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時戰地醫院急救室,老鄧被外科主任劈頭蓋臉一頓罵,半句反口也不敢打,目光擔憂地看向躺在病床上人事不知的顧銘朗。


    陪在一旁的軍醫張偉清滿臉急色,自責不已,那天顧銘朗暈倒在營區附近,幾度病危,但最終他憑借著強大的意誌,從昏迷中清醒過來,並以最快的速度恢複重迴戰場。


    那時候張偉清還不知道眼前的孤狼,是為了任務能夠透支生命力的狠人,他對敵人是狠,但他對自己更狠。


    “都怪我,如果不是我說漏嘴,他也不會冒險去取藥品。”張偉清像是感覺不到疼似的,後腦勺鐺鐺砸著牆壁,從來隻流血不流淚的漢子,這會也壓抑不住淚意。


    那天顧銘朗找迴的樣本中確實有咬傷戰士的毒蟲,找到的源頭,對症下藥就容易多了,當即他們就向上級申請了藥品,但是那時候他們處於被敵軍半包圍狀態,要想取得藥品必須饒過敵人的封鎖,這是最安全的做法。


    但是時間上已經來不及了,如果不能及時取得藥品,不僅顧銘朗他們深入腹地的險白冒了,兩個戰士的生命也即將無法挽迴。


    唯一的辦法就是穿越敵人的火線,去取藥,但這極其危險!


    他就是無意中念叨了一口,被在大本營醫護處休養的顧銘朗聽到了,然後……


    “都是我的錯!”張偉清喃喃地念著,頭還在無意識地往後砸著,仿佛這樣就能減輕他心裏的自責。


    老鄧在門口急得團團轉,卻連眼神都不願意給張偉清一個,他是軍人,但他也是個人,他有自己的私人感情!有自己的喜惡!


    能忍著不上手揍人,已經是他在極力克製並告訴自己,眼前的人也是他的“戰友!”


    十來分鍾後,空寂的走廊裏突然傳來急切的腳步聲,史克朗一路急奔過來,身上全副武裝,他這是剛從前線下來,還沒來得及歸隊休整。


    他看了眼急救室,焦急的目光探尋地看向老鄧,老鄧悲痛地衝他搖了搖頭,史克朗雙拳緊握,看了眼還鐺鐺撞著頭的張偉清,目光陡然陰沉起來,下一秒張偉清整個人就被他給揪了起來。


    部隊醫護人員雖然也有常規訓練,體能訓練這些,但和史克朗他們這樣的正規軍人來比,體力和武力上差距還是很大的,尤其是張偉清現在精神十分頹廢,他心知史克朗是要揍他,卻半點也沒有要躲的意思。


    揍吧,真揍了,他心裏還要好受一點。


    史克朗果然沒有辜負他的期望,狠狠的一拳把他揍飛,張偉清倒在地上,下意識地摸了摸唇角,才發現指間腥紅一片,出血了,“我是該打,我是該打……”


    史克朗猩紅的雙眼怒視著被甩到地上還一副死人樣的張偉清,大跨步走到他跟前,居高臨下地看下去,“你是該打,你難道不知道孤狼的狀況麽?你敢說你到他麵前說的那些話真的是無心的?”


    “我是無心,我不知道……”張偉清喃喃地道,卻不敢直視心底最深處的答案。


    “你不知道?”史克朗譏諷地勾起嘴角,“孤狼是什麽性子的人,你敢說你不知道?你不就是篤定他聽到消息後一定會拚死去完成任務麽?”


    張傳清啞口無言,他張了張嘴,最後一個字也沒有說得出來。


    史克朗蹲下身體,和張偉清平視,“張偉清,如果受傷的戰士裏都是普通的農村兵,你還會這麽幹麽?”


    “你什麽意思?!”張偉清猛地抬頭,惱怒地看向史克朗。


    “什麽意思你心裏清楚。”史克朗伸手戳了戳張偉清的胸口,力氣之大,張偉清覺得自己的肋骨都要斷了,“我告訴你,你的那點小心思,瞞得了別人瞞不了我,孤狼付出了生命的功勞,你別想攬在自己身上,我告訴你,我不同意!”


    張傳清漲紅著一張臉,“我沒有,史克朗,你別血口噴人!”


    迴應他的是槍械清脆的組裝聲,史克朗手速度極快地掏出手槍上膛抵到張傳清的側腰上,張偉清神情一凜,瞳孔瞬間擴大,有些驚恐地看向史克朗。


    “這是最後一次,要是再讓我知道你把心機用在我兄弟身上,你就試試看……”手中的槍往裏頂了頂,張偉清頓時冷汗如瀑,一個字也不敢再狡辯。


    一直無視這邊動靜的老鄧仿佛這時候才發現史克朗的到來,“克朗,這是醫院。”注意分寸。


    史克朗目光銳利地掃過張偉清,冷哼一聲把槍別迴腰間,站起身來,抬腳要走開時,心裏還不解恨,一腰踢在張偉清身上才算完。


    張傳清倒抽了一口冷氣,默默地坐在一邊,不再說話。


    高燒到四十一度,還沒長好的傷口潰爛發炎,大腿新增兩處彈傷,後背皮膚大麵積潰爛……


    五個多小時後,昏迷得人事不知的顧銘朗才被推出急救室。


    “怎麽樣了?醫生?”廖媽急匆匆地迎上去,“我女兒怎麽樣了?”


