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聲很緊,紮在津門城外的李大成,自然不會傻乎乎的打著黃河拳的名號,如今的津門地界什麽最多,義和團!其次呢?土匪跟鏢局,泰昌鏢局,就是李大成在碼頭上打出的名號,至於接不接鏢要看局勢的。


    鏢局這東西,也是需要在官府備案的,但民間私營的鏢局也有不少,五六十人帶著刀劍的隊伍隨處可見,改換一下名頭也沒人會在意的,安安心心在城外紮下人馬,不等著李大成進城,於培河那地頭蛇就巴巴的來了。


    “兄弟,這都什麽時候了,你還敢留在城外?”


    瞧神情,於培河來的很是匆忙,兵勇的底氣曼利夏也沒隨身帶著,瞧他滿頭大汗的樣子,應該是得了消息就立馬衝了過來。


    “怎麽?出事兒了?”


    “可不出事兒了嘛!”


    自己在倉房那邊是殺過人,但碼頭上的眼線說,總督衙門並沒有聲張,隻是默默的收了屍,外鬆內緊應該不至於,難道於培河想敲詐自己?


    想到這一點,李大成的臉色也冷了下來,拿信息換銀子,這是他與於培河之間的規矩,訛詐自己,他於培河就有些貪心不足了。


    “不就四十幾個人嗎?至於嗎?”


    雖說心裏有些不快,但李大成也沒有惡語相向,隻是間接的提醒了一下於培河,這事兒總督衙門都不當事兒辦,你這邊開口也要收斂一些。


    “嗨!咱們兄弟說差了,不是那事兒,那些人殺了也就殺了,總督衙門巴不得你多殺一些呢!


    淶水那邊出事兒了!上次淶水那邊殺了洋技工扒了鐵軌,惹得洋鬼子不滿了,他們數次督促朝廷出兵鎮壓,前半個月那邊又起了高洛教案,朝廷命練勇統帶楊福同出麵彈壓,誰曾想淶水的義和團膽上生毛,糾集數千人在石亭伏殺了楊福同,打散了練勇。


    這事兒惹得朝廷震怒了,老佛爺下旨要嚴辦淶水的義和團,大沽那邊的洋鬼子也鬧的很兇,央求朝廷要派兵進京,據說這事兒已經談成了,老佛爺有意在直隸全境彈壓義和團,聽聞朝廷的軍令已經下到了聶軍門跟董軍門手裏,隻等著時機到了全力剿殺義和團了。


    兄弟,這段時間京津的陸路不怎麽通暢,你那邊的消息或許來的晚一些,但武衛軍那邊已經有了朝廷的電報,據說兩廣的李中堂也特別交代聶軍門要大力彈壓義和團。”


    一氣兒說了這些,於培河也有些口幹舌燥,抹了把汗抓起桌上的茶壺‘咕嘟嘟’就灌了半茶壺水進了肚子,如今義和團已經成了反賊,這次他本不該來,但想著這幾天在李大成這邊撈了許多好處,過河拆橋有些不仁義,所以一聽下麵的弟兄說,李大成又來了津門,他馬不停蹄的就趕了過來。


    “大狗,你去包二百兩銀子來!


    培河大哥,這事兒不打緊,爺們兒現在是泰昌鏢局的總鏢頭,朝廷打義和團,總要有憑有據吧?打鏢局,不至於吧?”


    於培河剛剛的話,有三點很關鍵,一是剿殺義和團,二是洋鬼子的軍隊進京,三是京城老娘們的態度,殺官等同於造反,淶水的義和團鬧的離譜了,所以朝廷才要彈壓。


    洋鬼子的軍隊進京,應該是去保護使館的,並不是開戰,這事兒不能當做是朝廷的壓力;至於那老娘們的態度,這老娘們一貫善變,再說了載家那一窩子還在位呢!隻要載家那一窩子還在,他們的目的還沒達成,身為老娘們的家人,他們對老娘們的態度是有很大影響力的,有他們這一窩子在,義和團就得接茬鬧下去。


    於培河的話雖說將嚴峻的形勢說的清清楚楚,但是對李大成的壓力卻不大,通過這些他就能判斷以後局勢的走向了。


    “兄弟,現在是不至於,可以後呢?聶軍門可是看中堂大人的意思辦差,中堂說了要大力彈壓義和團,聶軍門那邊就不會含含糊糊的辦差!


