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吧內所有人都像是沉靜了半個世紀,才從巨大的震驚中反應過來:


    “顧方城?他竟然會出現在這!”


    “也不奇怪,這裏畢竟是沈家的地盤,來談生意也說不定!”


    “路大boss剛剛是在英雄救美嗎?我靠!為什麽那人不是我!”


    “我剛剛看那跟在沈桀易邊上的女人就有點熟悉,好像是前段時間鬧得沸沸揚揚的包養新聞的女主角?”


    “對!是叫秦蘇!她現在好像已經簽約朝陽了,並且和沈桀易在拍一部電視劇!”


    “我去!資源夠好的啊!所以顧方城現在是在搭救自家藝人?我就說嘛,他一向不會多管閑事的......”


    “......”


    秦蘇聽到那道熟悉的聲音後便僵在了原地,想了想,還是默默捧起自己的酒杯裝乖巧。


    而光頭以及他的小弟們早已經懵了,一個個抖如篩糠,不明白是怎麽忽然得罪了這位閻王爺的......


    顧方城緩緩走近,垂眸看了眼盡力降低存在感的秦蘇,目光落在她身穿的寬大皮衣時,眸光微冷,把夾在自己臂彎的西裝外套遞了過去,冷聲道:“換上這個。”


    秦蘇微怔,低頭看了眼自己身上屬於沈桀易的皮衣,剛想說‘不用’,抬頭之際忽而瞥見他冷光浮動的眼神,果斷閉了嘴,將到嘴邊的兩個字憋了迴去,利落地脫下皮衣,換上了他的西裝外套。


    顧方城的臉色這才稍稍好轉了些,冷眼看向對麵目瞪口呆的光頭。


    光頭頓時嚇得滿頭冷汗,襯得那本就油得反光的光頭更亮閃閃了,磕巴道:“路、路總......您怎麽來了......”


    顧方城嘴角浮現了抹毫無笑意的笑容:“王導好威風,敢動我公司的藝人。”


    光頭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連忙道:“路總,我不知道這臭......這女人是你公司的藝人啊!路總,是小人有眼不識泰山,衝撞了你,小人以後一定帶眼睛出門!求你......求你放過小人一次......”


    顧方城微眯了眼,正欲開口說話,垂在一側的小指忽然被勾住。


    他漆黑的眸中閃過絲訝異,垂眸看去。


    隻見秦蘇一副做賊心虛的模樣,訕笑著小聲道:“路總,算了吧......”


    很顯然,秦蘇並不是因為突然有了聖母瑪麗蘇的高潔情懷才這麽說的。如果此刻是她衝上去暴打這群沒眼力見的人,她斷然是揍到心裏痛快為止。而現在給她出頭的可是顧方城,旁觀的那些人雖不會往外說,但少不了猜忌些什麽,還是低調點的好。


    既然她都主動開了口,顧方城隻得壓製下心頭的怒火,冷冷看向那光頭:“滾。”


    那光頭如蒙大赦,與那群慫成一片的小弟屁滾尿流地逃了。


    秦蘇暗自磨牙,那光頭最好祈禱不要再被她碰到,否則她一定揍得他這輩子不能人道,連他媽都不認識!


    顧方城垂眸瞥見她眯著眼滿臉兇狠的模樣,心弦微動,將她還勾在他小指上的手攥緊掌心裏,問:“走嗎?”


    秦蘇從暴力的臆想中驚醒過來,楞楞問:“去哪?”


    顧方城微挑了眉:“這麽晚了,還不迴家?”


    秦蘇下意識看了眼時間,淩晨一點,並不算太晚。可顧方城那凝視著她的眼神,就差沒說‘你敢現在不跟我走看看’了。


    秦蘇撇撇嘴,憋屈地起身:“迴去......”


    ......


    二樓廊道卡座上,沈桀易此刻臉都綠了,朝著沈沉忿忿道:“哥!你這叫助紂為虐!要不是你喊我上來,剛剛英雄救美的人就是我!”


    麵對著親弟弟的指控,沈沉顯得尤為無動於衷:“行了,聽哥一句勸,那女人你別再想了。”


    沈桀易臉上神情一僵,哀怨道:“哥,有你這麽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的嗎?憑什麽我就不能想了......”


    沈沉對自己這個弟弟一向縱容,基本上對他都是有求必應,可這次......


