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後顧銘朗堅持把廖青梅送迴學校。


    現在正是中午放學時間,校門口走讀生來來往往,馬大炮還站在門口張望著,廖青梅有些擔心,往旁邊一看,是她多想了。


    還是那個人,衣著打扮沒有半點變化,隻是領口的扣子解開一顆,臉上的表情變得鬆散起來,整個人的氣質就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一眼看過去除了格外出挑的身高體格,其他跟校園裏隨處可見的男學生沒什麽兩樣,一下子從眾人矚目的有為青年,變成人堆裏也找不出的普通學生。


    如果不是廖青梅一直在他身邊,說不定也會把他忽略過去。


    “咦?那邊的那個同學……”馬大炮叫住廖青梅兩人,還沒說話,自己就先疑惑起來,麵對顧銘朗探究的目光,搖了搖頭,“沒事,沒事,你們走吧。”


    兩個人就這麽光明正大地從教導主任的眼皮子底下進了學校。


    “你學習忙,我可以理解。”顧銘朗把廖青梅送到教學樓下。“如果實在沒有時間寫信,我允許你把你的廢稿紙寄過來。”


    “……”廖青梅。


    有了寄信的時間,還會沒有寫封信的時間嗎,廖青梅暗暗腹誹。


    “我馬上要出任務,歸期不定,如果有事你打這個電話。”顧銘朗把部隊的電話留給她,“就算找不到我,有事也可以和電話那頭的人說,不管什麽事。”


    廖青梅暗暗翻了個白眼,這是多希望她出事!


    她臉上的表情太過生動,顧銘朗哭笑不得地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他倒是希望她有事沒事能打電話給他,哪怕聽個聲音也好。


    但她寫信都不願意,打電話雖然方便但這時候電話並不普及,比起寫信更為麻煩,他就不期待了。


    隻擔心在他出任務的時候顧不到她這邊,才再三叮囑。


    這樣對一個人牽腸掛肚的感覺,顧銘朗也是第一次感受到,偏偏對方還半點迴應不給。


    顧銘朗都懷疑自己是不是有受虐傾向。


    廖青梅可有可無地點點頭,眼看又要打上課鈴了,顧銘朗才一步三迴頭地離開。


    廖青梅的教室在二樓,站在走廊上可以看到現在的大路。


    看到顧銘朗飛快地從路上跑過,跳上遠處的吉普,廖青梅心情有些複雜。


    吃飯的時候他就注意到,顧銘朗極其隱晦地看了好幾次時間,而那輛綠色的吉普則一直在他們的視線範圍之內。


    明明那麽趕,還偏要送她迴來,還囉囉嗦嗦地說那麽多浪費時間。


    “唿……”廖青梅長抒一口氣,伴著鈴聲走進教室。


    放學後,班主任把顧銘朗寄放在她那裏的東西交給廖青梅。


    一個不大的包裹,廖青梅當時太過驚訝,又急於把人帶離教室,壓根就沒有注意到,不然肯定不會收的。


    包裹裏有一塊嶄新的女士手表,裝了八十塊錢和巨款存折的信封,以及一遝寫好姓名地址,貼好了郵票的信封。


    難怪那麽堅持讓她寫信,原來在這等著呢!


    “廖青梅同誌,本人顧銘朗,年28,未婚,無任何戀愛經曆,身家清白,禁得起組織的考驗,現役軍人……每月八十塊錢塊錢的津貼,從今天起交由你支配管理……這塊手表,是知道你要高考特意為你準備,手表並不昂貴,但時間對你來說很重要,希望你不要拒絕我的心意……最後,代我向叔叔阿姨問好……”


    廖青梅,“……”


    不敢在教室再看下去,匆匆掃過一眼後,廖青梅把信胡亂塞到書包裏,打算迴家再處理。


    迴到家,正好廖爸廖媽都在,廖青梅遲疑片刻,便把顧銘朗送的東西放到了他們麵前,當然那一遝信封收了起來。


    明明是顧銘朗幹的蠢事,廖青梅卻莫名覺得丟臉極了。


    廖爸神情凝重地看完信,把信遞給了一旁等著的廖媽。


    “這……”廖媽看著信和錢,久久說不出話來。


    他們夫妻兩個工資加起來一個月也才一百出頭,這還是加上她平時接手工活的工錢。


    而顧銘朗這麽一大筆錢就直接交給了閨女,說明了什麽?


    廖媽是很實際的人,她不懂現在男女之間的那些情情愛愛,再多的情愛能比得上安寧穩定的生活?


    嘴裏說著甜言蜜語,卻要女人陪著吃苦的男人,廖媽是一萬個也看不上。


    原本不看好這門娃娃親的廖媽立馬轉了風向,顧銘朗這個人可以納入女婿考察範圍。


    一個月八十塊的津貼,說明他有能力照顧好閨女,而把所有資產交給閨女,信上寫得還是支配管理,這說明什麽?


