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二勝家分家在大柳村並沒有引起水花,畢竟都鬧出人命了,不分家,在一起住下去,指不定在鬧出多大的亂子!


    隔天一大早,林老太卷了張草席,獨自走到村口的大柳下,攤開席子,跪坐在上麵,默默流淚!


    進入到五月,農忙接近尾聲,村民上工的時候,路過大柳下,看著跪在草席上的老太太,本就花白的頭發,現在一點黑色有看不到了!


    臉上的皺紋也比先前多了幾條,臉色蠟黃,頭發枯燥,雙眼含淚,唇瓣微微顫抖!


    喉嚨裏發出粗重的喘息聲,胸腔一起一伏,胸腔裏是壓抑不住的悲傷!


    喪夫,喪子,就連往常跟老太太拌過嘴的人,都覺得可憐,其他人更是感同身受,眼睛軟的,看到這一幕,眼淚啪啪往下掉!


    唉,都是命苦的人!


    牛車拐進村口,停在在大柳低下,從上麵跳下來一個身才魁梧的男人!


    “嗚嗚,老頭子,今是你的頭七,沒有香火引路,我在村口守著,你可別走錯道,…”


    “嗚嗚!…”


    接收到信號,一個小老太拎著個竹筒,顫巍巍的從小道裏走出來,蹲了半天,腿都蹲麻了!


    尤老婆子邊在心裏咒罵喬衛國來的晚,害她在荒草闊裏蹲半天,刺撓的渾身難受!


    又渴又餓,差點沒被太陽曬暈,早知道就不貪二勝娘許的那兩把米了!


    尤老婆子一邊顫巍巍的往大柳村底下走,小眼睛眯起,不經意間把牛車旁邊那人打量了個遍!


    白襯衫,軍裝褲,腳下穿了雙千層底,沒補丁,沒褶皺,一水的新料子!


    二勝娘這是逮了條大魚啊!


    尤老婆子兩隻小眼睛軲轆轉了幾圈,提著竹筒擋到二勝娘前麵,悄悄伸出五根手指頭!


    林老太暗罵了聲賤骨頭,兩把米都夠死老婆子一家喝三天的糊糊了!


    不知足的狗東西,怎麽不噎死你!


    得了應呈,尤老婆子才開始進行下一步,拔掉竹筒上的木塞,一手拖著竹筒,一手扶住上麵,兩隻手抖得像篩糠,哆哆嗦嗦,晃悠了半天,也沒把水送到林老太跟前!


    “唉,老了,不頂用了,端杯水都費勁,老姐姐!…”


    “知道大哥沒了,你心裏難受,在怎麽著,也得喝口水不是!”


    “唉,…山裏人命賤,一條人命就這麽沒了,你也是個可憐見的!”


    “來,喝口水,飯可以不吃,水不能不喝,你要是有個萬一,躺倒了,也沒個人伺候,俺家大哥走的也不安生!”


    尤老婆子說著,眼淚嘩的就流了出來,哭的比老太太都真誠,不知道的還以為,死的那個是她家老頭子!


    “嗚嗚!老姐姐!…”


    “我知道你心裏苦,有苦你就說出來,別憋在心裏,看你這樣,我心裏堵的難受!”


    “知道你心疼孫子,舍不得罵那個攪家精一句,你舍不得罵,我替你罵!”


    “不就是城裏來的嗎,她爹就算是京都的一把手,就算他能在京都一手遮天,老婆子拚了這老命,也給老姐姐你討迴公道!”


    “公社的公安怕他,不敢給你做主,咱到上陽城,上陽城成不行,咱還接著往上告,大不了,大不了,老婆子陪著你,咱一路嗑頭,跪到老首長跟前!”


    “天在大,他也得有個說理得地方,在不成,老首長事多,不能以那這點小事煩他老人家,老婆子陪你跪她爹的單位門口,俺家不信了,上級領導還真由著他一手遮天!”


