明白,實是天道盟無視法度、為禍一方。即使今日我不殺你,日後你也必遭剿滅。”


    說著突然放尖了聲音,言語之間盡是決絕:“現今何不成全了我,乖乖束手就擒。我答應你,以後定會做一個好官,絕不欺壓百姓。”


    張客山聞言,悲憤交加,看著地上眾人,哀道:“既是如此,你要你的榮華富貴,盡可衝我一人而來。盟中弟兄本就貧苦,何忍下此毒手。”


    萬盡賢大笑起來,充滿輕蔑之意,朗聲道:“可笑!正因為他們苦大仇深,個個視你為天神,你一死,天道盟勢必引發動亂,徒增朝廷煩惱。”


    “告訴你,何止這幾個,天道盟總寨及一十三處秘密堂口,我都已安排人帶領朝廷軍隊征剿。此刻,隻怕已遭盡數屠滅了。”


    什麽!張客山直聽得脊背發涼。


    果然,做事做絕,是萬盡賢的一貫手段。


    可憐一夜斷送了盟中上萬弟兄性命,這份給朝廷的進身禮,他可真送得出手。


    喝道:“你也是窮苦出身,如何不知官府手段,受那奸人蠱惑。當今朝廷腐朽潰亂,奸臣弄權,貪官橫行,汙吏當道,民不聊生,是何等慘象,你瞎了狗眼麽!”


    萬盡賢再次搖頭道:“聖人雲,朝聞道,夕死可矣。這些年我為盟中盡心出力,無怨無悔。今日幡然醒悟,助朝廷剿滅天道盟,也是出於本心。”


    “呸!”


    “國無常強,奉法者強。你一介武夫,隻知伸張所謂正義,可那不過是些小仁小義,你豈能明白世間大道所在。”


    說著把眼一橫:“國家要得大治,必先除你天道盟!”


    張客山嗤之以鼻:“可笑!正因官府有法不奉,有令不行,才需要我等為百姓出頭。你誇誇其談,自負大誌,欲為朝廷奉法,於當今時候,卻無異於癡人說夢。且你這賣盟求榮的小人,縱能一時得意,日後終不會有好下場。”


    萬盡賢大聲冷笑道:“你又來妄言這一套,什麽報應不爽,真是胡說八道。我曾經對你說過多少次,終是對牛彈琴,你永遠不會明白!我既然決心叛盟,如今也更加不在乎你是否能明白。”


    “惡賊!這便是你本來麵目!”


    張客山走出一步,話剛出口,忽地眼前一黑,毒氣再次攻心。


    強自鎮定心神,壓住怒火,運起心法,也不管體內真氣橫衝直撞,五髒六腑快被壓作一團,強行把自己全身毒氣壓了下去。


    張予之掙紮道:“義父,我……我拚死攔住他,您快走。”


    想要爬起來,卻怎麽也用不上勁。


    萬盡賢得意洋洋,在一旁靜靜看著道:“死到臨頭,還敢大言不慚。此毒乃是西域老人的黃泉待時散,中之必死無疑!你們父子不要心存僥幸,有什麽話,盡早說完。”


    張客山腦袋一懵,西域老人擅長煉製奇毒,這迴既然中招,絕無生還之理。


    見義子臨死不懼,猶然惦記著自己,心裏又是悲痛、又感欣慰。


    笑著對張予之搖了搖頭,真氣頻頻灌入他體內,料他暫時無虞,把手輕輕鬆開。


    “道不同,今日分道揚鑣罷了。但背叛本盟、毒殺兄弟這筆血賬,我現在就要和你算清,速來了斷罷。”


    張客山聲音低沉,以刀撐地,忍著毒氣與腰傷交雜的陣陣鑽心疼痛,顫顫巍巍站了起來。


    他此刻萬念俱灰,隻想在死前竭盡全力誅殺萬盡賢,為盟中死難弟兄報仇。


    殺氣騰騰中,盯著火光下萬盡賢的嘴臉,驀地陣陣往事湧上心頭。


    不禁念及到,萬盡賢為盟中出謀劃策,除去多少惡貫滿盈之人。


    自己待他推心置腹,就是有時責備於他,也是出於公心。他何時轉了念頭,心向朝廷。


    縱使人各有誌,自行離去便是,到頭來反戈一擊,覆滅了整個天道盟,心腸不可謂不毒。


    如今要親手殺了這個多年來出生入死的心腹兄弟,不免心頭滴血,難過至極。


    想起種種,愈發悲愴,拖著刀緩緩向萬盡賢走去,一字一句道:“天武十一年,白水城遇伏,盟眾萬盡賢,獨守城門斷後,身被三創,殺官兵七人!”


    “你……還記得......”萬盡賢聞言,眼中閃過一絲訝異。


    “天武十二年,塔石鋪鋤奸,善照堂副堂主萬盡賢,查明賊窩,率先衝入地道,身中四鏢,殺河東雙煞!”


    對方咬了咬牙,緊緊閉上雙眼。


    “佑興元年,泗水渡追兇,正氣堂堂主萬盡賢,設計截船,飛身搶登,身中數箭,殺長臂鬼何餘慶!”


    聽他數起過往,曆曆在目,萬盡賢嘴唇不由微微翻動,喝道:“不要說了!”


    “佑興十七年,副盟主萬盡賢,叛盟!勾結官兵,屠戮盟中各處兄弟。於歸雲莊,親手毒殺弟兄八人!”


    萬盡賢猛地睜開眼睛:“廢話少說,受死吧!”


    手中短槍一揮,張客山不偏不倚,槍頭貫穿他左肩而出。


    “你如何不躲?”他驚道。


    “好,你要逞英雄,我看你還有多少血可以流!”


    萬盡賢拔出短槍,霎時鮮血四濺。


    順勢再刺張客山右肩,對方仍是一動不動。


    他眼睛鮮紅,眼裏不盡是血水,喝道:“你我今日恩斷義絕,放手來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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