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3章


    火器局的小院裏,林時與李忠,王縝相對而坐。


    李忠默默的翻烤著鐵網上麵的肉片。


    王縝則輕聲說著近些日子打探到的明王教訊息。


    如今的王縝,在官場曆練了好幾年,身上早已多出幾分沉穩的氣質。


    而今他的官職,更是高居三品,為一部侍郎。


    以一介寒門書生,短短五年之內,一躍成為三品大員。


    如此飛速的升官速度,令許多人豔羨。


    可觀其這五年的經曆,卻是無人敢於說他不配待在現在的位置上。


    先以宜川府知府的身份,配合宣遠將軍雲翠剿滅宜川府附近三府匪患。


    又勸課農桑,將宜川府這樣的邊府,一手經營成大梁有名的魚米之鄉。


    戰爭爆發之後,又配合鎮南軍,以三府之力供應南方十數萬大軍後勤一年有餘。


    戰爭結束迴朝,又一手促成考成法的推進,配合鎮景司拿下貪官汙吏數百人。


    如果說林時現在是大梁對外最鋒利的一柄刀。


    那麽王縝,則成為了姬玲瓏手上的新政急先鋒。


    大梁想要頒布任何政策,王縝都是一馬當先,與反對的官員鬥,與反對的世家豪強鬥,並戰而勝之。


    所以如今的王縝,儼然已是大梁朝堂之上一位炙手可熱的新貴。


    他靜靜的說著明王教的人事安排,準備在什麽時候發動,包括怎麽圍殲明王教眾,能更大規模的殺傷明王教眾的有生力量的全盤計劃。


    林時靜靜的聽著,不時頷首致意。


    終於,在爐子上的烤肉滋滋冒油時,王縝意猶未盡的結束了今日的話題。


    他沉聲道:“公爺,這便是陛下更改計劃之後,重新設計出來的全盤計劃,其中是否有漏洞尚且不清楚,但下官敢保證的是,隻要明王教敢來,下官便有把握讓他們十死唯餘一生。”


    林時微微頷首,淡淡道:“挺好的,我覺著是沒什麽問題,具體細節,你與陛下看著辦吧,我這邊已經到了緊要之時,屆時恐怕沒辦法親臨現場,一切還得靠你自由發揮。”


    “是,下官明白!”


    王縝微微頷首,也不多言。


    如今,他也算曆練出來了,也經曆過許多大場麵。


    如針對明王教這般小事,已經無法讓他的心緒升起波瀾。


    更別說如今林時已經布局好了一切,他要做的,就是單純收網。


    正是說完,三人吃了頓烤肉,喝了頓酒便各自散去。


    林時剛剛將兩人送出小院。


    薑望便像是一道陰影似的出現在他身旁。


    林時迴頭看著他,詫異道:“你有事?”


    薑望從懷裏掏出一封皺巴巴的信件,遞到林時跟前,沉聲道:“大帥,北疆來信。”


    “北疆?”


    林時一愣,詫異道:“哪裏的北疆?”


    “河套!”


    薑望麵無表情的出聲,道出了大梁如今真正的北疆。


    至於為什麽說河套才是真正的北疆,則是因為大梁如今廣義上的北疆有兩個地方。


    一個是隴右與黨項,烏斯藏交匯的大梁本土北疆地區,同時,也是百姓們口中談論得最多的北疆。


    另一個,便是河套之地,與北邊草原蒙庭交匯的大河河套處。


    河套地區,說嚴謹一點,應該算是雍州的北疆。


    聽見是河套來信,林時不免有些詫異。


    他記得,他與河套地區,似乎沒有什麽聯係才對。


    林時正疑惑間,薑望小聲提醒道:“是三原縣侯來的信件。”


    “三原縣侯?”


    林時一愣,思索好半天,終於想起三原縣侯爺何許人也。


    他曾經的行軍司馬,顧知洲。


    也是大梁文官之中,第一個以軍功封侯的奇人。


    隻不過,戰爭結束之後,林時便沒再去管大軍的舊部如何,而是一頭紮進了火器局的研究之中。


    軍中舊部,也知道林時的情況,鮮少與他聯係。


    而他要是沒記錯的話,顧知洲雖然嘴上說著不願去北疆種地。


    但戰爭結束之後,還是馬不停蹄的趕去了河套地區,去研究他的屯兵墾田之策去了。


    並且一去就是兩年多,也未曾給他來過信。


    怎麽今日,會想起來給他寫信了?