    “桀易,和顧方城站在對立麵,敗的那個人一定是你。”沈沉幾近歎息,卻又不得不告訴他這個事實。


    沈桀易擰著眉,臉上盡是桀驁與不服:“哥,我知道。但感情這迴事,即使顧方城手段再高明,也不是他能掌控的。”


    “你看不出來?”沈沉似笑非笑,“那個女人,她喜歡顧方城。”


    “她說過,她不喜歡顧方城。”沈桀易眼底暗沉一片,近乎執拗地反駁了他一向敬重的哥哥。


    話音落下,還不待沈沉再說什麽,他便猛然起身,抬腳便朝樓梯口邁去。


    沈沉眉梢微挑,朝著他遠遠離去的背影喊道:“冷靜點啊,你哥哥我和你加起來可都打不過顧方城的!”


    沈桀易頭也不迴,腳步飛快,消失在了台階盡頭。


    酒吧門口。


    秦蘇剛一接觸到室外的冷空氣便忍不住打了個哆嗦,不用顧方城提醒,她便自覺加快腳步走向那黑色凱迪拉克的後座。


    “等等!”


    一道熟悉且急促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秦蘇頓住腳步,迴頭看去,隻見沈桀易頂著頭被風吹得張牙舞爪的亂發,僅著一件黑色背心,站在酒吧門口。


    她微挑了眉,問:“怎麽了嗎?”


    沈桀易深吸一口氣,有些煩躁地抬手插進發間狠狠揉了揉,悶聲道:“趕緊上車,我不是找你。”


    秦蘇微怔,下意識抬眸看了眼顧方城。


    他的神情倒是沒過多意外,打開後座門,用力握了握她的手:“在車裏等我。”


    秦蘇似乎這才注意到了兩人從卡座離開起便一直交握在一起的手,有些不自在地抽出,輕輕‘嗯’了聲,飛快鑽進了暖氣充足的車內。


    顧方城這輛凱迪拉克很顯然是改裝過的,無論是私密性、隔音性還是防彈性都是數一數二的。


    秦蘇隻朝著窗外看了會,確定沈桀易跑出來不是為了和顧方城約架的,便也放心地收迴了視線。


    車外,冷風唿嘯,打著旋吹起地麵上的落葉,空氣裏除了淡淡的酒精味,還彌漫著塵埃沙沙的味道。


    兩個男人麵對麵站著,沉默對峙。


    沈桀易到底年輕,又一向是桀驁不馴、隨心所欲慣了的性子,除了對著秦蘇還能勉強有些耐性之外,對著別人,忍耐力對於他來說就是狗屁。


    風吹起他單薄的背心,他似是察覺不到冷,目光依舊緊緊注視著顧方城,咬了咬牙,直接問道:“路總,你對秦蘇到底是什麽意思?”


    顧方城目光原先一直落在車的後座車窗上,聞聲迴過頭,不鹹不淡地瞥了他一眼:“我有必要向你交代?”


    那眼神的威壓,像是無形中有雙手按在了沈桀易的脊背上,頓時便讓他渾身僵直,唿吸也更急促了起來。他咬了咬後槽牙,盯著威壓不甘心地繼續道:“路總本就是權勢滔天運籌帷幄的人,做什麽事自然沒必要跟旁人交代什麽。但秦蘇......她是我很重要的人,要是路總隻是出於獵豔的心理玩玩,還請路總你換個對象......別去招惹她,傷害她......”


    顧方城微眯了眯眼,冷聲反問:“你憑什麽要求我?”


    沈桀易抬眼凝視著他,隻覺胸口的滯悶之氣壓得他有些喘不過氣來。對視數秒後,他才又神色複雜地垂下了頭:“算我求你。”


    四處還迴蕩著酒吧內隱隱約約的舞曲聲,而這離酒吧不遠處的空地上,氣氛卻格外凝滯死寂。


    半天沒聽到應答,沈桀易終於忍不住又抬起頭來,緊盯著他的神色。


    無言的數秒對視後,顧方城微勾了嘴角,黑色襯衫的領口還有些鬆散,襯得他此刻的模樣有些痞:“若你不是沈家二少,這時候你可能連命都沒了。”


    低沉冷冽的聲音裏不含一絲笑意,彰示了主人此刻不悅到極點的心情。


    作為一個男人,尤其是像顧方城這般說一不二的男人,有人對自己喜歡的女人圖謀不軌就算了,還敢奔到自己麵前來指控他隻是為了獵豔,再者還要以一個不清不楚界限曖昧的身份來要求他,不要傷害她?


