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小老弟,見你可真是不容易呐!怎麽樣?這段時間的將養,傷勢大好了吧?”


    人未至笑聲先至,老李依舊是個難纏的,聽了這老頭子爽朗的笑聲,李大成卻苦笑了一下,與這老東西耍心機,自己差了不少呐!瞧這幾句話說的,聽得人舒服的不得了,這就是歲月磨礪出來的本事啊!見人說人話遇鬼講鬼語,在這些方麵自己怕是差了老李幾十條街。


    “嗬嗬……中堂大人安好?


    中堂大人來了,想必是和談不順利了,怎麽樣?購艦的事兒,跟英國人談了嗎?”


    雖說知道自己在撥弄人心上的手段不如李鴻章,但李大成也不低頭,知道他的來意,但就是不跟他說正事兒。


    “和談?和談能有什麽不順利的,年底就能簽約了,總要讓太後在歲末年初迴鑾的,倒是李二爺的手筆不小,南邊的事兒都傳到老夫耳中了。”


    老李的手腕依舊高明,撇去購艦之說,直指南邊的藥材大戰。


    “哦……商人逐利,藥材市場近期有利可圖,貝勒爺的花銷不少,振威軍這邊也有用度,這事兒當不得什麽大事兒!”


    以李鴻章的身份地位,應當不至於參與到財貨這樣的事情當中,他參與進去了,也就是意味著藥材大戰,直接演變成了高層大戰,振威軍北進,本就是桂順這邊的示好之舉,不然三十萬振威軍,總能分出十萬八萬到南邊去的。


    想來李誠有在那邊動用振威軍的勢力行事,遭到了人家的忌憚。


    “話是如此。但是,讓振威軍參與商場爭鋒,李二爺的器量狹小了些吧?”


    看著李鴻章雙眼微眯的樣子,李大成也是臉色一肅,既然都說到這了。不妨把事情說得明白一些。


    “振威軍是為什麽參與的?李中堂還是要問明白為好,大家都守著規矩,咱們的人定然也會守規矩的,你若是逾矩半步,那所有規矩就別要了!


    玩不規矩的手段,老子多的是。現在南邊隻是殺了幾個無足輕重的匪類,你們再這麽鬧下去,振威軍的人未嚐不敢殺一省督撫!


    商場就用商場的手段,用土匪、用官麵上的手段對付老子的人,你給那盛宣懷說一聲。明天老子接不到南邊的電報,就殺他全家!”


    李大成心裏也是憋著火氣的,津門防疫之事,被桂順的手下擺了一道,這邊李鴻章還想給南邊的人出頭,他李大成不是泥捏的,振威軍也不是泥捏的,商場都不用商場的手段了。他也沒什麽底限可言的。


    信息通暢對於商業來說至關重要,南邊的電報局把在盛宣懷的手裏,無論他是否直接參與。收不到李誠有的電報這事兒都與他脫不了幹係的。


    以振威軍手裏的軍械論,大清沒誰是殺不了的,盛宣懷雖說是李鴻章的嫡係,但北洋的軍隊李鴻章現在調不動,調動了那就是找死,沒有軍隊保護。誰能奈何振威軍呢?


    “你敢!”


    李大成這邊開口就悍然要殺盛宣懷,李鴻章也火了。這磕沒法嘮了,他這次來是為了說理的。可不是為了幹仗的。


    真照這位李二爺所說,殺了盛宣懷,那大清接茬就會大亂的,這事兒李鴻章覺得李大成不敢去做。


    “敢不敢試試便知,中堂大人,話不投機,我就不送了!”


    “你真的敢?


    殺了盛宣懷,下麵必亂!”


    “亂不亂跟老子有什麽關係?亂了更好,亂了也就有機會了。”


    “小老弟,雖說這裏隻有咱們倆,但這話也不該說,這大清亂了,對你有什麽好?”


    “是啊!老子也不想大清亂,可有的人想呐!比如說南邊那些人,商場上的手段玩不過咱們,就玩歪路子,這不是亂了嗎?


    對老子而言,大亂小亂是無所謂的,頂多南邊再鬧一鬧義和團而已!”


    “唉……再不這樣吧……


    讓貝勒爺的人在南邊與杏蓀聯手,兩家同進退如何?”


    “聯手也不是不成,但雙方紅利要按出資多少來算,經營的事兒,我的人來管,官場那一套就別拿到生意裏麵了,在我這兒不好使!”