    沉思片刻,林時還是接過信件打開看起來。


    隻是這一看,目光頓時變得古怪起來。


    “蒙庭犯邊?”


    “這種事情,顧知洲不給中樞去信,給我來信幹嘛?”林時詫異出聲。


    隻因信上的內容很簡單,隻是告知了林時北方蒙庭提兵數萬,號稱二十萬大軍,南下大河畔,與他麾下的六萬降兵對峙。


    具體原因,似乎是草原上今年遭受了大旱,導致牧草缺乏,所以打算來劫掠大梁一波。


    林時摩挲著下巴,越看,這封信越不對勁。


    這樣的事情,顧知洲大可直接上書給姬玲瓏,讓朝廷給出人馬糧草的支援就行了。


    寫信給他做什麽?


    他現在是一個高貴的科研人員,打打殺殺的成何體統?


    就在他糾結要不要給顧知洲迴信時。


    耳邊忽然傳來一陣轟隆隆的爆炸聲。


    林時臉色一變,趕忙將信件收進袖子裏,快步跑出小院。


    隻見火器局廠房的方向,已經升起了滾滾濃煙,顯然是出現了意外。


    他顧不得其他,命薑望牽來戰馬,便直奔爆炸中心趕去。


    還未趕到火器局核心地帶,便遇上了渾身上下的衣衫破成布條,一張臉被濃煙熏得黢黑的趙子行。


    “大帥,大帥!”


    趙子行額角還在流血,看起來剛才應該是被爆炸給波及到了。


    “籲~”


    林時勒住馬韁,臉色鐵青的看著趙子行詢問道:“怎麽迴事,怎麽會突然爆炸,有人員傷亡嗎?”


    “迴大帥的話,沒有人員傷亡,方才的爆炸乃是意外,由末將試射遂發火銃時,沒有扛住火器的後坐力,導致子彈射進了火藥庫導致的。”


    趙子行趕忙將事情的前因後果解釋一遍,話音落下,手腕一翻,便多出來一根彈簧條。


    聽見無人傷亡,林時不由長舒口氣。


    他迴過頭看著火藥庫方向,見消防人員已經駕駛著水龍車熟練的朝冒煙的地方噴水,也沒了趕過去的心思。


    火藥爆炸的情況,在火器局已經不是第一次發生了。


    火器局裏的工作人員,對於如何處理這樣的意外,已經積累了豐富的經驗。


    再加上火器局裏的火藥庫裏的火藥數量並不多。


    所以除了最開始幾次會有人員傷亡之外,後麵發生的爆炸,損失幾乎都可以忽略不計。


    反正無非就是廠房炸個窟窿而已,匠人們很快就能修補起來。


    趙子行三兩句話解釋好原委,邀功似的將彈簧條往林時跟前遞。


    咧嘴笑道:“大帥,成功了,咱們做出來的彈簧,各項參數已經完全能夠承載遂發火銃的持久使用。”


    “成功了?”


    林時一愣,下意識伸手接過趙子行遞上來的彈簧,不禁有些詫異。


    這些日子,他的注意力分出一部份,放在了明王教身上,倒還真忽略了彈簧的研發工作。


    不曾想,大梁這些匠人,還真能手搓彈簧。


    他隨手將彈簧掰成各種形狀,試驗彈簧的韌性。


    確認手裏的彈簧不管他怎麽弄,都能恢複原樣,眸子裏也泛出些許喜色。


    他上下大梁眼前的趙子行一陣,笑問道:“我方才聽聞,你已經試驗過遂發火銃?”


    趙子行小雞啄米般點頭:“試了,就是後坐力有點大,還得想辦法再改進一下。”


    “帶我去試試!”