    顧方城是真覺得,他不殺了沈桀易,已經非常有度量了。


    他最後又冷冷睨了他一眼,不再多浪費時間,轉身朝後座走去。


    這短短的幾分鍾,沈桀易背後已出了一身冷汗,冰涼的夜風吹過,引起身體不自覺的戰栗。可他似是還不甘心,衝著顧方城的背影大吼道:“你就是喜歡秦蘇,對不對?”


    顧方城頓住腳步,卻沒迴頭,目光沉邃像是已穿透了漆黑一片的車窗。他忽而勾唇輕笑,低沉的聲音像是揉進了夜風,帶著平日裏不常有的柔軟:“不僅喜歡,我還要娶她。”


    話音落在,他不再停留,打開車門便坐了進去。


    直到黑色的凱迪拉克消失在帝都夜間的道路上,隻餘下被尾氣揚起的風沙和落葉,沈桀易嘴角才泛起了抹苦澀的笑,緩慢從兜裏拿出了顯示正在錄音的手機,沉默著又重新收了起來。


    暖橘色的街道路燈下,黑色凱迪拉克正平緩地行駛著。


    顧方城輕緩地伸出手,將已經靠著車窗熟睡的秦蘇攬了過來,抱進懷裏。


    白焰在前排專注地開車,注意到秦蘇的氣息已趨於平緩,這才看著後視鏡裏的自家主子,輕聲提醒:“主子,剛剛沈小少爺應該是開了錄音。”


    “無妨。”擔心吵到懷裏的女孩,顧方城的聲音壓得很低,更顯得低沉到了極致。


    他垂眸看了眼靠在他肩頭正睡得香甜的秦蘇,緩緩低頭,在她額頭上輕輕碰了碰,眼底深埋的侵略和占有像是再也克製不住,化作隱隱浮動的流光傾瀉出來。


    “也是時候讓她知道了。”


    接下來的日子裏,由於《送你的禮物》臨近殺青,劇組的拍攝工作量也增加了不少。


    秦蘇將全副身心都投在了劇組,每每迴到半山別墅都已是半夜,身心俱疲,顧不得身體裏綿亙不散的寒意,倒下便開始蒙頭大睡,一睜眼醒來又是個忙碌的早晨。


    可奇怪的是,每日她醒來,雖說手腳還有些發涼,但被窩裏卻總是暖意洋洋。


    秦蘇有些納悶,卻又不敢多想,隻得猜測是自己的病情好轉了不少。


    一個星期的時間轉瞬即逝,轉眼便到了殺青的最後一天。


    帝都的天氣越來越涼,秦蘇將自己裏三層外三層包裹得嚴嚴實實,這才出門下了樓。


    由於這些天劇組開工的時間都很早,往往秦蘇起來了,顧方城的房門卻還沒開,也因此,她已經整整一個星期沒見過他了。


    可意外的是,今天早晨的餐桌前,主座上已經有人落了座。


    顧方城依舊穿著身黑衣黑褲,除了頭發相較於前幾天又短了些利落了些,並沒有什麽太大的改變。


    秦蘇在他身邊的位置落座,恭恭敬敬地叫了聲:“路總好。”


    顧方城抬眸看了她一眼,視線又落迴了指間報紙的財經板塊上,問了句:“今天殺青了?”


    “嗯。”秦蘇點點頭,眼角眉梢都是淡淡的喜悅。


    曆經坎坷,她的第一部戲總算要圓滿結束了。


    顧方城察覺到她此時愉悅的心情,也忍不住掀了掀嘴角,抬手拿過桌上的黑咖啡抿了一口,喉嚨被浸潤過,嗓音更顯得清冽低沉:“明天早晨出發,去江南。”


    秦蘇沒忘記這事,當即便點了點頭,又忍不住好奇心,湊過去問:“我們去那做什麽呀?”


    顧方城依舊沒答,隻是淡淡地笑了笑,起身便朝外走去。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在那雙如深潭般沉邃的眼睛裏,秦蘇總覺得像是看到了隱藏在暗湧波濤下的寂寥......


    心髒驟然緊縮了下,秦蘇有些不適地擰起了眉,心頭縈繞的滯悶卻久久都沒有散去。


    門口有引擎聲響起,黑色的凱迪拉克揚塵而去。


    秦蘇匆匆吃過早飯,起身來朝門口走去,迎麵便碰上了捧著一大束百合花麵露傷感的老管家。


    她有些納悶,開口問道:“管家伯伯,這花是送人的?”


