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魏軍大營之中,徐承安,李昕,張玉三人也緊急湊到一起。


    今日的徐承安,再沒了當日與王征談判時的囂張姿態,反而是滿臉慌亂的沒了主意。


    “林時這廝,竟然敢真對我軍發起進攻,這這這......他難道不怕我朝大軍傾巢而出,頃刻間將他麾下這點人手化作齏粉?”


    徐承安滿臉慌亂的怒罵一句,全然想不通為何林時膽敢主動朝他發起進攻。


    畢竟,雙方都已經對峙多日。


    這個時候,神都那邊肯定也早就知道了關中陷落的消息。


    按照正常人的思維,林時不是應該不與他們纏鬥,盡快搬空太安城的物資,然後退迴大散關之後嗎?


    還是說,林時竟然已經狂到認為自己麾下這七萬大軍,便能抵抗大魏傾國之兵?


    看著徐承安焦躁不已的樣子,一旁的李昕與張玉對視一眼,眼中都有些無奈。


    都到了這個時候,這位潼關守將,糾結的竟然還是林時敢對他發起進攻這種微不足道的小事?


    人家都敢打進關中了,就算攔不住神都來的大軍,順手將他們這支大軍滅了,也很正常的吧!


    這很難理解嗎?


    真不知道,徐承安這樣的莽夫,到底是怎麽混到統率四關大軍主帥這個位置的?


    當然,這話兩人也隻敢在心裏腹誹,誰讓徐承安是他們倆的上官呢。


    張玉歎口氣,有些無奈地開口道:“徐兄,如今那林時的耐心已然被耗盡,對我軍發起進攻,也是預料之中的事情,都到了現在,您就不要糾結神都援軍的事情了,想想怎麽在林時手下撐到援軍趕來才是正經啊。”


    張玉這話說得有些喪氣,一番話出口,就連一旁的李昕臉色也都有些難看起來。


    隻是,兩人也沒法反駁。


    他們心裏都清楚,連王征和寧執都被林時拿下了,光憑他們手上這五萬人,的確很難翻起什麽風浪。


    但是......要他們向林時投降,也肯定是不可能的事情,畢竟,他們和王征還有寧執不一樣。


    王征一個老鰥夫,唯一的兒子也在軍中,投降也就投降了,大不了九族不要了就是。


    寧執更是本來就是關中人,家眷都在關中。


    而他們,都是從神都來的將領,家眷也都在神都,今日他們敢投降叛國,明日他們的家眷便會被送上斷頭台。


    大魏皇帝的刻薄寡恩,那是出了名的,當年連親叔叔他都沒有放過,滿門殺盡,一個活口不留,更遑論他們這些尋常將領。


    徐承安暴怒了一陣子,隨即咬牙道:“咱們這五萬人,若是真打起來,對上林時手中那種怪異武器,絕對沒有任何勝算。”


    聽見徐承安這句廢話,張玉和李昕都不由得眯起了眼睛。


    李昕沉聲問道:“那徐兄的意思是?”


    “逃,唯有逃,方能有一線生機!”此刻,徐承安也顧不得什麽尊嚴了,相比毫無意義的戰死在太安城外,倒不如先保存實力,以待來日。


    而李昕和張玉聽見徐承安毫不猶豫的說出這個逃字,臉上也毫無意外之色。


    打又打不過,不逃難道等死嗎?


    何況勝敗乃兵家常事,隻要大軍還在,早晚都有報仇雪恨的一日。


    更所謂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雖說不戰而逃,迴到國中,難免會被治罪,可治罪也比丟命要好吧!


    想到此處,兩人不由對視一眼,隨後定定地看著徐承安,異口同聲發問道:“怎麽逃,還請徐兄指個方向!”


    既然決定要逃,徐承安自然也不再矯情,咬咬牙,一錘定音道:“咱們三人分兵,朝潼關方向逃竄,隻要逃到潼關,以關城為依仗固守,等候援軍來臨,勝利早晚還是咱們的。”


    “有道理!”


    聽見徐承安的話,張玉和李昕也沒有任何異議。


    分兵逃竄,雖然有被梁軍逐個擊破的風險,但同時,目標多了,也能讓梁軍分不清主次,從而使得他們麾下大軍多出幾分生還的幾率。


    說幹就幹,如今梁軍已經出城,再不逃,那就沒有逃的機會了。


    三人對視一眼,各自喚來親衛前去傳令。


    隨著一道道命令下達,魏軍方陣也逐漸動彈起來。


    “魏軍這是要逃?”


    林時遠遠的看著魏軍方陣逐漸化作三個小一號的方陣,臉色頓時變得古怪起來。


    不是說魏軍從來都是視死如歸嗎?


    怎麽這支魏軍,有些丟人啊!