    這恐怕也不是李鴻章此來的目的,跟官商合夥?出錢你出大頭,管理沒你的事兒,分紅的時候看權勢,這他媽就是官商,李大成跟桂順現在還想著從別人身上掏錢呢?讓別人掏自個兒的錢,李大成、桂順不會願意,李鴻章的眼皮子也沒這麽淺薄。


    無論是誰,想從他李大成身上占便宜,都要拿出相應的代價來,拿不出來,好處沒你的份兒。


    “這……杏蓀在南邊的路子廣。”


    李大成的說法,顯然不是李鴻章要的,捋了捋胡子,李鴻章繼續開出價碼。


    “哼!這麽說的話,振威軍的人槍也該算作股份了?”


    “你這小老弟啊……


    將來你不是還要做紡織嗎?杏蓀與南邊做紡織的狀元郎熟識,在煙台,杏蓀還有一個繅絲局,這些總能說的上話兒吧?”


    盛宣懷的底細,李鴻章清楚,比財力,他那邊看上去是不少,但真正的活錢卻不多,桂順有多少錢?京師遭難、津門遭難,桂順怕是也發了橫財吧?以出資多少分紅,那這買賣還有什麽可摻和的?買賣之中占不到大股,盛宣懷那邊又怎麽能跟桂順拉上關係呢?


    想及李大成之前的說法,李鴻章索性拿出紡織做籌碼,這行業很賺錢,但是裏麵的彎彎繞也不少,這樣的條件開出來,李大成的臉上越發的陰翳了,大清不成,壞就壞在這幫官商、商官的身上,有了他們。啥啥也發展不起來的。


    “到底是年歲不饒人呐!


    中堂大人老了!


    你的路走了三十年走不通,老了老了怎麽還看不明白呢?”


    李大成說這話,就跟罵人差不多了,可李鴻章沒有暴怒,隻是頹喪的仰倒在官帽椅上。許多人怕是小看桂順背後的這位李二爺嘍……包括他自己在內!


    “唉……


    有些事兒不是如小老弟所想,都知道紡織賺錢,可為什麽幹的少呢?


    英國人不讓!英國人不讓,朝廷就得限製紗錠的數量,這不是沒辦法嗎?”


    聽了李鴻章的說法,李大成不屑的一笑。英國人還不讓鬧義和團呢!結果怎樣?結果血乎淋拉的擺在津沽呢!


    李鴻章這次來的目的,肯定不是為了錢,無非是這位在大清朝廷摸爬滾打了幾十年的老江湖,看到了桂順這邊的變數,振威軍勢力很可能會取北洋而代之。如今的北洋已經算是四分五裂了,水師看南洋、新軍看袁世凱,多了振威軍這麽一股勢力,老北洋剩餘的陸軍就沒啥拿人之處了,裁撤怕是指日可期呐!京師多了桂順這麽一個宗室,以後的局麵,誰也不好預測。


    盛宣懷那邊與袁世凱不合轍,李鴻章與盛宣懷的位置。現在也處於變化之中,若他不在位了,他的勢力就要依附盛宣懷。人走茶涼這也是定局。


    現在這個時候,與桂順結夥,對盛宣懷、對李鴻章身後的勢力,都有莫大的好處,桂順若是不西進山西,這事兒李鴻章不會出頭。桂順親身去山西服侍太後行在,許多事情也就定局了。


    對於揣摩老娘們的心思。李鴻章要比李大成熟練的多,老娘們現在要的是安穩。而桂順勢力的崛起,恰恰能讓老娘們安然終老,該怎麽站隊,這老李看的也是很清楚呐!


    “隻想著好處,不想著辦事,哪會有法子呢?隻要一心想著去辦事兒,怎麽又會沒法子呢?


    中堂大人沒辦法這話說的好!老子倒要看看究竟是不是沒辦法!


    南邊的事兒咱們就不說了,該咋辦就咋辦,惹怒了老子,誰也別想好好活著,哪怕是避到了天涯海角。


    聽說中堂大人的子嗣都在使館任職,這段時間還是籌措一些防瘟的藥物送去為妙。”


    祛瘟堂的事兒好辦,盛宣懷與桂順暗中往來的事兒也好辦,就看那邊怎麽做事兒了,做不好,李大成也不介意暗殺幾個督撫,雖說這年月的技術水平不高,但也不是沒法子讓幾個督撫不聲不響的暴斃,隻要想著去辦事兒總會有法子的不是?


