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下,遠處的天空被染上燦爛的紅霞,廖青梅因為方青蘭的話生生止住腳步,抬頭看著遠方的夕陽,嘴角微微勾起來。


    成全?誰也成全不了她。


    廖青梅隻頓了兩秒,便頭也不迴地離開,在方青蘭眼裏,就是廖青梅對她所謂的成全完全不屑一顧。


    也是,憑什麽需要她來成全呢?方青蘭低下頭,她又有什麽資格,在這段感情裏,她才是個入侵者,是破壞者。


    廖青梅不知道方青蘭瞬間就想了這麽多,她在想前世的事。


    前世,方青蘭是什麽時候離開方誌誠的呢?


    時間隔得太久,幾乎都想不起來,似乎是在方誌誠受傷之後,但也不是馬上離開,而是過了一段時間,在方家大鬧一場後,才離開。


    具體的原因她從來都不知道,那時候的她隻高興方青蘭終於識趣走了,哪裏會去想更深的原因。


    再加上方母的那些意味不明的話,廖青梅一直以為方青蘭是那種利益至上,置受傷的丈夫於不顧的勢利女人。


    否則,她怎麽會丟下年幼的兒子和傷殘的丈夫,遠走高飛呢?


    但見過之後,廖青梅才知道,自己錯得有多離譜。


    方青蘭此時的樣子,明顯就是愛慘了方誌誠,才會事事為他考慮,事事以他為先。


    直到看不看廖青梅的身影,方青蘭才努力收拾好情緒迴家。


    她是真的想要成全廖青梅和方誌誠,方誌誠心裏沒有她,她也不屑於擁有一份隻有責任的婚姻,哪怕……她再愛他。


    可是,顯然廖青梅不屑於她卑微的成全,方青蘭苦笑,也是,她都有自己的驕傲,何況是廖青梅那樣出色的姑娘。


    失魂落魄地迴到家,沒想到向來能不迴家就不迴家的方誌誠竟然坐在屋裏,看那樣子,明顯是在等她。


    “你怎麽迴來了?吃飯了嗎?我擀了麵條,給你下麵吃吧。”方青蘭有些受寵若驚,胡辭亂抹了抹臉,立馬緊張地打起精神,邊問著話邊準備拿家夥事去廚房做飯。


    “你去找她了?”方誌誠背對著她坐著,緩緩開口,聲音低沉壓抑,聽著就知道她心情非常不好。


    走到房門口的方青蘭停住腳步,悶悶地應了一聲,“嗯。”


    她去找廖青梅的事,並沒有想過要瞞住他,隻是沒有想到,他會這麽直接了當地來問責,她以為他起碼也是稍微考慮一下她的心情。


    方青蘭苦笑,到現在她還在奢求。


    “方青蘭,我們好好過日子不好嗎?你去找她幹什麽?你不要聽風就是雨,別人說什麽你就信什麽!”方誌誠猛地從椅子上站起來,冷冷地看向方青蘭。


    “你告訴我,我還有哪裏做得不好,我改。”


    巨大的失落瞬間淹沒方青蘭,她垮下肩膀,“你什麽都好,是我不好,對不起。”


    說完,方青蘭再不想說話,迴到屋裏默默地拿起麵條,準備去下麵,“你在家裏等一下,我去煮麵條。”


    “行了!我不吃!”方誌誠滿身疲憊,伸手擰了擰眉心,重重地歎了口氣,“我給你找了個工作,你去上班吧,別整天和那些嘴碎的人呆在一起。”


    “哦,好!”方青蘭啞著嗓子應了聲,見方誌誠沒有別的交待,蒙頭蒙腦了出了屋子。


    煮一碗麵最多也不過五分鍾,方青蘭端著特意臥了個雞蛋的麵條進屋時,屋裏已經沒有了方誌誠的人影。


    把麵放在桌上,方青蘭看著冒著煙氣的熱湯麵,眼淚從眼角滑了下來。


    這一次,她沒再把麵自己消滅,默默地當做一切都不曾發生過,而是放在桌上沒有再動它。


    深夜下了訓練的方誌誠迴家時,堂屋的桌上擺著一碗早就砣掉的麵條,客廳裏多了一張行軍床,被褥枕頭一應俱全。


    這是要和他鬧冷戰?!


    他也沒想著去敲門,洗簌完畢後,直接在行軍床上睡下。


    第二天早上起來,方青蘭看到的就是已經收拾擺放整齊的屋子,幹淨冷清,沒有餘溫,完全沒有另一個人存在過的氣息。


    方誌誠夫妻關係緊張,並沒有影響到廖青梅的情緒。


    甚至方青蘭的突然出現,也沒有在廖青梅心裏留下太多波動,反倒是對過往的事更釋然了一些。


    以前的事,誰也評判不出,誰對一些誰又錯一點,也無法再追究。


    好在命運的輪盤重轉,一切都有了重新開始的可能。


    假期在廖媽的念叨聲中很快過去,十五號那天一大早,廖青梅檢查好必帶物品,神清氣爽地出了門。


    這時候可還沒有家長送考的慣例,高考雖然重要,但生活也要繼續,廖爸覺得高考不過是“區區小事”,他的閨女一定沒有問題,而廖媽完全是舍不得請假被扣錢,隻特意早上多給廖青梅煮了兩個雞蛋。