    武衛軍動手,可不認咱們是不是京師來的,隻要鬧過拳就是義和團,即便是殺錯了人,有中堂大人撐腰,聶軍門也不怕事兒啊!”


    於培河這話說的不錯,縣官不如現管,朝廷對軍隊的控製力不成了,聖旨可能還不如李中堂的一句話,這事兒沒準武衛軍會借題發揮。


    不過有句話說得好叫做槍打出頭鳥,自己的黃河拳,除了在滄州府名聲比較大之外,在津門地麵,一直是名聲不顯的,武衛軍打義和團,也要先衝曹福田跟張德成下手。


    “培河大哥,咱們泰昌鏢局,雖說不是天津衛本地的鏢局,但是糧商請來護銀的鏢局,這武衛軍再窮兇極惡,也不至於打運河上的糧商吧?”


    李誠有這個運河糧商,就是李大成敢紮在津門城外的底氣,如今海路被列強的艦隊封鎖,京津的糧道,一多半要靠失修的運河來承擔,而李誠有現在占了運河上一多半糧食的份子,即使明知李誠有是義和團,朝廷也不會第一時間彈壓的,何況他們現在並不知情。


    “唉……我說這時候天津衛的糧價怎麽不漲呢!原來是兄弟的手腳,其他時候,別說是艦隊封海了,就是遇上大風天氣,這城裏的糧價也‘嗖嗖’的漲,這事兒兄弟做的高啊!”


    這一層李大成不點破,於培河還真想不明白,他隻是個大頭兵,還沒有那麽高的水平,他隻知道李大成的人馬每次都是坐著漕船來,這麽一說一下就印證了李大成京師子弟的身份,不是官府中人,誰會在這個時候衝低糧價,囤下糧食三五天就能翻一番呐!


    “嗬嗬……培河大哥,想必弟兄們之中也有拮據之人,這樣吧!我在這裏給您留一船江南來的上等稻米,有家口大的兄弟,您開個條子讓他來這邊領米,三百石米,怎麽也夠吃一陣了!”


    於培河能在這個時候跑來報信,也算是個有情有義的,一船米不過千兩銀子,有了這一船米,於培河的關係網就能再擴一擴,給銀子隻怕於培河會自己昧下,給米一來顯得自己大氣,二來通過領米,李誠有這邊也能結識一些官員的家屬,想必這一船米,於培河不會隻分給底下的兄弟,多半還是要走關係的。


    “三百石!這可是三萬斤好米啊!江南的一等米,在城裏可是能賣到五兩銀子一石的!這人情兄弟可欠的大了!”


    江南的米,在原產地或許隻是二兩銀子一石,到了運河上就得二兩半,運來至少也得一兩的運費,到了下麵的糧店五兩也不算高價,三百石米對李誠有那邊來說是一千兩銀子,到了於培河手裏,就是一千五呐!


    這樣的人情,確實有些大了,但禮下於人必有所求的道理,於培河是清楚的,自己多跑跑、少要些,這人情也就有了。


    “咱們做的就是糧食買賣,一兩船米底下的人省一省也就有了,培河大哥隻管開條子,多出一些也無妨的!”


    這時候的信息很關鍵,有了一兩船米,於培河的消息路子也就廣了,一兩千兩銀子換個平安,對李大成來說太廉價了!


    “好!這泰昌鏢局的事兒,就交給兄弟吧!糧商現在就是衙門的祖宗,備案的事兒,明個兒一早就成!”


