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妨!”


    林時擺擺手,隨口道:“能迴來就好!”


    聽見林時這句能迴來就好,一眾將領的臉色都變得有些古怪起來。


    薑望也是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


    但他也清楚林時此次讓他帶兵出城的目的是什麽所以他也沒有多說什麽。


    林時忽略了一眾將領的表情,緩緩開口道:“行了,既然已經試出杜青應對震天雷的手段是什麽,接下來就準備迎敵吧。”


    眾將麵麵相覷,各自點頭散去。


    杜青大軍現在雖然還未攻城,但杜青既然已經兵臨城下,就絕對不會隻是來城下度假那麽簡單。


    再加上杜青手中有上百輛水龍車,極大的克製了梁軍對於震天雷的使用。


    震天雷失去效果,那接下來的戰事,就是真正的硬戰,苦戰。


    需要所有人都拿出十二分的精神來應對。


    打發走其他將領,林時對著薑望勾勾手指,示意他跟上來,便也背著手帶著親衛們走下城樓。


    薑望沉吟一瞬,緩步跟在林時身後。


    二人走上街道,也沒有一個明確的目的地。


    薑望默默跟在林時身後,想要表一下忠心,讓林時對他放心。


    但他就不是會說這種肉麻話的人,幾番心理建設,也隻是沉默。


    林時走著走著,便走到了最初城中用來堆放百姓屍體的空地上。


    望著眼前的空地,他頓住腳步,忽然迴過頭深深凝望薑望。


    薑望一愣,像是不敢和林時對視,下意識的低頭看腳尖。


    林時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笑問道:“薑望,我記得,當初你在景山府準備刺殺本帥的時候,你夫人便已顯懷,如今大半年過去,你夫人應該也快要臨盆了吧?”


    薑望詫異抬起頭,似乎是沒有想到林時竟然會問他這個問題。


    看見薑望眼眸深處的震驚,林時繼續說道:“據本帥所知,你是鎮南王府唯一的漏網之魚,也就是說,你的孩兒若是出生,便是鎮南王留存在世上唯一的後人,對嗎?”


    薑望眯起眼睛,眼中浮現一抹意味難明之色。


    沉默一瞬,他緩緩出聲道:“我不會做出背叛之事。”


    林時曬然一笑,點頭道:“我相信你!”


    薑望一愣,眉心微微蹙起,有些不解。


    林時既然相信他,為何又要與他說這些話?


    林時悠悠感慨道:“可是啊,人心易變你知道嗎,我相信現在的你,卻不敢相信以後的你。”


    薑望更加不解,沉聲問道:“大帥的意思是,擔憂末將以後會變節?”


    “非也,非也!”


    林時緩緩搖頭,淡然道:“我隻是想告訴你,人這一生,會有很多身不由己的事情,你現在沒有遇見,不代表以後也不會有,到那個時候,你背不背叛,便由不得你的本心,因為會有很多你無法反抗的力量,推著你去做許多不得已的事情。”


    這話一出,薑望頓時沉默下來。


    他已經聽明白了林時的意思。


    林時不擔憂他現在會做出什麽對大梁不利的事情。


    但當他的身份暴露之後,這一切就未可知了。


    畢竟,當初受過鎮南王恩惠之人大有人在,同時,藩王之禍,也不是隻有大梁有。


    若真到了那一天。


    他也很難保證,他能夠狠下心來拒絕那些鋪天蓋地的誘惑,跟著林時一條道走到黑。


    畢竟,林時方才已經說得很清楚,世上唯有人心最易變。


    林時將薑望的神色變化盡收眼底,忽然話鋒一轉道:“行了,不說這麽些不開心的事情了,我跟你說這些,也隻是給你提個醒。”


    薑望微微頷首,忽然迴應道:“末將的夫人,算一算時間,年前該會臨盆,末將......”


    話說到一半,薑望便說不下去了。


    他的性格,便無法讓他能說出以妻兒做質子這樣喪良心的話。


    盡管他的妻兒,現在已然在鎮景司的掌控之下,但......說出來是一迴事,無法改變又是一迴事。


    林時拍拍他的肩膀,嗬嗬一笑道:“薑望,你也跟了本帥這麽久,也清楚本帥是個什麽樣的人,放心吧,本帥會給聆月去信,讓她替你妻子請最好的穩婆接生,最有經驗的奶娘替孩子補奶,同時,本帥承諾,你的孩子留在大梁,能享受到的資源,不會比任何人差。”


    薑望臉上浮現一抹黯然,忍不住輕輕歎了口氣,語氣低沉道:“如此,末將替妻兒謝過大帥!”


    林時微微頷首,繼續說道:“如今,軍中已經不缺少馬匹,唯獨騎兵的質量過不去,此戰過後,本帥打算將軍中騎兵一分四,由你,段從,辛林,劉遠山各領一部,你好好幹,本帥不會虧待任何一個替本帥賣命之人。”


    要升官了,薑望臉上也不見半點喜悅,隻是微微朝著林時躬身道:“末將明白!”


    打一棒子,再給顆甜棗,很古老的禦下之法,卻很好用。


    林時沒再多說什麽,見段從已經集結騎兵,候在街道盡頭,再次拍拍薑望的肩膀示意他自去,隨即帶著親衛轉身朝帥府走去。


    薑望站在原地,目送林時帶著一票親衛走遠,一張臉上更加黯然。


    不用以後,他想,他現在或許已經感受到了什麽叫身不由己的無奈。


    以前隱姓埋名之時,他不敢有報仇的想法,因為,他隻是一個“餘孽”,沒辦法依靠一個人抵抗一個國家。


    仇恨再深,也隻能藏在心底,不敢對人言,甚至不敢想起,現在他有了權力,仇恨也同時在他心裏瘋狂滋長。


    他現在隻希望,仇恨與權力,不要徹底泯滅他的人性。


    黯然片刻,他邁動腳步,朝城門之後那三千輕騎走去,走到段從馬下之時,臉色已經再度恢複平靜。


    段從和薑望也算是老熟人了,說起話來也沒什麽顧忌,直言問道:“薑望,大帥跟你說了什麽?”


    薑望抬起頭,迎上段從好奇的目光,深吸口氣,緩緩開口道:“大帥說,打完這仗給我們升官,讓我和你,還有辛林,劉統領共同分管軍中騎兵。”


    “啊?”


    段從誇張的啊了一聲,然後,轉頭看向一旁的劉遠山,憐憫道:“老劉,你要失寵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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