    說明他看中她家青梅,願意受她管束,這比跪在廖媽跟前保證他一定對她閨女好還管用。


    說的再好聽,不如實實在在地做一件事。


    廖爸心裏的感受和廖媽差不多,但沒看到人,沒有了解過,廖爸不敢輕易下定論。


    “東西你媽替你收著,你現在緊要的還是學習上的事,你要分清輕重緩急。”廖爸說得語重心長。


    廖青梅點頭。


    廖爸把手表推到廖青梅的年前,麵色有些複雜,“這個你收著。”


    “爸爸?”廖青梅抬頭看向廖爸。


    廖爸笑著點點頭,“你現在正需要一塊手表,先收著,就算以後你不選擇他,爸爸也還得起。”


    廖青梅沉默片刻,把手表拿到了手裏。


    等廖青梅進了屋,廖爸才輕輕歎了口氣,神色複雜地把顧銘朗的信拿起來慢慢看。


    廖媽把存折和錢原樣封迴信封裏,迴屋收好。


    “你說你!”再出來,廖媽手機拿著塊女士手表。


    遞到廖爸麵前,“你上班沒個手表像什麽樣子,明天去找老馬換迴來。”


    廖爸接過手表,摩挲著略有痕跡的表盤,心裏有些悵然和落寞。


    這是他拿自己的手表去鍾表鋪換的女士手表,因為是特意給閨女換的,廖爸選了很久才選到這個痕跡最少最精致的,沒想到有人已經提前準備好。


    “臭小子!”廖爸彈了彈信紙,仔細地疊起來。


    不看了,越看心裏越難受。


    “行了!閨女大了總要嫁人,你還能留她一輩子不成!”廖媽嗔了一眼廖爸,把信接過來。


    廖爸轉頭看了眼房門,他倒是想留閨女一輩子喲。


    “姚菊香同誌,你這個立場也太不堅定了!我記得前兒你還說不讓閨女遠嫁,念叨娃娃親不好來著!”


    廖媽橫了廖爸一眼,今時不同往日,她早看到這封信就不會說那樣的話了,再說了,萬一她閨女本事大,把人栓身邊了呢?


    “你說我,我還得說說你呢,咱兩處對象的時候怎麽沒見你上交工資來著,現在每個月還得扣掉煙錢。”廖媽心氣不平,見廖爸摸出煙袋立馬數落起來。


    “我可跟你說了啊,你閨女高三了,我打算買些好吃的多給補補,牛奶也得訂上,還有你兒子,現在每周得不少餐費,這可都是錢,你……”


    “……”


    廖媽數落得越來越大聲,廖爸趕緊把煙塞迴去,連連求饒。


    小屋裏廖青梅正在做題,聽著屋外的笑罵聲,嘴角微勾,心底一片寧靜。


    手表擺在台燈下,滴滴答答地轉動著。


    越接近高考,複習的任務就越重,廖青梅連睡覺的時間都壓縮到了最短,給顧銘朗寫信的事情,早忘到了九霄雲外。


    直到半個月後,找資料時,從書包裏掉出那遝信封來。


    學校外頭就有個綠色的大郵筒,她隻要寫好信,封好,上下學時塞進郵筒就好。


    “青梅,發什麽楞呢?快點!資料呢?”和廖青梅一起複習的同桌催促道。


    “哦哦。”廖青梅吧資料遞給她,遲疑了兩秒,匆匆撕下兩頁信紙,塗抹兩下折好塞進信封裏。


    ******


    “來信了!”


    某軍區部隊連隊辦公室裏熱鬧起來,辦公桌上十來封信一搶而空,大家迫不及待地拿到自己的信件閱讀起來。


    “老鄧!見麵分一半,我大娘又給你寄牛肉來了!”


    “……黃美蓮?小劉,這是你對象的照片吧,不錯啊,看著就是生兒子的相,不錯!”


    “握草,屎殼郎!你拿錯了我的信!”


    ……


    大家聚在一起,分特產,搶信件,鬧得不亦樂乎,顧銘朗目光死死地盯著空蕩蕩的辦公桌。


    那裏,又沒有他的信。


    顧銘朗磨牙,恨不得馬上把廖青梅揪出來好好治治她。


    “連長?等信哪?”搶了所有人信件,右手牛肉幹左手熏幹腸外號“屎殼郎”的史克朗賤賤地湊到顧銘朗麵前。


    顧銘朗冷冷地暼了他一眼,頓時覺得他這賤樣特別招人恨。


    “負重五十公裏越野跑……”


    顧銘朗的話沒說完就被史克朗手裏的信封吸引了目光。


    那是他親手寫下的姓名地址。


    小沒良心的壞丫頭終於給他寫信了!


    “連長,別別別……咱們先探討一下我的假期安排。”顧銘朗伸手去拿,被史克朗躲了過去。


    顧銘朗麵色微沉,冷厲地看著他。


    史克朗摸了摸鼻子,為了假期,拚了!


    “三天,配車。”


    “同意!”顧銘朗點頭,成功拿到信件。“你的輪休排到所有人休息後,我再給你加一天,四天。”


    史克朗懵了,光記得時限忘記日期了!他急著休假就是為了給新婚妻子過生日,排到所有人休息後?黃花菜都要涼了!


    多一天讓他被媳婦討伐折騰麽?!


    “現在,五十公裏負重越野跑,去吧。”小樣,和他玩心眼。


    偷藏小青梅的信件,簡直罪不可恕!


    “不要啊!老大,我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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