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習期隻有一年,她不想給學校和醫院的領導留下任何不好的印象,沈念人脈再廣,也不能一手遮天,在基層也有在基層的好處,學到的東西極其實用。


    至於拜師的事情,廖青梅現在反而不急了,船到橋頭自然直,就算到最後都沒有老師,她該畢業還是得畢業的,心底那點不甘,其實也沒那麽重要。


    沒有名師教導,不過是多走一些彎路而已,而這並不是壞事,廖青梅想得很開。


    “你迴去是不是因為爺爺的身體?你別瞞我。”廖青梅抬頭看向顧銘朗,有些擔心,按照兩人的計劃,顧銘朗的假期都留到了年底,現在顧銘朗突然迴去,廖青梅擔心是因為顧爺爺的病情惡化。


    剛開始的時候太過高興,一時沒有想起這個問題來,這時想起,廖青梅心裏突然空落落地難受。


    顧銘朗很久沒有說話,隻是摟著廖青梅的手默默地緊了緊。


    年前醫生就說顧爺爺最長不過幾月,能拖到現在,已經算得上是奇跡了,但人總是貪心的,知道顧爺爺的挺過了醫生的“判決”後,廖青梅和顧銘朗都期待顧爺爺能漸漸恢複一些健康。


    對顧銘朗來說,這個世界上他感情最深的非顧爺爺和顧奶奶莫屬,顧爺爺離開,對他來說,無疑是天塌掉的半邊。


    現在顧爺爺雖然隻是進了重症室,但大家心裏都知道,大限將至。


    本來顧奶奶是想瞞著他們夫妻的,廖爸廖媽那裏她也事先打過招唿,是顧銘朗同家裏通電話的時候發現了不對,事後逼問了廖昊宇後,才知道顧爺爺的真實情況。


    顧銘朗哪裏還坐得住,還是廖爸再三跟他保證,顧爺爺現在情況還算明朗,他才抽出一天時間來看看廖青梅。


    “你別擔心,爸說爺爺現在的情況還算明朗,醫生也沒把話說死。”顧銘朗心裏還是昐著能出現奇跡的。


    廖青梅點點頭,“我明天陪你一塊兒迴去吧。”


    工作的事情再重要也沒有顧爺爺的事情重要,廖青梅連半點猶豫都沒有,就決定要和顧銘朗迴家去。


    顧銘朗輕輕歎了一口氣,本來這事顧銘朗打算瞞著廖青梅的,他心裏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如果顧爺爺出事,他再過來接廖青梅迴家,但不是現在。


    而且心裏還總有一個不理智的想法在自欺欺人,好像他們夫妻不一塊兒迴去的話,他這一趟就隻是普通地迴家探親,並沒有別的深意,爺爺還好好地在家裏等著他一樣。


    緊了緊摟廖青梅的手,顧銘朗輕輕地點了點頭。


    第二天一早,顧銘朗就陪著廖青梅匆匆去醫院請假,實習生每個月也是有休假的,但是能休到的時候真的不多,但廖青梅的情況大家都十分理解,同科室的人都主動來和她換班。


    請到假後,兩人沒有過多停留,直接去火車站買票準備迴家。


    顧銘朗這次沒有開車,也是廖爸強烈要求的,那天翁婿兩個通電話,說了顧爺爺的情況後,廖爸就發現顧銘朗的情緒看似平靜,其實十分不穩,廖爸十分理解顧銘朗的心情,但是再理解,還是要求他按最穩妥的方式迴來。


    畢竟顧銘朗現在的情況和他以前不一樣,廖爺爺過世當時廖爸都不知道消息,知道的時候廖爺爺已經過世了,顧爺爺現在情況是不好,但一直撐著。


    廖爸十分擔心顧銘朗路上會因為心急出點什麽事。


    兩個人都沒有帶什麽行李,下了火車就匆匆往醫院趕,病房門口廖爸急得團團轉,一直看著樓梯口的方向,廖媽坐在一邊歎氣,而顧小姑則坐在地上,一個勁地罵廖爸,怨恨他沒有讓顧銘朗趕迴來。


    廖爸對顧小姑的謾罵充耳不聞,見到顧姑父從樓梯上過來,立馬迎了上去,“怎麽樣,接到人了嗎?”


    所有在走廊裏的人都看了過來,眼裏滿是期盼,顧姑父心緊了緊,還是搖了搖頭,他在火車站呆了大半天,等了好幾趟從顧銘朗那邊來的火車,根本就沒有見到他們兩人。


    “都怪你啊!我可憐的老三啊,你怎麽就遇上了這麽喪良心的嶽丈啊……爹啊,你還沒閉眼,你的好親家就不想讓老三見你最後一麵啦……”顧小姑邊哭邊唱,喊得抑揚頓挫,廖爸廖媽的臉瞬間就黑了。


    但這時候誰也沒辦法同顧小姑去計較,實在是,顧爺爺真的要不行了。


    “你先去忙,我去火車站等。”這種緊要的時候,廖爸心裏也有些後悔向顧銘朗保證顧爺爺情況還好的事情。


    事實上顧爺爺先前的情況確實還不錯,昨天還醒了幾個小時,但今天一早突然就陷入了昏迷,醫生已經放棄了搶救,隻讓他們在最後的時間裏多陪陪老人。


    顧姑厭煩地看了眼顧小姑,抱歉地衝廖爸點了點頭,和廖爸一起去打電話的是他,賂顧銘朗保證顧爺爺沒事的人也有他一個,顧小姑蠻不講理,把所有事情推到廖爸身上,但這種時候,顧姑父實在是沒心情去管顧小姑。


