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畫,你個沒良心的!」


    正堂上大夥全都愣住了,隻見梁孟玉像個怨氣團,甩開小丫鬟扯她胳膊的手,氣衝衝地一頭紮進了正堂。


    「容畫,你是不把容家毀了你不甘心嗎!」她一進門便朝著女兒奔去,若不是青溪眼快攔住,容畫定要被她撲倒。


    可人雖攔住了,卻沒攔住胳膊,梁孟玉抓出去的手還是在女兒臉上撓了一把,容畫耳根下登時多了幾條血痕。


    「梁孟玉,這是你發瘋的地方嗎!」二夫人從後麵趕了上來,扯著妹妹往外拉。


    梁孟玉哪肯,甩開姐姐,紅了眼似的指著容畫吼道:「我讓你嫁入昌平侯府就是讓你跟容家對著幹的嗎?是,你恨我,可你兄長沒有對不起你吧!你把他害成了什麽樣,他現在還被關在刑部大牢裏受苦呢!」


    「誰告訴你的。」容畫突然道了句。


    大嫂說過,就怕母親胡鬧,這事他們根本沒有傳往通州,母親是如何知曉的?就算兄長的案子瞞不住,可她又怎知道這事和昌平侯府有關?


    梁孟玉被問得恍了一下,接著啐道:「我自己兒子我會不清楚!還用得著別人說麽!容畫,你為了自己榮華富貴,居然出賣你哥哥,任昌平侯世子利用他,你和趙世卿,你們還有人性嗎!」


    「住口!」沈氏實在忍不住,猛地一拍八仙桌厲喝了聲。


    她沒控製好力度,手掌又麻又疼,可她哪裏還顧得上。眼前這個潑婦,不懂禮數,進門連個招唿都不打又喊又罵,當他昌平侯府是什麽地方?是她家,是街頭,是菜市嗎?張牙舞爪,市儈到了極點,她就不能要點臉麽!


    「昌平侯府也是你撒潑的地方,你居然敢詆毀世子爺!」


    梁孟玉這會兒才像夢醒一般,注意力終於轉移到周圍一眾人的身上了。可看見她們,她一點怕的意思都沒有。


    還有什麽好怕的。她這一生都毀了,還有比這更可怕的事嗎?


    梁孟玉一生都押在了幾個孩子身上。二兒子不成器,大兒子容伯瑀便是她最大的驕傲和保障,本還想再賺一個小女兒,卻不料女兒和自己斷絕了關係,不理她了。她除了容伯瑀,誰都沒有了。


    可偏天意弄人,容伯瑀仕途還沒開始,就招了這麽一劫。


    她得知消息時,不是沒想過來求容畫。就算女兒不認自己,到底和兄長還有感情,若是昌平侯府能幫襯一把,許兒子還有指望。可讓她萬萬沒想到的是,把自己兒子弄進大牢的居然就是昌平侯世子,趙世卿!


    行啊,行啊!半生心血,付諸東流,她連死都不怕了,還會畏懼他們!


    「哼,我詆毀世子爺?是我詆毀他,還是你們恃強淩弱,心狠手辣,不拿我們這些人當人看!對你們來說,我們是什麽?牲畜嗎?不對,牲畜還會喘氣呢!我們不過就是你們腳下的塵土,肆意踩踏,之後還要嫌我們髒!」


    「你……」


    沈氏氣得話都說不出了,梁孟玉不依不饒。


    「不是嗎?大夫人您不是嫌棄我們麽,從一開始這親就結得不情不願,是我們這爛泥髒了您的腳!」


    說著,她又看向了女兒。


    「容畫,別以為你嫁進來她們就把你當人看!你是我女兒,是容家的女兒,就算你和我斷絕了關係也改變不了你的出身!你以為你巴結他們出賣你兄長,他們就會接受你了?爛泥就是爛泥,隻能被人踩在腳下!你想高攀,好,我就看著,我活一天就等一天,我就等你被趙世卿拋棄,等著你身敗名裂永無容身之地!」


    這話一出,滿堂人都驚住,這哪裏是母親和女兒說的話,這簡直就是詛咒!


    伯夫人簡直不敢相信天下有這樣的母親。她自幼生活安逸,對女兒也是寵上了天,譚歆然要星星她不敢給月亮,恨不能把心都掏出來給女兒。今日女兒就是如此胡鬧,她還是舍下這張臉去順女兒的心,也不管什麽廉恥了,隻要女兒開心……


    伯夫人心悸得下意識去握女兒的手,譚歆然也默默拉住了她,伯夫人抬頭看看,女兒麵色淡然,沒有絲毫波瀾。


    同樣沒有波瀾的還有容畫,母親能說出這話她一點都不覺得奇怪,意料之中。


    不過沈氏不能淡定了,指著她道:「瘋子,簡直就是瘋子,來人,給我拉下去!」


    這好歹是世子爺的嶽母,且世子夫人還在,真的硬拉還沒哪個下人敢,隻能攙著她哄勸。


    若順著這台階下了也好,可梁孟玉才不,幹脆豁出去了,席地而坐,蠻橫道:「今日不給我個說法,我就不走了。」


    「嗬!」伯夫人蔑笑了聲,「大夫人,這便是您的親家啊,我都替您臊得慌。」


    沈氏被嘲諷得滿臉通紅,窘得恨不能讓時間倒迴去,這不過是個夢罷了。她不敢再看伯夫人,唯是怒瞪著兒媳。


    容畫垂下眼簾,站在母親麵前,寒聲問:「你走不走?」


    梁孟玉迴視。「不走!」


    「你忘了我同你說過的話了嗎?」


    梁孟玉哼笑。「容家已經毀了,我還怕什麽?」說罷,她灑開裙裾,坐得更穩了。


    容畫不慌,餘光掃了眼冷目看著自己的譚歆然母女,緩緩跪坐在地上,貼近母親問:「你如何才肯走?」


    「讓趙世卿給我兒翻案,讓他官複原職。不行,作為補償,得提任!」


    聞言,容畫驀地笑了聲,涼冰冰的。「母親,你知道這根本不可能。」


    「那我就鬧,鬧到可能為止。別指望我罷休,容畫,你就是滅我口我都不怕……」


    「母親。」容畫打斷了她,「你當真以為我不知道你為何來嗎?」


    梁孟玉愣住,驚忡地看著女兒。


    容畫平靜道。「是有人讓你來的吧,就是告訴你大哥案子的人,她一定告訴你是世子爺算計了大哥,大哥入獄都是因為她。你想來求世子爺,但是她告訴你沒用,連我都和世子爺‘沆瀣一氣’對不對?」


    看著一臉驚愣的母親,容畫悠然地正了正她衣襟,繼續道:「然後你慌了,她便說,我能幫你,不過你也得為我做一件事……」


    「什,什麽事?」梁孟玉心虛,惶然問。


    容畫挑眉,嬌豔欲滴的紅唇勾起,浮出個讓人捉摸不透的笑來。「什麽事?您都做了,還用得著問嗎。」


    女兒的話在心頭掃過,梁孟玉隻覺得冷颼颼地。自打女兒嫁了以後便換了個人似的,每每看到她,梁孟玉都會不自覺地發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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