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嶽全身傷口不斷湧出鮮血,兩隻手卻牢牢抓住那把木劍不肯撒手。


    青衣女鬼仍然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一切,空蕩蕩的麵皮直勾勾的盯著崔嶽,楞在原地。


    往事隨風,一切塵埃落定。


    此生隻愛不悔,不惜顛倒輪迴,罪孽滔天。


    等有來世吧,茫茫人海,還能喚你一聲吾念裴郎!


    青衣女鬼胸前的傷口不斷擴大,黑氣自傷口處噴湧而出,如波濤洶湧未有減勢。


    青衣女鬼拚了最後一絲氣力,舉起鬼爪尖指捏住崔嶽的天靈蓋,隻用稍稍一用力,崔嶽就會當場斃命!


    嗬嗬,算了吧!人生本來苦短,我被人所害,因愛生恨,這腥風血雨幾十年,早已迷失了本性。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我為報血仇,不入輪迴,今日魂飛魄散是我應得的下場。


    彌留之際,何苦再造殺孽!


    青衣女鬼探手散盡鬼氣,露出一隻白玉細長的手指,輕輕抹去崔嶽嘴角的血跡,輕聲歎道。


    “你果真很好!”


    崔嶽一時間百感交集,生死輪迴有如平淡似水,堪破這世間七情六欲,何為愛?又何為恨?


    青衣女鬼周身鬼體漸漸透明虛化,全身鬼氣順著桃木小劍盡數而出。


    崔嶽身前被洞穿的數道傷口,此時如青龍吸水,將龐大的鬼氣盡數吸幹,斂入體內。


    青衣女鬼原本空蕩蕩的麵皮此時漸漸有了輪廓,胭脂輕點,柳眉之下鳳眼如炬,先前血氣蕩盡,方顯芙蓉水色。


    “謝謝你,崔嶽。記住我的名字,未洛泱!”


    說罷,青衣女鬼化做一陣青煙,隨風而舞動。


    清風徐來,化為山間點點霧色。


    崔嶽胸口劇痛的厲害,再也支撐不住千瘡百孔的身體,跌坐在地上。


    崔嶽盯著那陣輕煙,一時也惘然若失,嘴中喃喃道。


    “洛泱,洛泱,瞻彼洛矣,維水泱泱。世如夢幻……”


    山間遠處,秦腔聲若隱若現。


    怨氣騰騰三千丈,屈死的冤魂怒滿腔。……陰魂不散心惆悵,口口聲聲念裴郎。


    紅梅花下永難忘,西湖船邊訴衷腸。一身雖死心向往,此情不滅堅如鋼。……


    仰麵我把蒼天望,為何人間苦斷腸。一縷幽魂無依傍,星月慘淡風露涼。耳聽得花圓內悲聲大放,孤燈寂寂照紗窗。


    ……


    恨隻恨陰陽難聚鴻溝擋,咫尺天涯各一方。


    崔嶽聽這花腔徐徐而來,一時間不由得癡了。


    不錯,天涯路遠,你我隻是路人。若相逢,相視一笑,如晨曦微露,還記得誓言幾何?


    崔嶽眼前漸漸變得模糊,全身上下都好似沒有了知覺,像靠在了一團柔軟的棉花上,緩緩合上了眼。


    隻想就此沉沉睡去,沒有來世,更沒有紅塵。


    ……


    翌日,清晨霜重微寒,幽閉封鎖的雲山村沐浴在一片初陽之下,洗盡鉛華,百廢待興。


    歲月靜好,夢中一片安詳。


    崔嶽睡的正香,突然被人搖醒。


    “臭小子,快醒醒!”


    霍老怪又是掐人中,又是看瞳孔,好一通忙活。


    “嗯?怎,怎麽了?”


    崔嶽睡眼惺忪。


    “我的乖乖,你可算醒了!老子以為你小子嗝屁了呢。”


    霍老怪一見崔嶽醒轉,這才放下心來。


    崔嶽突然想起昨晚的事情,趕忙翻身起來。


    隻見亂葬崗上除了些孤零零的墳頭,哪兒還有那女鬼的影子?


    “怎麽迴事?我記得她好像叫洛泱。”


    “走了!準確的說是魂飛魄散,去她該去的地方了。你小子沒發現一個女鬼的名字,還挺上心。”


    崔嶽呸了一聲,隨後歎了一口氣道。


    “昨晚她明明有機會殺我的,最後關頭卻放棄了。”


    霍老怪也迴憶起昨晚的情形,神色複雜,輕輕說道。


    “也許這麽多年的血雨腥風,她也厭倦了吧。對於她來說,未曾不是一種解脫。”


    崔嶽神色漠然,也沒有搭話,隻是靜靜地望著遠方,腦子裏不知在思索些什麽。


    過了片刻,崔嶽突然起身,徑直朝著雲山村走去。


    “喂!你幹嘛去!”


    霍老怪奇怪道。


    “我要去找她!”


    崔嶽頭也不迴。


    霍老怪以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這小子莫不是昨晚撞壞了腦袋,這會在發神經。


    “你瘋了你!你這會就是死了化作鬼也找不到她,我跟你說了,她已經魂飛魄散了,上天入地都不可能再尋得半點她的殘魂。”


    霍老怪急了眼,伸出手就要去拽這個傻小子。


    “這裏不屬於她,她含冤而死,幽禁數十年,我想找到她的屍骨,讓她入土為安。”


    霍老怪的手停在半空,看著崔嶽不知道該說些什麽,陷入了沉思。


    崔嶽自顧走到村中那口古井旁,尋了一根拇指粗細的麻繩,一端捆在一旁的青石上,一端順著井口拋了下去,井口往下黑不隆冬,一眼看不到底。


    突然一根手電筒揣在崔嶽的手裏。


    崔嶽一抬眼,霍老怪努了努嘴,叮囑道。


    “小子,小心著點。”


    “好!”


    崔嶽應了一聲,雙手攀著麻繩,翻身下井。


    村口的古井應該是廢棄了有些年頭,耳邊聽不到任何水聲,安靜的可怕。


    崔嶽緩慢下降,手電筒照在井壁上,滿是苔蘚石壁。


    井底仍然是黑乎乎的,手電筒昏黃的燈光也照不真切。


    “這井下倒是涼快。”


    崔嶽感覺井底寒氣森然,不自覺打了一個寒戰,手一哆嗦,手電筒竟然掉了下去。


    “咚”


    崔嶽趕忙朝著井下張望,昏黃的燈光孤零零的躺在井底。


    崔嶽長舒一口氣,還好,還好。不是太遠。


    又過了一刻鍾,崔嶽感覺像是度過了一個世紀那麽遙遠,終於就要快到井底了。


    突然腳下一軟,像是踩在了某種軟乎乎的東西上,心裏一陣膈應,趕忙向後一個大步跳開。


    撿起手電筒一看,差點嚇得一屁股坐地上。


    一個碩大無比的黑色豬頭,張著獠牙,兩隻血色的大眼珠惡狠狠的瞪著崔嶽!


    “我的媽呀!”


    這是先前的那隻黑皮大野豬!


    崔嶽吃了一驚,趕忙倉皇退了幾步,背靠著井壁,退無可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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