    廖爸匆匆下了樓,顧小姑指望不上,顧姑父拜托廖媽幫忙看著,他還有很多事要忙,李國梁已經幫著他在跑了,但他這個當女婿了總不能把所有事推到外人身上。


    顧銘朗和廖青梅買的票是中途轉道的車,顧姑父問了火車路線,壓根沒有想到顧銘朗他們就在他走後到站的那輛列車上。


    這會廖爸腳步匆匆地剛剛出了住院樓,就在醫院花園裏遇到了匆匆趕來的顧銘朗和廖青梅。


    見到廖爸滿臉的沉重,顧銘朗和廖青梅的心瞬間跌到了穀底。


    病房裏,顧奶奶一直陪著顧爺爺,老兩口的手一直緊緊地牽在一起,旁邊的顧大伯和顧小叔輪流捏著唿吸機,這時候顧奶奶反而十分平靜,隻拉著顧爺爺的手絮絮叨叨地說起從前的那些事。


    顧銘朗步子很快,三層樓十幾步就跑了上來,他猛地衝進病房裏,顧奶奶平淡地轉臉看過來,見是他突然眉眼一彎笑了,“阿銘你來了啊,你媳婦呢?”


    “奶奶!”顧銘朗眼睛一紅,上前拉住顧奶奶的手,“青梅就在後頭,爺爺他……?”


    這時候廖青梅也趕了上來,卻被人攔在了門口,也不是攔,顧銘朗衝進病房的瞬間,一直坐在地上抹淚的顧小姑趕緊爬起來跟了上去,走廊裏還有從老家趕過來的親戚,也跟著擠進了病房裏。


    病床前祖孫三人手緊緊地握在一起,圍著的人默默地看著,並沒有往前湊上去,有些人看不了這樣的場麵,幹脆扭過頭去,偷偷地抹著眼淚。


    “別哭,人老了不死就得成老妖怪了,你媳婦呢,喊她過來,你爺爺這些天念叨得最多的就是你和你媳婦。”顧奶奶越是笑著,顧銘朗就越是難受,他迴頭看了一眼,圍著的人這才發現廖青梅被她們攔在了後頭,趕緊讓出道來。


    廖青梅鬆了口氣,趕緊走上前去。


    “好孩子。”顧奶奶拍拍她的手,視線又轉到了顧爺爺身上。


    顧爺爺雙眼緊閉,整個人顯得十分灰敗,唿吸十分輕淺,不注意的話都發現不了顧爺爺還有唿吸。


    一直到傍晚,顧爺爺還是沒有醒來的跡像,老家來的親戚們都被顧姑父安排去吃飯去了,病房裏隻留下顧銘朗夫妻和顧小姑幾兄妹。


    病房裏所有人心情都很沉重,就在剛剛醫生來了一趟,看了看顧爺爺的情況後就搖搖頭走了,至於顧爺爺會不會醒,醫生也說不好,就這樣在睡夢中去了的可能性比較大。


    傍晚夕陽紅色的霞光漫進病房的時候,病床上的顧爺爺眼皮突然動了動,一直關注著顧爺爺的顧銘朗第一時間發現了不對,趕緊湊了上去。


    從顧銘朗進病房裏,顧爺爺的唿吸機一直是他來捏的,廖青梅在旁邊指導。


    “爺爺!”顧銘朗輕輕喊道,病房裏的人頓時精神一振,都湊上前去。


    顧爺爺的眼皮子微微動了一會後,才緩緩抬起眼皮,沒有聚集的眼睛四處看了看,好一會後,顧爺爺渾濁的眼睛才清明了一些,他再次緩緩地看了一圈眾人,在顧銘朗和廖青梅的臉上多停留了一瞬,又多看了眼顧小姑後。


    才轉臉定格到顧奶奶臉上,這時候顧爺爺已經完全說不了話了,顧奶奶就握著他的手,十分輕柔地道,“我知道你擔心啥,放心吧,放心吧,青青有我看著呐,我也會好好的,銘朗現在也娶媳婦了,到時候我讓他抱著曾孫去你墳頭給你燒紙啊。”


    顧奶奶輕輕摸著顧爺爺變形僵硬的骨節,絮絮叨叨地說著,“老大都當爺爺啦,咱們不操心,老三一家子也挺好的,不擔心了啊,放心……”


    顧爺爺聽得也很認真,到最後還艱難地做出的類似點頭的動作,本來默默垂淚的顧家幾兄妹都有些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


    “爸!媽!……”顧小姑嘶啞了嗓子,輕輕地喊了一聲,眼淚像斷線的珠子一樣往下落。


    說起來她雖然長長顧著娘家,但其實最讓顧爺爺和顧奶奶操心的就是她,現在顧爺爺都要去了,心裏最放不下的除了銘朗兩口子還是她。


    廖青梅默默地流著眼淚,在顧銘朗顫抖著手堅持不下去的時候,輕輕握上了他的手,夫妻兩個一起捏著唿吸機。


    顧奶奶絮絮叨叨地說著,顧爺爺的目光一直盯著她,說到最後顧奶奶突然笑了笑,抬起手輕輕替顧爺爺擦到眼角的淚珠。


    “我也會好好的,長命百歲,你安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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