    林時的自語聲傳進了一旁親衛的耳朵裏,眾親衛對視一眼,嘴角頓時勾起一抹神秘的微笑。


    如今,漢中之戰的結果,早就傳得全天下都是。


    梁軍攻破大散關,打進關中的消息,也被鎮景司的細作以雍州為中心傳揚出去。


    可以說在如今的魏軍眼裏,林時這個名字,就代表了不可戰勝。


    既然不可戰勝,那逃走才應該是正確選項。


    反之留下來等死,才不是智者所為啊。


    不過,看大帥的表情,大帥似乎還沒有意識到他現在的威名。


    當然,親衛們也不會故意去提醒。


    吹捧這種事情,還是得敵人來才有意思,他們自賣自誇算怎麽迴事?


    與此同時,城外的李晟也看見了魏軍分兵的動作。


    他有些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隨即氣急敗壞道:“彼其娘之,魏軍要逃,兒郎們,加快速度,千萬別讓這支魏軍跑了!”


    程名振,薑望也察覺了魏軍的意圖,二人也是臉色一變,齊齊下達了加快速度的命令。


    眼看肥肉就要到嘴,若是在這個時候讓煮熟的鴨子飛走,那就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了。


    “兒郎們,隨我殺!”


    “殺!”


    李晟性子最急,當下也顧不得距離魏軍方陣還有不短的距離,便直接帶著麾下將士開始衝鋒。


    震天的喊殺聲傳進所有人的耳朵裏。


    見李晟麾下的龍武軍竟然已經發起衝鋒,程名振頓時忍不住怒罵出聲:“這個瘋子,現在就衝鋒,這是生怕將士們跑到戰場上還有力氣殺敵嗎?”


    隻是罵歸罵,李晟麾下的主力既然已經踏上了衝鋒的行程,他麾下的禁軍作為側翼,也必須要壓上掠陣。


    程名振咒罵一聲,還是對麾下將士下達了衝鋒的命令。


    而全場最輕鬆的,莫過於薑望麾下的騎兵。


    騎兵最大的優勢,就是騎乘戰馬,不僅衝鋒的速度快,也能最大限度的保存體力。


    如步卒作戰,一般都是要先走到戰場附近,才會對敵軍發起衝鋒。


    因為將士們身上的武器,鎧甲很重,一個尋常的步卒,鎧甲加上武器,再加上各種亂七八糟的東西,負重最少都在一二十斤。


    負重這麽多斤的情況下,若是還遠遠的就開始發起衝鋒,待幾裏地跑下來,將士們也就沒了殺敵的力氣。


    反觀騎兵,雖然負重比步卒更重,但從武器到甲胄再到人,全都是以戰馬來馱運,便不會有衝鋒一陣之後,便無力殺敵的風險。


    打主攻的李晟與程名振都已經開始衝鋒,薑望自然也不會落於人後。


    果斷選擇分兵,將麾下一萬四千輕騎分成三支輕騎,三支輕騎各自奔向了朝不同方向逃竄的三支魏軍。


    他的任務,本來是阻斷魏軍的退路。


    現在魏軍不戰而逃,那麽他的任務,也就變成了拖住這三支魏軍,等待主力大軍壓上,將追擊戰化作鏖戰。


    不然,也沒法達到練兵的硬性要求!


    “殺!”


    戰場上,馬蹄聲重,腳步聲雜,喊殺聲震徹雲霄。


    關中大地足夠寬闊,足夠敵我雙方加起來超過十萬的大軍,在這片平原之上追逐鏖戰。


    道道鋼鐵洪流滾滾而去,看得站在城樓上的林時心神激蕩。


    一開始,他隻是將這場戰爭當作一場遊戲。


    是一條條人命,一滴滴鮮血,喚起了他必須要贏下這場戰爭的信念。


    而到了現在,贏下這場戰爭,已經成為了他的執念。


    因為他現在,已經不僅僅是一個擁有上帝視角的穿越者,更是這數萬大軍的主帥,更是大梁國中,無數人的希望。


    他不是梁人,但這一刻,他願意把自己當成梁人。


    “殺~”


    震天的喊殺聲中,薑望麾下的騎兵,率先追上了正在撤離的三支魏軍方陣。


    而魏軍的應對也很迅速,每個方陣裏各自留下了三四千人的步卒站在原地等候送死。


    而各個方陣的主力大軍,則依舊護著大纛朝不同的地方逃竄。


    三支輕騎的將領心知不殺掉這些留下來斷後的“敢死隊”,他們是絕對沒可能追上逃竄的梁軍主力的。


    於是,三人也不猶豫,飛縱著戰馬,狠狠的撞進了魏軍的步卒陣中。


    刹那間,震耳欲聾慘叫聲與淒厲的哀嚎聲取代了馬蹄聲與喊殺聲。


    以步卒應對騎兵,百年來,一直是大梁應對北魏的主要戰爭方式。


    但今日,在魏國的西京城外,在魏國統治了百餘年的關中平原上,魏國選擇了以步卒,來應對大梁的騎兵。


    攻守異形,令人驚愕,也令人唏噓。


    林時靜靜的站在城樓上,望著城下的戰爭,好似在玩一場大型的戰爭模擬遊戲。


    他忍不住喃喃自語:“推一萬多人出來送死,這徐承安,也是個有魄力的,可惜了,這麽多青壯,本該成為我大梁的中堅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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