    “怎麽?你想威脅老子?”


    一聽李大成提及自己的子嗣,李鴻章也急了,這李二爺果然惹不得啊!喪心病狂之人!


    “不是威脅,隻是一個建議而已,津門的鼠疫,長蘆的八國聯軍,有些事兒,中堂大人要自己去想呐!”


    聽到津門鼠疫四個字,李鴻章‘唰’的一下就坐直了,談及子嗣,李鴻章也沒有這麽大的反應,想來,這位老爺子是想到點子上了。


    “你!你!你這真真的是喪心病狂呐!”


    抖著手指著李大成,李鴻章也不知說什麽好了,津門鼠疫與八國聯軍、李二神將聯係在一起,絕對沒好事兒!


    桂順身後的李二神將是個威脅,這些日子李鴻章不是沒想過除去這個禍害,可貝勒府的防衛力量,比紫禁城都要嚴密的多,暗地裏出手,奈何不了李二神將。


    從官麵上出手,李二神將已死,桂順又去了山西,這個時候提李二神將之事,隻會讓老娘們覺得有人不想看著桂順上位,這樣做事隻會讓桂順更快的上位,上更高的位子,適得其反。


    而且現在提李二神將未死之事,也容易在談判桌上招致洋鬼子的反彈,經其事便是局中人,前次拜訪,李鴻章給桂順下了套逼著振威軍不聲不響的去了北麵,誰曾想迴頭李二神將就給自己下了套,一來一去,兩人算是打了個平手。


    現在李二神將已死之事,在他李鴻章這裏必然是要明確的,李二神將已死,桂順在津沽一帶有功無罪,隻待太後迴鑾,桂順便可平步青雲。


    桂順的平步青雲已成定局,李二神將又出了手,這次用的是鼠疫,想及這次振威軍主動去津門防疫,想及在南邊展開的藥材大戰,李鴻章也覺得有些不寒而栗,李二神將這廝真的是喪心病狂、百無禁忌啊!


    一旦洋鬼子那邊發了瘟,能有效防治鼠疫的藥材值多少錢?金山銀海不足以形容,祛瘟堂,倒是起了個好字號,此局,李二神將怕是要完勝了。


    “哼哼!如津沽一樣,沒些悍氣,怎麽撈好處呢?”


    “悍氣?撈好處?


    東三省、朝鮮、蒙古、伊犁、沙俄、諸洋鬼子、鼠疫!一旦事敗,群起而攻呐!”


    不用李大成細說,李鴻章依著難民北遷的路子,就可以推測出李大成行事的方向,傳了鼠疫,後果太嚴重,怕是大清承受不起的。


    “群起而攻?他們敢嗎?”


    “現在不敢,未必以後不敢!”


    “給老子十年,讓他們現在不敢!


    給老子二十年,讓他們以後想都不敢想!”


    “大清如何?”


    “謔……您問我大清如何?自兩廣北進的時候您不是跟洋鬼子談過嗎?


    您來說說大清如何?”


    聽到李鴻章提及大清,李大成又是輕蔑的一笑,當年曾國藩踏不出那一步,他的徒弟李鴻章也是一樣踏不出,現在問大清如何?早他媽幹什麽去了?


    前次李鴻章也說過,洋鬼子、革命黨都跟他接觸過,在兩廣與他們眉來眼去的時候,老李可曾想過大清如何?


    “也是!”


    想想甲午,若是當年能多購幾艘新艦,若是淮軍在朝鮮打的再好一些,或許……


    想到這裏李鴻章也隻能無奈一歎,說到布局,他是老局中人,李二神將是踏著老局入新局的人,江山代有新人出,一代新人換舊人,新老交替的時候,肯定會有許多的不甘、不願,但大勢難違。


    遍觀大清上下,在李鴻章眼中,可用之人除了一個三心二意的袁世凱,還真沒別人了,現在又多了一個可以溝通中外的李二神將,未來局勢難測啊……


    溝通中外,這話是好說,可數遍了大清,能下這盤棋的人,真是沒幾個,內政,說句不好聽的,給狗栓個餅子也能幹內政,而今大清最缺的就是能平衡外患的人,袁世凱在朝鮮幹過,有這樣的經曆,可這橫空出世的李二神將,這些經曆是哪裏來的?這事兒也是個迷局呐!(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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