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絲朦朧又縹緲的意識在腦海裏盤旋,睫毛微顫,時簡很賣力的想要睜開眼睛,卻仿佛有千金重量壓在上麵,


    隻得透過那一絲模糊的不能再模糊的細縫,隱隱約約看到有白色的東西在眼前晃,其餘的一概看不清。


    時簡掙紮著很想起身,卻猶如鬼壓床一般半點動彈不得,在沒有判斷清楚周遭環境就放任自己睡死過去,實在不是明智之舉。


    但按耐不住,也更加控製不住飄散的意識。


    大概是意識到自己身體的情況不妙,就算真的身處險境了也沒法逃脫出去,如此說服自己之後,便心安理得的再次睡死了過去。


    *


    「她怎麽還沒有醒?」


    「快了,應該就在這兩天。」


    「可你昨天也是這麽說的!」


    「夫人……」那醫生有點無奈,「就這兩天包括昨天和今天啊,還沒有超過這個範圍不是嗎?」


    「……」


    盡管他們交談的聲音並不算大,但那個男醫生蹩腳的中文卻抑製不住的鑽進時簡的耳朵裏,再次醒來的時候好像沒有那股讓人難以抗拒的壓力了。


    時簡下意識動了動手指,眼尖的被病床邊的女人看見了,「mark,你看看她好像醒了!」


    那個被喚做mark的男醫生趕緊掏出手電筒打開光源,作勢就要掀起時簡的眼皮,可剛碰到一下,時簡的眼睛就陡然睜開!


    唉呀媽呀!


    嚇了他一大跳!


    這驚悚程度不低於他在半夜十二點看午夜兇鈴。


    特別是一個大病剛醒的病人,眼神裏為什麽有這麽濃重的殺氣?


    那一瞬間,馬克感覺自己好像要接受東國淩遲的酷刑,但後知後覺想起來自己是個醫生,把她從閻王殿裏拉迴來的人,她有什麽理由對自己動手?


    如此一想,清了清嗓子,便照管理詢問了一番,「身體有沒有哪裏不舒服?有什麽想告訴我的?」


    「……」


    然而,沒有迴應。


    時簡就像是聽不見一般,目光裏三分呆滯七分茫然的盯著天花板,馬克不明所以,也跟著她一起盯天花板,而後又發現,時簡視線下移了落到了自己身上。


    「你是誰?」


    大概是久不出聲,所以這嗓音聽起來極為幹澀,好似貧瘠沙漠裏幹裂的土壤,帶著一絲尖銳,有點刺耳。


    不過馬克顯然並不介意,聽時簡這麽問,便極為熱情的開始介紹自己。


    馬克是純種m國人,金髮碧眼,羊毛卷一般的頭髮如同港片裏律師戴的假髮,眼睛是如同碧水一般的藍色,總之種族特徵極為明顯。


    而馬克作為醫生,卻莫名的有種極為逗比的屬性,說話介紹自己還手舞足蹈的像是在幼兒園裏帶小朋友。


    他中文不算好,說話雖然磕磕盼盼但想表達的意思還是能表達出來的,而且還具有一般臉皮薄的人都沒有的自來熟屬性,即使時簡從頭到尾都沒插過一句話,他依舊能如同連綿江水般滔滔不絕。


    還講自己如何如何厲害把時簡從鬼門關裏拉了迴來,拿東國人的話將簡直就是華佗在世,一臉的神采飛揚,


    可時簡聽完卻極為茫然的問了一句,「我怎麽受傷的?」


    怎麽受傷的?


    馬克如同被人點了穴道一般突然噤聲了,目光瞥向一直坐在床邊都沒有出聲的女人。


    時簡順著他的視線也望過去,那真真是一個第一眼看過去就讓人為之驚艷的女人,穿著一身旗袍,勾勒出姣好的身形,凹凸有致,宛如少女。


    有著一雙極為精緻又勾人攝魂的眼眸,年過半百卻保養的極好,眼角連一絲褶皺都難以尋覓,皮膚白皙,即使不施粉黛也美的讓人窒息。


    她眼睛裏有鉤子!