    林時來了興趣。


    對於火器研發,他興趣最大的,就是火炮,其次便是遂發火銃,或者說遂發火槍。


    如今,火器局的火炮,已經開始量產,除了潼關之外,大梁各處的守軍,也已經裝配了至少十門以上的虎尊炮。


    而火器局之內,至少還有上百門火炮的存量。


    所以,他對火炮的興趣再濃,也被消耗得差不多了。


    但遂發火槍不一樣。


    這玩意兒,是真正的戰場近戰的殺伐利器,人人皆可使用。


    關鍵是,能連發。


    說得直白點,火炮,對於現代化戰爭來說,更像是一種威懾。


    因為火炮體型巨大,運輸不易,隻適合用在大規模兵團戰爭之上。


    但火槍,則是能運用到任何戰場。


    包括敵後,小股部隊特別行動,甚至叢林,山地之上的戰爭。


    聽見林時要試火槍,趙子行也不願浪費時間迴去換衣裳處理傷勢,轉身帶著林時就朝著靶場狂奔。


    林時帶著薑望縱馬跟上,完全將顧知洲的信忘在了腦後。


    相比千裏之外的戰事,顯然近在眼前的科研成功更讓人心動。


    三人一路來到靶場之中,趙子行以最快的速度,組裝好了一支遂發火槍。


    然後邀功似的呈到林時跟前,笑道:“大帥,您試試。”


    林時接過火槍,看著手裏泛著金屬光澤,與他記憶之中的步槍都相差不大的火槍,臉上也不由浮現由衷的笑意。


    這幾年的時間和金錢,總算沒有白費。


    當遂發火槍開始量產的時候,便是他遊戲潼關之時。


    遠處,已經有匠人豎起了靶子。


    林時端起火槍,銘記著趙子行的告誡,以胸口抵住槍托,開始瞄準。


    然後,扣下扳機。


    “砰~”


    子彈出膛的聲音傳進林時的耳朵裏。


    一股強大的後坐力撞擊在他的肩胛骨上,讓他整個人都控製不住的後仰了一下。


    “砰~”


    幾乎同一時間,不遠處的靶子也化作了碎屑。


    林時放下遂發火銃,揉揉有些發麻的肩膀,終於忍不住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哈,好,好,好啊~”


    林時大笑著,連道三個好字。


    趙子行趕忙湊上來,解釋道:“大帥,末將已經試過了,這遂發火槍,最大射程可達三百步,有效射程,可達兩百步,遠遠超出了弓箭的射程,唯一的缺點,就是後坐力太大,還需改進......”


    林時伸手打斷趙子行的屁話,淡淡道:“如何改進,你自己想想辦法,我要的,是這遂發火槍,能在最短的時間之內,投入量產,懂嗎?”


    趙子行一愣,趕忙小雞啄米般點頭:“大帥放心,末將定然不負大帥期望。”


    林時微微頷首,將遂發火槍還給他。


    正欲迴歸小院,便見劉遠山匆匆趕來。


    “大帥,大帥,陛下有令,命您緊急迴宮議事。”


    遠遠的,林時便聽見劉遠山的大喊聲。


    聽見是姬玲瓏召他迴去議事,不由得微微皺起眉頭。


    “這個時候,議什麽事?”


    林時蹙眉一瞬,劉遠山已奔至眼前,沉聲道:“大帥,陛下讓您速速返迴太安城。”


    林時深吸口氣,盡管有些不情願,但還是喬裝打扮一番,帶著人手返迴了太安城。


    一進皇宮大殿,姬玲瓏便沉聲道:“林時,朕接到北疆急報,草原蒙庭聚集了六萬大軍,南下大河牧馬。”


    這話一出,林時頓時愣住。


    他趕忙翻出被他捏成一團的信件展開。


    姬玲瓏見狀,不由好奇的湊過來。


    見是顧知洲寫給林時的信之後,神色也不免有些古怪。


    林時沉吟一瞬,問道:“草原蠻族犯邊,你直接出兵不久行了,幹嘛叫我迴來?”