    ……


    “那指定不能,現在可是新社會,可不行那些個地主惡霸呈威風,兩位老姐姐,有啥委屈,公社裏說不通,坐俺的牛車,俺拉你們去上陽城說理去!”


    尤老婆子正在迴憶二勝娘昨晚說的話還有遺漏的沒,冷不防被趕車的李老頭這一嗓子吼的身子打顫,一個沒穩住,直愣愣的栽了下去,一頭嗑進林老太太懷裏!


    竹筒碎裂,水嘩啦啦流了一地!


    兩個老太太互相交疊著,暈死過去!


    老李頭嚇得腿肚子直打哆嗦,眼看就眼要站不穩,喬衛國一把掐住他的胳膊,把人撈起來,見他兩條腿軟的跟麵條一樣,隻能先把人放到地上,任由他慢慢癱下去,手觸到地麵,喬衛國才緩緩把手伸出來!


    “沒事,你先歇會,我去看看!”


    喬衛國走到倆老太太跟前,蹲下來,探了下鼻息,還好,唿吸還算平穩!應該是嗑懵了!


    喬衛國當過兵,懂一些基本急救,安慧枝又是內科專家,安家族上又是祖傳的老中醫,簡單的望聞問切,喬衛國還是懂得些的!


    倆老太沒事,喬衛國起身出去找人,不是他弄不動這倆人,而是不敢動!


    他眼要是沒聽岔,他們口中的那個能隻手遮天的說的是他!


    若不是來這之前,先去了一鎮上的公安局,了解過情況,她們剛才那話,他還真有可能信了!


    他這個女兒,被傅家人教的,性子有點軸,但凡旁人鼓動兩句,就跟著人來家裏鬧!


    一次兩次的,每年家裏不換幾套新家具!


    喬衛國聽說鬧出人命,才什麽都不顧的趕著過來,坐上火車他才迴過味,知道自己這次做的過了,不該連個招唿都不打,把錢全取出來,就火急火燎的來火車站了!


    郵電局對麵就是第一醫院,他當時是怎麽想的,怎麽就沒進去跟安慧枝說兩句,那怕她真的在忙,去看一眼也成啊!


    可他沒有?


    沒有去醫院找安慧枝,也沒跟家裏的父母交待,就想著了魔一樣,一門心思的往火車站趕!


    喬衛國不清楚,世界上還有一種能控製靈魂的存在,他要是知道,就不會有此疑惑了!


    火車上三天,在上陽城歇了一個晚上,今天又坐了一天的牛車,中午在鎮上了知道事情的經過後!


    做為一個當了十幾年的老兵,喬衛國立即意識到不對勁!


    事情的經過跟那人打電話說的大至相同,但那天聽到的,跟今天了解到的,完全是兩個意思!


    看著眼前的這一幕,剛才從那個老太婆嘴裏吐出來的話,在腦海裏反複迴響!


    喬衛國突然意識到,這是一個局,一個專門引他過來的局!


    死人是真,這事跟喬喬有關也不假,但,這次件事的順序被他們故意顛倒了!


    喬衛國是在這個聽老太婆哭訴的時候,才意識到這一點!


    至於眼前發生的事,可以說完全是個意外!


    趕車的李老頭不喊那一嗓子,這倆老太太現在怕是對付的就是他了!


    別意為他沒看到,後來那老太太是聽到跪在地上的這個老太太哭的時候,才從草堆裏鑽出來的!


    不要小看一個當兵的眼睛!


    也不要忽視一個常年遊走在生死邊緣的人的觀察力!


    這倆老太太,準是算到他下午進村,一早就在這等待他了!


    眼前這情況,喬衛國不敢把人扶起來,別說扶,就是先前手指頭碰那一下,都有可能被人拿來做文章!


    倆老太敢在這裏等著他,四周都是半人高的草叢,難保沒人埋伏在裏麵!


    喬衛國不敢賭,也賭不起!


    交待老李頭看著些,別去碰那倆人,他則小跑著,朝著旁邊的田裏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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