    老管家沉默了會,搖搖頭,長歎了聲:“主母生前最愛百合。這是她先前的閨中密友送來的,想讓少爺將這花也帶去江南,聊表慰問的心意。”


    空氣裏飄散著百合花沁人心脾的馨香,風吹過,將屋子裏的味道吹散了些。


    秦蘇怔在那,好半天才喃喃道:“所以,顧方城他去江南......”


    “是為了去陪陪主母。”老管家抱著這大束的百合,衝著秦蘇溫和地笑了笑,“再過三日便是主母的生辰,同樣......也是主母她離世的日子......主母她是江南人。所以每年這個時候,少爺都會江南呆上幾天。”


    秦蘇沉默著點頭,沒吭聲。


    門外有喇叭聲傳來,老管家迴過神來,失聲笑道:“看我這記性,眨眼就忘了秦小姐你還得去劇組,說這些影響你的心情做什麽。時間也不早了,秦小姐你趕緊去吧。”


    秦蘇配合著笑了笑,快步出了門。


    這些天因為她總是早出晚歸,再加上不方便讓薑茶接送,顧方城便不容拒絕地給她配了輛車,還讓暗衛來給她充當司機。


    此刻秦蘇坐在了車後座,看著車窗外飛逝後退的山間樹木,心情還是有些沉重。


    發楞了半天,直到片場便在眼前,深吸了口氣,暫時壓下了心頭複雜的情緒。


    今天要拍攝的兩場戲是正如所有青春劇裏都有的狗血橋段。


    高考的日子漸漸逼近,夏越的父母卻發現兩人早戀,擔心影響到夏越的成績,找了江喃的父母談話。夏越得知這事,衝著自己的父母發了通火,再去找江喃,卻被她舅舅舅媽告知這段時間江喃都會在家中複習。


    江喃被禁足後,夏越隻得天天半夜溜出家門,偷偷溜到她房間的窗戶下方,輕聲喊她,以此來遠遠見一麵。


    而好景不長,眼看著高考近在眼前,夏越的母親整理他的書桌時發現夏越在查找一些關於帝都大學專業的資料。而在此之前,夏越的目標一直是國防大學,立誌成為一名優秀的軍人。


    夏越的母親因此對夏越大發雷霆,勒令他必須選擇國防大學,可夏越一心想與江喃在一起,當即便堅定表示他要選擇帝都大學。


    夏越的母親沒了辦法,隻得曉之以情動之以理,來找江喃幫忙。


    江喃一向知道夏越是個說一不二的強勢性子,就算是她的勸告,他也未必能聽得進去。無奈之際,隻得采取了最極端的法子,忍痛欺騙夏越,說她想和他分手。


    而今天的第一場戲,便是兩人的分手戲。


    秦蘇揣摩了一晚上江喃這個人物此刻的心情,此刻差不多已經準備妥當,化了淡妝換了校服後便倚靠在校園操場的雙杠上。


    沈桀易從遠處走過來,雙手撐著橫杆,輕鬆一躍便坐到了雙杠上,很是憤憤不平道:“憑什麽被甩的又是我!”


    秦蘇看著日光下忙碌的劇組工作人員,姿態很是懶散:“你這話說得好像我之前甩過你一樣。”


    “甩了不止一次好嗎!”沈桀易瞪著她,一臉怨婦般的小表情,“咱倆在b國廝混的時候,你哪次不是突然間就消失了啊?”


    秦蘇聞言眉梢微挑,訕訕摸了摸鼻尖:“好端端的翻什麽舊賬啊......還有,我那頂多就是不告而別,和甩了你還是有很大差別的。”


    “我不管我不聽!”沈桀易滿臉傲嬌,理直氣壯地反駁。


    秦蘇無奈失笑,恰巧瞥見導演在遠處招手,揮手示意的同時,迴頭睨了他一眼:“走了二貨。”


    剛打算邁步,想了想,還是難得慰問了他一句,“你等會行不行啊?”


    “你說呢!”涉及到作為演員的尊嚴問題,沈桀易頓時便炸了毛,“我好歹也混跡娛樂圈這麽多年了好嗎!拍過的吻戲哭戲數不勝數,怎麽可能不行?”