    於培河走了,李大成也沒敢貿然進城,城外跑的路子多,進了城就成了鱉容易被抓,再說城裏現在還有曹福田那個冤家對頭呢!萬一他們的行蹤被曹福田知道了,平白的給孫家帶去災禍。


    今天見過李存義之後,李大成這邊也有了新的想法,延請一個會玩刀的武師,來教一些刀法的技巧,現在這時候冷兵器還是有相當用處的,槍子兒有沒的時候,但一手好刀法卻可以在近戰的時候救命殺人。


    這事兒還得麻煩於培河,有了他的指點,一個江湖名號津門劉大刀的武師,也被李大成花了一百兩銀子請到了倉庫之中。


    武師、拳師授拳,多半教的是套路,也多半有所保留,但李大成現在缺的就是套路跟基礎,光會絕招是不夠的,不懂的套路就沒有連貫的招數,套路大多數人都以為是假把式,但配上絕招的套路就是真把式了,關鍵還是兩個字,會用!


    劉大刀得了一百兩銀子,教的也是盡心盡力,接下來的兩天,李大成一直在帶人練刀,既不進城也不出門,一門心思的呆在家裏練刀。


    “兄弟,不好了,義和團占了涿州!打了涿州可比殺了楊福同厲害的多,朝廷這迴是真怒了,朝廷下旨讓聶軍門率駐紮在蘆台一帶的武衛軍前去彈壓!”


    聚眾圍城,這是李大成玩剩下的,對於這個消息,李大成也不驚訝,彈壓?這義和團遍直隸,一萬人的武衛軍彈壓的過來嗎?沒有十萬八萬的正規軍,想要滅盡義和團,不容易啊!


    “培河大哥,涿州聚了多少義和團?”


    涿州是京城的腹心之地,陸路一日夜便能打到京城,淶水、涿州一帶的義和團有些眼窩子淺了,南推到保定、滄州一帶,朝廷或許不會這麽激烈,但直接下了涿州,讓京城的老娘們怎麽能吃得下飯呢!


    “三萬!”


    “不多,他們必敗!洋鬼子那邊有信兒了嗎?”


    “沒有!應該還在跟外務衙門交涉!”


    “培河大哥,這事兒您得多掌眼,洋鬼子是關鍵!”


    隨著涿州被占,天津衛的義和團也偃旗息鼓了,呂祖堂的法壇不再熱鬧,林黑兒的紅燈照也消失無蹤,至於牛皮吹得震天響的天下第一團,也失去了往日的光輝,據糧船帶來的消息,獨流一段的航道也清淨了不少,讓給其他義和團的獨流營地也人去樓空了。


    聽著各地來的消息,跟著津門名家劉大刀習武,李大成倒是一點也不緊張,這些天在劉大刀的教導之下,他的刀法突飛猛進,鬼頭大刀已經能在手中上下翻飛了,其實功夫這東西,關鍵還是一個技巧,明白了不難,不明白,練一輩子也是莊稼把式花架子。


    當然與錢老八相比,李大成這邊的突飛猛進,也成了笑話,這廝的一身蠻力,可是給玩大刀準備的,學起武來,錢老八的一根筋反而是最大的優點,一趟刀法,他看了三遍就能施展出來,對上劉大刀也不逞多讓,當然這裏麵也有劉大刀藏拙的意思。


    刀練了沒一天的功夫,這天就真的變了,一趟火車夜裏自大沽進京,滿火車都是洋鬼子的士兵,朝廷那邊當夜也下了嚴令,禁絕義和團。


    津門這邊對義和團的剿殺,當夜就開始了,但李大成依舊不怕,滄州府不是涿州也不是津門,京津附近的義和團到底有多少人,隻怕誰也不清楚。


    義和團的人,穿上紅衣是義和團,扒了就是平民百姓,剿殺?怎麽剿?殺得粗略了,義和團轉頭就起,殺得細了,幾十萬、上百萬義和團也是有的,殺不勝殺、誅不勝誅。


    那些高叫這剿殺義和團的官員老爺們,心裏隻有翻天覆地這一個詞兒,豈不知還有地覆天翻一說?瞬乎天地變,這就是紫禁城老娘們的手段,有載家那一窩子在,這天呐!就是六月天,說變就得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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