    不光光是男人,就時簡一個女人,看了她一眼都不想挪開目光,


    可那般長相,明明是該讓人產生保護欲的,卻無端給人一種似有似無的壓迫感,她的目光裏好似一個高高在上的女王在睥睨自己的臣子。


    應該是一個習慣性強勢在主導地位的女人,她盯著時簡的眼睛,淡了三分柔情,多了七分犀利,似乎是在判斷時簡這一句話的真實性。


    「你又是誰?」


    時簡躺在病床上,看著眼前極為陌生的兩個人,以及這極為陌生的房間,掙紮著想要起身,卻發現胸口處傳來一陣鑽心的痛,渾身也都使不上勁。


    「別亂動,你傷的很重,先別想那麽多,休息一會兒再說。」


    那女人安撫性的拍了拍時簡的額頭,又在時簡想要閃躲之前收迴了手,沒等時簡再開口,她便和馬克一起出了病房。


    病房外,守著兩排黑衣人。


    見到女人,都極為恭敬的喊道:「夫人好。」


    「噓,小點聲音。」


    關月葵做了一個禁聲的手勢,隨即示意馬克跟她走到一個離病房較遠的地方,


    「她那是什麽情況?」


    那眼神,那語氣,一下子就冷了下來,哪裏有半點方才在房間裏的笑意?


    「這……」馬克撓了撓頭,「之前跟你說過的,她頭部有受到撞擊,而且爆炸的影響很大,腦袋裏神經這個東西很複雜的,我也沒辦法完全解釋清楚,又可以是應激創傷症或者對危險東西的選擇性過濾,或者是她下意識迴避的……」


    「說重點!」


    關月葵揉了揉發痛的眉心,極為不耐,聽不下去他那一大端長篇大論了。


    「……恩,簡而言之應該是選擇性遺忘了部分記憶,但具體她忘記哪一部分或者忘記了多少,這個我也沒法知道,可能得問問她……」


    「……」


    關月葵的心情很複雜。


    本來她就在想,如果時簡醒了,該怎麽跟她解釋,讓她接受自己的身份,但好巧的像是給她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


    時簡失憶了?


    把以前的東西都忘記了?


    從她方才茫然的眼神裏,關月葵看不出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但她總覺得這天上掉下來的大餡餅並不那麽真實。


    「我迴頭再請一個腦神經科的專家,你就把簡兒身上的槍傷治好吧,別留什麽後遺症之類的。這,這總做得到吧?」


    馬克:「……」


    他怎麽有種被質疑能力的感覺?


    說完,關月葵踩著高跟鞋抬手招了幾個屬下跟她去了這座城堡的底下一層。


    那是一處沒有陽光的地界兒,陰暗,潮濕,甚至還有一些屍體腐爛的惡臭味,讓人反胃又噁心。


    大概是久不踏進這個地方了,竟一時間有點反胃,關月葵不想下去髒了自己的鞋,便又讓人把艾倫帶上來了。


    他還是昏死的狀態,被綁在椅子上,腦袋無力的垂下,身上髒兮兮的一片,關月葵點了點手,旁邊那手下便一盆水直接澆上了艾倫的頭頂。


    涼水的衝擊,讓艾倫沉重的腦子一下子清醒了不少,他睜開眼,緩緩抬起頭,對上了關月葵那雙含著鉤子的眸子,隻不過這個時候卻極為冷漠,像個蟄伏的蛇蠍。


    艾倫冷不丁被她那個眼神刺了一下,轉而又像是突然想起來一般,「時簡呢?你把她弄到哪裏去了?」


    他記得,在地動山搖之前,在爆炸之前,有一個人突然從他後麵猛地將他打倒,那時候艾倫滿腦子都是時簡中槍倒地的樣子,疏於防備,一下子就被他得逞了,


    但強撐著的意識裏,看到那個人想要帶走時簡,於是艾倫拚了命的抱住她不撒手,對方大概是迫於無奈,最後才將他一起也給帶走了。


    艾倫拚命的掙紮著,也無奈繩子的束縛和身邊兩個黑衣人的壓製,他根本沒法動彈,但他記得那個男人的臉,就在關月葵身後!


    那個眉角處有一道疤,麵無表情卻一臉兇相的男人,艾倫不知道眼前這個女人到底是什麽來頭,但他們站在一起,就是一夥兒的!


    「你說話,你他媽把我哥藏弄到哪裏去了!」


    艾倫嘶吼著,額頭青筋都爆了出來,可下一秒隻覺得腹部一痛,旁邊那黑衣人一拳揍了上來,又大力抓過艾倫的頭髮。


    痛得他嘶一口涼氣,咬著後槽牙強忍著痛。


    關月葵不屑的冷哼一聲,「要不是我,她早就被炸死了,你也是,我救了你一命,你有什麽資格在這裏質問我?」


    艾倫惡狠狠的瞪著她,像是一頭被逼急了的惡狼,恨不得一口撲上去將她撕碎一般。


    艾倫有多憤怒,關月葵就有多冷靜,甚至還帶著一絲譏諷的笑,「簡兒現在已經醒了,你要不要去看看她?」


    醒了?


    醒了!