    秦蘇這才放心,點了點頭,走到了導演示意的定點位置上。


    劇組的小迷妹們此刻都已自覺備好了紙巾,準備迎接全劇最虐的一場大戲。


    “好!各部門準備!”賀逸群舉著喇叭,大聲喊道,“開始——”


    江喃被禁足這麽些天以來,終於又出現在了校園內。夏越激動不已,從早到晚都一直圍繞著她轉。直到放學後,江喃告訴他,想去操場走走,夏越當然不會有任何意見。


    兩人圍繞著紅色跑道,慢慢悠悠地走著。


    夏越仰著頭,唇角帶笑,直視天邊耀眼的陽光。而江喃隻側了眸,目不轉睛,凝視這個照耀了她整個青春時代如太陽般的少年。


    而到了拐角處,江喃忽而頓住了腳步,漆黑眼底的光亮緩緩暗了下去,最終徹底熄滅。


    夏越察覺到了異樣,疑惑地迴過頭:“江喃,怎麽了?”


    “夏越,我們分手吧。”


    夏越就站在江喃麵前。這個角度,恰好擋住了她身上的全部陽光,將她籠在了陰影裏。


    聽到她的話,夏越眼底隱隱慌亂,卻還是勉強扯出了一抹笑容:“江喃,你在說什麽啊......”


    “夏越,我們分手吧。”


    江喃重複了一遍,她的嗓音一貫溫軟,此刻卻平靜利落得可怕。


    夏越是真的慌了,急急便攥住了她的手:“為什麽......為什麽突然就要分手了......”


    江喃無聲閉了閉眼,再睜眼時眼底已是一片空洞與死寂,平鋪直敘不帶一絲感情地迴複了他的問題:“因為從頭到尾,我根本從來沒有喜歡過你。”


    “不可能!”夏越扯著她的手腕,將她緊緊抱進了懷裏,“不可能,你在騙我,你一定在騙我......”


    鏡頭緩緩移動,定格在了秦蘇臉上,將她眼底的悲慟與掙紮都錄製得清清楚楚。


    “夏越。”江喃又一次叫了他的名字,隱隱聽起來,還有一絲難以察覺的顫抖,“我沒有騙你,你別再自欺欺人了。我和你在一起那麽久,不過是為了滿足自己的虛榮心,享受被人囑目的感覺而已,根本就不是因為喜歡你。”


    夏越怔在那,良久才退開了半步,眼底盡是傾瀉而出的失望:“真的?”


    江喃緊咬著下唇,本就清淡的唇色更顯得發白,她忽而點點頭,冷聲答了句:“真的。”


    夏越攥緊了拳頭,複又猛然鬆開,抬手狠狠扣住了她的肩膀,濡濕的眼睛泛著水光,聲音粗糲地低吼道:“為什麽要告訴我?你既然是為了滿足你的虛榮心,為什麽不一直騙我!為什麽現在卻要告訴我?”


    江喃似是對肩膀處的疼痛毫無察覺,依舊平靜地凝視他:“因為我的舅舅舅媽知道這事了,我不想惹他們不高興,所以隻能割舍你。”


    夏越完全僵直在了那,要說之前江喃的話他還依舊存了幾分不信,這時卻已經信了大半。


    誰都知道,江喃心裏最重要的,永遠是家人。


    他鬆開手,無力地扯了扯嘴角,仰著頭,努力憋迴了眼眶裏險些要掉出來的淚水。


    江喃抬眸看著他,嘴唇翳合了數下,終究還是什麽都沒說出來。


    “江喃,你很好。”


    夏越咬牙切齒地丟下了這句話,頭也不迴地離開了操場。


    而江喃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他高大的背影,直至他消失在遠處的林蔭道上,才終於壓抑不住心頭的情緒,巨大的悲慟和懺悔都傾湧在那雙澄澈的眼底。


    她扯著嘴角癡癡地笑了笑,眼淚緩緩蓄滿了眼底,一顆又一顆地砸了出來。她緩緩蹲下了身子,抱住自己的膝蓋,終於哭出聲來:“對不起,對不起夏越......對不起......”


    ......


    這一次,全場鴉雀無聲。


    拍攝已經結束,賀逸群卻遲遲沒有喊結束,眼底盡是不忍。


    跟組的劇組工作人員都是一路看著電影拍攝下來的,自然知道江喃這個堅強的人物從父母去世後便再也沒有掉過眼淚,可現在為了成全她心愛的少年,不僅忍痛傷害了他,還要將這苦衷永遠埋在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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