    姬玲瓏搖搖頭,也沒再顧知洲還給林時寫了信這件事情上麵多糾結,而是將北疆的軍報拿起抵給林時。


    林時接過來,還未開始看,姬玲瓏便解釋道:“顧知洲上奏言,此戰,朝廷不必出兵,他準備率於河套之地屯兵墾田的降兵迎戰,唯一的要求,就是朝廷能撥給他一些火器。”


    林時聽著姬玲瓏的講解,低著頭認真看著顧知洲的奏折。


    然後,整個人陷入了沉默。


    姬玲瓏說著,見林時一臉沉思之色,不由詢問道:“怎麽了林時,你擔憂那群降兵不能承擔大任嗎?”


    林時搖頭,將急報放迴桌子上,喃喃自語道:“閑時為農,戰時為兵,兵器戰時下發,閑時收繳,軍功以田畝核算......”


    聽見林時的喃喃自語,姬玲瓏神色有些不解,詢問道:“這有什麽問題嗎,那些土地,本身也是那群降兵開墾出來的,如今他們已經在我大梁治下勞作三年,也該讓他們享受我大梁百姓應有的待遇了吧?”


    林時閉上眼睛,沒有迴答,而是反複呢喃著顧知洲在急報上所說之事。


    半晌之後,他長長吐出一口濁氣,搖頭道:“這府兵之策,終究是讓他試出來了啊。”


    “什麽,試什麽?”


    姬玲瓏一臉懵逼,為什麽林時說的每一個字她都明白,但組合在一起,她就聽不懂了嗎?


    林時轉頭迎上姬玲瓏迷茫的雙眼,淡淡問道:“陛下之前不是擔憂,火器局的研發出來的火器,若是裝配到大軍身上,容易成為各大將門私兵所有嗎?”


    姬玲瓏愣住:“是,但這和草原蒙庭犯邊,有什麽關係?”


    “關係很大!”


    林時隨口應聲,取過軍報,認真看著上麵顧知洲關於提升屯兵墾田那群降兵待遇的要求。


    姬玲瓏有些不明所以,但仍是湊上來,陪著林時認認真真看起來。


    隻是,無論她怎麽看,這封奏報,也和她擔憂的事情沒有任何關聯。


    這不就是一封很正常的軍報嗎?


    林時細細看完軍報,指著上麵的“閑時為農,戰時為兵”八個大字,沉聲道:“這,就是真正的破局之策。”


    姬玲瓏好看的眉頭皺起,仍是看不明白這八個字到底有什麽玄機。


    林時搖搖頭,也不再賣關子,直言道:“這條政策,不止可以用於那群降兵,也可以用在大梁所有大軍身上。”


    “用在所有大軍身上?”


    林時點頭:“不錯,我朝完全可以於各處府縣設立軍府,而後以軍府的名義下發火器,這些軍府平時的主要作用,便是訓練軍隊。


    農忙時,軍中將士便各自迴家種地,農閑時,便可入軍府訓練,所有武器,一律由軍府保管,而不下發到某個將領手裏。


    唯有戰時與訓練之時,將士們方可以戰時的軍製為單位,長期持有火器,待戰爭結束,這些火器,則需交換給軍府管製。


    如此,當不必憂心大軍使用的火器,成為各家將門私兵的武器。”


    聽完林時的解釋,姬玲瓏瞬間愣在了當場。


    她囁喏一下嘴唇,問道:“可若是軍府貪墨......”


    “我朝的戰爭不會結束,軍府隨時都有輪換的可能,一旦戰時,有軍府拿不出武器,或是拿出的武器與在冊數量不符,馬上便可清查,一旦查出來武器的去向,你還怕找不到理由處置軍府?”


    林時打斷了姬玲瓏的擔憂,並用一句話,道明了其中利弊。


    貪墨這種事情,肯定是無法根除的。


    但軍府的好處,便在於絕了讓槍械流入民間的可能。


    將門也好,各處軍府的主官也好,在大軍作戰時,拿出來的武器對不上號,朝廷馬上便可對其進行處置。


    簡單來說,這不是在杜絕貪墨,而是在控製軍中各級將官的下限。


    軍府的武器和他們腦袋掛鉤,除非他們是真的想要造反,否則,他們便不可能挪用軍府之中的武器。


    畢竟,火器這種東西,和錢還不一樣。


    錢挪用了,可以花,但火器,除了造反,那就隻能換錢了。


    但以火器換錢,風險太大,倒還不如直接貪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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