    所以時簡還活著,艾倫安靜,不鬧了,隻是用一種近乎渴望的眼神望向關月葵,後者嗤笑一聲,冷冷道:「給他換一身一衣服,弄幹淨一點,別髒了簡兒的眼睛。」


    「……」


    十分鍾後,艾倫被左右兩個黑衣人壓到了病房門口。


    「進去之後老實點,別耍什麽鬼花樣!」


    說著,還沒等艾倫給出反應,病房的門就開了。


    艾倫雖然不知道他現在具體在什麽位置,但這裏是夏天,所以病房裏開了空調,正對著門的窗戶邊窗簾是拉開的,今兒陽光不錯,金黃色的斜斜的照射進來,


    隻不過打在時簡臉上,依舊是那麽慘白,沒什麽血色。


    艾倫看到時簡的第一眼,立馬就沖了過去,「哥,你沒事吧哥!」


    病床被升起了約莫四十五度,時簡斜靠在枕頭上,手臂上的槍傷已經被包紮好了,隻不過還在打著點滴。


    在艾倫看來,她好像除了臉色差一點外,並不像受了重傷快要死掉的樣子,可他分明看見時簡左胸中了一槍,怎麽會這麽快就醒了?


    不過現在倒不是問這個時候,他總覺得時簡看他的眼神,怎麽那麽陌生呢?


    咯噔一下,艾倫心裏一驚,試探性的叫了一句,


    「哥?」


    「你是誰?」


    「……」


    艾倫那一句粗口差點爆出來了,「哥,你不記得我了?」


    時簡蹙著眉頭,一臉不悅,「我一定要認識你嗎?」


    ……恩,還是熟悉的味道,還是一樣的配方,即使失憶了不記得人了,性格還是一如既往的囂張欠揍。


    艾倫撇了一眼坐在沙發那頭裝模作樣看報紙實則在觀察的關月葵,他好像明白那女人為什麽讓他來看望時簡了。


    蛇蠍婦人,沒安好心!


    「哥,你真的不記得我了嗎,我是艾倫啊!你忘記了?我認你做大哥,你教我豎中分!」


    艾倫說著,還真的撥開自己的的頭髮做出中分狀,


    按道理,時簡這時候應該懟他『少看點那種荼毒思想的東西』,


    可她神色淺淺,眯起狹長的眸子,三分慵懶七分肆意,靠在枕頭背上,斜眼撇著艾倫坐著各種滑稽的動作,像是在看挑梁的小醜!


    那神情裏帶著一貫低調的囂張,也沒伸手打他,倒是認認真真評價了一番,「你中分很難看,像漢奸。」


    「……」


    確認過眼神,這不是他認識的大哥!


    艾倫還問她記得不記得當時出任務受傷爆炸的事情,時簡搖了搖頭,光一個上午,已經有好幾個人問她這個問題了,


    時簡抿唇,顯而易見的不耐煩,「想不起來!別問了,腦子痛!」


    「好好好,那就別想了,你好好休息吧。」


    脾氣還是一如既往的差,艾倫怕她一巴掌扇他腦門兒,訕訕的縮了縮脖子。


    時簡撇了他一眼,都準備閉眼睡覺了,可艾倫一直盯著她,莫名的有一種極為惡寒的感覺,「你還在這幹嘛?」


    「……我再最後問一個問題,」艾路小心翼翼的開口,「你還知道你自己叫什麽名字嗎?」


    「……」


    時簡往枕頭裏窩了窩,微微抬起下巴指了指關月葵的方向,「她說,我叫南宮簡。」


    「……」


    艸!


    這他媽就把姓直接改了?


    艾倫瞪大了眼睛看向關月葵的方向,這女人到底什麽來頭?她想幹嘛?


    時簡察覺到艾倫的異常,頗為不解的問:「怎麽,有什麽問題嗎?」


    當然有問題!


    艾倫下意識想反駁,但不知道想到什麽又訕訕的咽了迴去,最後有些泄氣一般的垂下腦袋,「沒……沒怎麽,你休息吧,我出去了。」


    關月葵是在艾倫走之後,才又到病床邊邊的,給時簡倒了一杯熱水放在桌子上,態度極為友好又親昵的問:「mark說你現在隻能吃流食,我讓阿姨煮了南瓜粥和小米粥,你想吃哪個?還是你自己有別的想吃的也可以跟我說。」