    “退燒了。”老醫生初時也被廖青梅嚇了一跳,這會退下燒來也跟著鬆了口氣,看廖媽還是一臉焦急的樣子,微笑著安慰,“放心吧,你女兒體質不錯,又是成年人,退燒及時不會有什麽大礙,不過……”


    原本想進去病房看廖青梅的廖爸和廖媽同時止住腳步,不過?


    “不過這孩子憂思太重,這才高熱不退,你們當家長的,要好好勸勸她,沒有什麽困難是過不去的,凡事想開點兒。”老醫生迴頭看了眼病房輕聲道。


    廖爸廖媽忙點頭,送走醫生後,才匆匆進病房看廖青梅,病床上廖青梅睡得有些不安,雙腰露在被子外,護士正在給她換藥。


    “這是怎麽弄的?怎麽能把自己的腳弄成這樣?凍傷了都不知道來醫院看看。”一邊給換藥纏紗布,小護士一邊壞脾氣地念叨著,上藥的動作卻很輕。


    大半夜的,廖爸廖媽也十分理解,好聲好氣地同小護士道了歉又道謝,看著廖青梅腳上的凍傷,心裏也是疼得不行。


    這時候廖媽心裏萬分後悔為什麽要送閨女去軍醫大,離得遠不說,還弄得一身傷病迴家來。


    上完藥護士就走了,廖爸廖媽兩個正為了誰留下守夜而爭執。


    醫院的病床都是滿的,小醫院也沒有陪護的病床可以租,留下的人隻能趴在凳子上睡覺,還要看著吊瓶,很難休息得好。


    廖昊宇和廖青蘭兩個不用爭,肯定是要迴家休息的,他們明天還得上學呢,至於廖爸則是舍不得女兒兼心疼廖媽,廖媽自從上次住院後,身體一直不是特別好,不好熬夜。


    廖媽自然是不肯的,嫌廖爸不會照顧人,執意要讓廖爸迴來,而且廖爸明天也要上班的。


    “別爭了,爸你迴去吧,你留下也沒地方睡,我媽晚上還能跟我湊和一下。”不知道什麽時候廖青梅已經醒來,她抬了抬頭有些虛弱地開口。


    廖媽立馬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把她壓了迴去,“你老實給我躺著,我還沒問你腳上那傷是怎麽弄的!”


    腳上的傷?廖青梅怔了怔,動了動腳,這才發現鑽心地疼。


    昨天晚上赤腳和江景程對峙了那麽久,大概就是那個時候被凍壞的,想到昨天晚上的事,廖青梅心裏有些陰鬱,麵上卻有些賴皮地衝廖媽笑,對受傷的事半個字也不提。


    廖媽拿她沒辦法,隻嗔了她一眼,不再多說什麽。


    最後留下來守夜的人還是廖媽,廖青梅打了兩個小時的吊針,期間一直是廖媽看護,到了淩晨三點多的時候,廖青梅突然驚醒,看了眼側身躺在她身邊,生怕擠著她的廖媽,廖青梅才驚覺,她已經迴了靖北。


    “青梅?”江景程看著從病房裏走出來的廖青梅,立馬抹了把臉從走廊的椅子上站了起來。


    他從大院迴家開到半路的時候遇到了從醫院迴來的廖爸一行,這時候廖家還不知道他和廖青梅之間發生的事情,廖爸見到他十分客氣,自然也告訴了他廖青梅住院的事,當即江景程就趕到了醫院。


    可是趕到後,他卻不知道應該以何種麵目出現在廖青梅麵前,幹脆就在走廊裏枯坐著,打算坐到天亮再離開,沒想到會突然遇到起夜的江景程。


    看到江景程,廖青梅站在門口沉默了幾秒,突然轉身往窗口走去。


    江景程忙快步跟上。


    窗口邊江景程看著因為急瘦而顯得衣衫有些單薄的廖青梅,幾次欲言又止。


    “江景程,我們曾經是朋友的對吧。”事情發生到現在,廖青梅情緒上已經平靜了下來,至少能夠理智地解決江景程的事情。


    不可否認,江景程幫了廖家許多忙,她確實欠了他不少情,但廖家人對江景程也不錯,逢節親戚間走動送禮,從不會少了江景程的份,這是把他當作好朋友在走動。


    但江景程的行為同樣不可原諒。


    “青梅,對不起,我……”江景程緊了緊拳頭又鬆開,他現在就是罪人,說什麽也無法洗清他犯下的錯。


    “你是對不起我,真的,我這輩子都沒辦法原諒你,所以,我請求你,離我遠一點,離我的家人遠一點。”廖青梅一直麵對著窗外,說這話時才轉過身來正眼看向江景程。


    江景程無話可說,他原本想等廖青梅冷靜下來再好好和她解釋的,他昨天是過分衝動了,但也不是沒有原因的,他喝了酒,他那麽喜歡她,他……


    但真正麵對冷靜下來的廖青梅,江景程才恍然發覺,他的那些“借口”永遠也無法說服她。


    “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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