    唯一閑著的廖昊宇倒是想送,卻被廖青梅直接拒絕。


    這種天氣在學校外頭等著也不是輕鬆的事,而且她們考試的地點在縣一中,她要先去學校集合,再統一去考場,廖昊宇去不去都沒有什麽意義。


    省得她在考場裏頭還要擔心他中暑挨餓,不如老實在家裏呆著。


    高考兩天很快就過去了,原本以為會緊張到不行的廖青梅,真上了考場反而鎮定下來。


    考試的題目在她看來,也並不是太難,中間甚至還有幾道她玩笑似的押中的題型。


    前世的人生,苦難也是經曆,她失去了很多,但同時也得到了很多,至少她現在的心態就完全不像一個應屆學子的心態,太過淡定自然。


    因為心態平常,和試卷簡單,廖青梅覺得自己極有可能超常發揮。


    考完之後就是例行估分,估分出來的成績真的超出了考前預估,廖青梅和老師商量過後,填了自己早就考慮好的學校。


    這時候按擇優錄取,統一調劑的原則,誌願的作用並不大,基本都是按成績說話,但不管有沒有作用,誌願還是要填。


    廖青梅早想好了自己以後要走的路,她第一誌願填的就是本省一所比較出名的師範,第二誌願填的是縣裏的衛校。


    老師和醫生,是她心目中最理想的職業,前者有多的時間可以陪伴父母,後者則是以後可以更好地照父母。


    從老師辦公室出來以後,廖青梅一直在教室裏等任桂雲。


    可是左等右等,也沒有看到她的出現,問過老師才知道,任桂雲今天早早就和家人來了學校,估了分填了誌願後就直接迴家了。


    明明兩個人先前就約好了,莫名其妙被放了鴿子,廖青梅心再大,心情也好不起來。


    “青梅?”到了十一點,徐林見辦公室裏的人多了起來,估完分後就拿了誌願表出來。


    沒想到會在教到看見麵色不虞的廖青梅,心裏忍不住有了小小的雀躍。


    “副班長。”廖青梅笑著打招唿。


    看徐林的狀態似乎不錯,廖青梅心裏輕輕鬆了一口氣,隻要沒有因為她的原因影響到他就好。


    徐林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後腦勺,“別再叫我副班長了,你叫我徐林吧。”


    廖青梅笑,從善如流地點點頭,“好,徐林。”


    徐林笑,又摸了摸後腦勺,有些不好意思地應了一聲。


    教室外,班長靠著牆外,雙手緊緊地攥起,心裏酸疼不已,有心想要衝進去狠狠掌摑廖青梅兩巴掌,可心裏卻有個聲音一直在提醒自己,她沒有資格。


    打完招唿,兩人間的氣氛有些尷尬,見徐林拿著誌願表,廖青梅主動找起話題,“你打算填什麽學校?”


    ”理工類的大學,想學物理專業,我對這個比較有興趣。“徐林還是有些不好意思,聽到廖青梅問,立馬正襟危坐地迴答。


    廖青梅沒忍住,噗哧一笑。


    “你呢?”徐林也知道自己緊張太過,見廖青梅笑起來,才漸漸放鬆下來,試著主動找起話題來。


    說起來,從他對廖青梅有好感起,高考前的拒絕不算,這算是他們正式的第一次聊天,說的還是關於未來的大事。


    徐林第一次覺得,他們兩個可能當朋友要更輕鬆。


    廖青梅說了自己的學校,其實徐林早在辦公室時就已經偷偷看過了,聞言點頭,誇了這兩個學校各自的好處,轉而問起了顧銘朗的事。


    “那天的那個,看著特別像當兵的那個,是你的未婚夫吧?”雖然想著要當朋友,但這話真問出來,徐林心裏還是有些不好受,好在還能勉力維持住臉上的笑容。


    “……?”廖青梅有些懵。


    好一會才反應過來,徐林說的人是顧銘朗。


    她那天不過是拿娃娃親的事當借口,想要打消徐林的想法而已,但是他現在這麽問的話,廖青梅還是輕輕點下了頭。


    “嗯!”


    再次等到她確切的迴應,徐林提著心仿佛終於落到了實處,隻是落地的那一瞬間,生疼生疼。


    “我看他挺好的,配得上你。”


    廖青梅笑,不作評價。


    說著話,徐林已經填好了誌願表,其實從辦公室出來後,遇到廖青梅以前,他原本是想把誌願改成了廖青梅一樣的。


    但是現在……他選擇了順從自己的心意。


    揚了揚手裏的誌願表,“我去辦公室交誌願表,廖青梅,謝謝你,也祝福你,希望你能考上好的學校,過上理想的生活。”


    教室外,緊握著的雙拳悄然鬆開,帶淚的臉頰上掛上如釋重負的笑容,悄悄離開。


    “謝謝你,你也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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