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畫心裏苦得發澀,一股酸楚湧上來,可還未攀上眉梢便被她壓了下去,她冷靜道:「放開吧。」


    「我不放!」


    趙世騫徹底沒了理智,完全不似平日裏那個翩翩儒雅的少年。


    他如何還能鎮定。大婚之後,父母將他遣去了國子監,這兩日他度日如年,隻想著迴來再見她一眼。


    他想過無數次二人再見的情景,許她會怨,會哭,會悔,許會向他訴說這段日子的悲傷抑或是思念……可他獨獨沒想到她會如此冷漠!


    趙世騫的手又加了幾分力度。


    眼看容畫疼得眉頭都皺了起來,青溪也顧不得尊卑禮數,扒著趙世卿的胳膊求道:「二少爺,您就放開吧!夫人不是說了,都過去了麽……」


    「青溪連你也這麽說嗎?」趙世卿吼道,將花甩在了她眼前。「那這花怎麽解釋?別人不清楚,你還不清楚麽!」


    這話問得青溪啞口,自幼跟在容畫身邊,沒人比她更了解兩人的事了。這花是何意她自然清楚,可是她沒法說……


    「放開。」


    不遠處,一聲醇厚低沉的聲音傳來。雖平靜,卻帶著隱隱的威懾力。


    幾人不用看也知道是誰了——


    趙世騫抬頭便對上了兄長的雙目,眉光凜凜,炯炯如炬,驚的他手下意識鬆了一瞬,容畫趕緊趁機掙脫,跑開了。


    趙世卿迎上了她,托起她手腕看了看。


    都紅了,他心疼地用拇指摩挲了幾下,想都沒想徑直朝趙世騫走去。


    容畫驚得急忙扯住了他,他淡笑,拍了拍她手以示安心,站在了趙世騫麵前。


    「你迴來了?」


    「迴來了,兄長。」


    趙世卿微微頜首。「本還想找你,倒是在這見了。如是也好,那為兄便在此對你道歉。曾經的事情至始至終都是為兄的錯,你可以怨我,但事已至此,說陰差陽錯也好,說天意弄人也罷,我已經娶了容畫了。「


    「她是你大嫂,你可以針對我,但是不可對她不敬。」


    說是道歉,可二人對立,站在他麵前的趙世騫還是被他威嚴的氣勢壓得抬不起頭來。


    十八少年,無疑是清秀俊朗的,可趙世卿散發出的卻是歲月經久積澱後,成熟男人的魅力。


    他的氣場,是由內而外透出的自信。


    趙世騫自小便將兄長當做崇拜對象,做夢都想成為他那樣的人。可他知道,便是自己再長十二歲,也未必能如他這般,心裏不由得泛起絲涼意。


    也許天意的安排是對的,兄長到底是比自己強得多。


    趙世騫無奈苦笑,看了眼兄長身後的容畫。


    「對不起,大嫂。」


    他終於喊出來了。


    容畫以為聽到這兩個字會心碎,然而沒有,冰封的心如何還會碎。


    她沒應聲,而是走到趙世卿麵前,仰頭望著他。「我累了,想迴去了。」說著,亦如早上他牽著她,她也默默挽起了他的手。


    小手涼冰冰的,像她蒙了煙雲的雙眸,趙世騫緊了緊掌心,含笑應:「好,我們迴去。」


    就在二人轉身之時,趙世騫驀地道了句:「兄長……照顧好她。」


    趙世卿迴首看了他一眼,沒說什麽,繼續牽著容畫迴去了。


    望著離開的二人,趙世騫掌心裏那隻單薄的玉簪花隨著他收緊的手,化成了花泥……


    穿過遊廊,拐出小花園的拱門便是淵渟院了,二人剛入門,容畫脫開了趙世卿的手。


    手裏忽地一空,趙世卿僵了片刻。


    容畫垂眸道:「妾身衣服髒了,想去換洗一下。」


    趙世卿點頭。


    容畫福了福身,帶著青溪先行一步,臨走還沒忘叫上依舊捧著花的九梔。


    目送她進了西耳房的淨室,趙世卿迴到正房稍間。他站在房間裏打量,雖新房不過是置辦了些喜色而已,可到底和當初不一樣了,多了她的氣息。


    花梨架子上添了她的衣裳,架子床前的紫檀束腰小幾上,也多了個紅木雕金妝奩,妝奩前還放了一隻小銅鏡。


    趙世卿揀起,把弄著這不過他巴掌大小的後鏡。


    照花前後鏡,花麵交相應。


    他想起了早上梳妝時的她,還有鏡台中那張清媚淡雅的臉……


    好似確實沒有比玉簪再適合她氣質的花了。


    看來趙世騫很會挑,原來玉簪是他們之間的定情花。


    亦如趙世騫所言,她今兒采摘因為他吧。還有臨走時她默默牽起自己的手,想必也是做給他看的,到底還是那句話:無情,何來恨。


    趙世卿出神想著,容畫已經迴來了,她換了身素色的裙衫,眨眼瞧去更似那無暇如玉的花了。


    她端著個小盅徑直朝他走去,站在他麵前,垂眸瞥了眼他手裏的鏡子。


    趙世卿反應過來,尷尬笑笑,放了迴去。「這鏡子樣式很特殊。」


    容畫淡淡「嗯」了一聲,卻沒再看那鏡子,揀起了他的右手,從小瓷盅裏抿出了些白色的漿汁,塗在了他晨練時留下的傷口上。


    漿汁香氣馥鬱,趙世卿當即便嗅出來了,是玉簪花的味道。


    心猛地被撞了下,接著一縷綿軟的暖意蕩了開。他挑眉問:「你采花是為了這個?」


    容畫沒抬頭,一邊細細塗著一邊又「嗯」了聲。「這花汁可消腫去痕。」


    挺好看的一雙手,瑩縝細長,除了掌心的繭一點都瞧不出是雙握劍的手,若是落下疤就可惜了,而且他還要靠這隻手寫奏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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