    「隨便。」


    時簡淡淡兩個字,顯然沒有什麽想要交談的意願。


    關月葵也不再多問了,隻是臨走的之前,好奇的問了一句,「我以為你會問我你失憶之前的事,以及……我們的關係。」


    時簡倒提不起幾分興趣,「你若是想告訴我,自然會說的。」


    關月葵失笑,「你的性格,跟你爸年輕的時候一模一樣。」


    時簡調整了一個舒服些的姿勢,隨口問了一句,「那他現在呢?」


    「現在……」關月葵麵色一冷,「現在歸閻王爺管了。」


    「……」


    時簡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但是從她醒來到現在已經一個星期了,然而關月葵每天都坐在病房裏超過十個小時的時簡,然後斷斷續續的告訴她所謂『失憶的過往』。


    總結起來就是這樣的,


    首先表明身份,關月葵是時簡親媽,而她之所以受傷,是因為運一批貨的途中被軍方的人埋伏了而後受了槍傷,不小心撞到了腦子,所以短暫性失憶了。


    為了證明自己說的是真的,關月葵還特意拿了一份親子鑑定報告給時簡看,關月葵一臉慈愛,眼裏朦朧的含著淚花,


    「你都不知道,我去救你的時候,你就昏迷不醒了,後麵好不容易把你從那些人手上救迴來,結果你居然不記得我了,簡兒,我是媽媽啊。」


    時簡冷漠的看了她一眼,而後又看了看這個陌生的環境,眉眼稍稍動了一下,抽出一張紙遞給了關月葵,


    「我知道你一時半會兒還接受不了,不過沒關係的,就算你想不起來也沒關係,你隻要記住,我是你媽媽,這裏是你的家,就夠了。」


    但在此後時簡恢復的三個月裏,關月葵找了專門的看護,但每天都會抽時間來看她,馬克最為私人醫生,自然也是來的較為勤快的。


    他最喜歡誇張的說,「哇哦,你恢復的好快。」


    每每這個時候,時簡都會尷尬一笑,而後不再接話。


    期間,關月葵也請來了一個腦科的專家,但對方檢查過之後卻隻是搖了搖頭,表示沒什麽大礙,失憶這種病症也沒有藥物可以吃,


    這個得靠個人,有的人可能很快就想起來了,但有的人可能一輩子都記不起來了,所以他也表示無能為力。


    但建議家屬多溝通,講講以前發生的事,說不定她就能很快恢復。


    馬克表示不屑,這說了跟沒說有什麽區別?


    時簡身體素質好,傷口恢復得很快已經可以下床了,但出了病房門之後,她才發現,原來她不是在醫院裏,


    關月葵真的很有錢!


    這都不能叫別墅,別墅沒這大,沒這奢侈,簡直可以稱之為城堡!而且這房子裏隨處可見的,都是穿著統一製服的保鏢。


    而他們見到時簡都會統一尊稱一句,「小姐好。」


    頗有一種舊社會土大款的做派!


    時簡嘴角抽了抽,被一個下人領著去了後花園,下傍晚的餘溫照在身上倒也不熱,反倒是散去了一直呆在空調房裏的涼意。


    關月葵一邊陪著她走,一邊講她以前都在哪裏玩過,講得好似確有其事一樣,時簡挑眉反問,「照片呢?聽你說了這麽多,為什麽我都沒看到過我小時候的照片。」


    關月葵身子一愣,「你不信我說的?」


    「那倒不是,」時簡往座椅後靠了靠,「親媽說的話還有假?我就是好奇罷了!」


    「哪兒他媽有照片啊!」


    關月葵還沒來得及接話,一個極為欠揍的男聲就插了進來。


    南宮無門一迴來,就聽說夫人接了一個女兒迴來,而且還準備告訴他那些叔公門,這不就等於變相公開了!


    結果等南宮無門迴來一看,喲嗬!他當以為是誰呢。


    「媽,你瘋了啊,她……」


    話沒說完,就聽見清脆的一巴掌,險些將南宮無門那半張麵具給扇掉了。


    關月葵極為強勢,警告道:「這是你妹妹,說話的時候注意點分寸!」


    這一巴掌下手還挺重的,南宮無門右臉立馬就浮腫了紅紅的五指印子。


    「!」


    難以置信,南宮無門險些被扇懵了。


    關月葵大概也意識到自己下手有點重,便解釋道:「你妹妹受了重傷,這會兒傷口還沒完全癒合,而且以前有些事情想不起來了,你別說些什麽東西來刺激她。」


    合著這個老女人把自己丟到南非大半年就是為了把她接迴來呢?


    南宮無門像是聽見什麽新鮮玩意兒,冷哼一聲,「聽您這意思,她失憶了?」


    說著,南宮無門對上時簡那雙似笑非笑的眼睛,舌尖頂了頂臉頰,胸腔積蓄的那樣一頓怒火到嘴邊上就成了這麽一句不重不輕的譏諷,


    「真失憶還是假失憶啊,別被人騙了啊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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