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轟轟……


    整個天地都成了灰色的,陰氣翻滾不休,道光映耀四方。


    喊殺聲震天,趙歸真帶著鬼王們和祁太婆、張英鬆一群五家七派老家夥們廝殺成一團,不時有人或鬼重傷垂死。


    而下麵密密麻麻的鬼兵瘋狂的和張十三、蔣正心、散修們拚殺在一起,人類屍體和鬼將死後的骨灰落了好幾層。


    整個天地間仿佛都亂了,場麵極為誇張和震撼。


    周鳳塵呆呆的坐在空中車架上,身邊的陰兵越來越少了,但有七八個女鬼侍衛仍舊護著他。


    他艱難的挪動了一下身體,隻覺得神經麻木,大腦嗡嗡作響。


    事情的發展出乎他的預料,他不知道現在麵對的是什麽,結果又會怎麽樣。


    他心裏隻有無數奇怪紛雜的念頭:


    我的一切都是假的!


    我是個傀儡!


    我是個可憐蟲!


    如今我又助紂為虐,被坐實了邪人!


    我究竟在做什麽?他們憑什麽要殺我?


    他忽然想到了逃,他要離開這裏,走的遠遠的。


    所以,他站了起來。


    八個女鬼立即抽出了兵器,“大王有令,道長還需等待!”


    “限製我的自由嗎?”


    周鳳塵抽出了“斬龍刀”,瞬間砍掉了兩個女鬼的腦袋,借勢直奔地麵。


    “道長勿走!”一群女鬼追了上來。


    周鳳塵落到地麵,看了眼亂七八糟的茅山總壇,踉蹌著往山下跑去。


    離開這個鬼地方,離開這裏,去哪裏都行!誰的死活他都已經顧不上了,因為他也不知道自己活著的意義。


    ……


    前麵就是小鎮了,身後茅山的動靜已經傳不到這裏。


    但幾個女鬼還在緊追不舍。


    周鳳塵隻好分出一個分身攔截,本體繼續往前跑,經過鎮子並不停留。


    出鎮子的時候,一輛賣豬的農用車駛了過來,拚命的按著喇叭。


    他靠在路邊,等車子經過,跳了進去,仰麵躺下。


    兩旁是豬籠子裏肥豬的哼哼聲,鼻尖嗅到的是濃濃的騷氣。


    但是他覺得這樣似乎比較安心,比和那些人和鬼在一起安心。


    等跑出十裏地後,天已經馬虎亮了,他幹脆收了分身,然後躺在車廂裏,隨著車子搖晃,看著灰蒙蒙的天空發呆。


    ……


    天黑的時候,到了一個縣城,司機和押車的幾個漢子終於發現了他,頓時嚇壞了,“哎呀!怎麽裏麵還有個人?”


    周鳳塵隻好跳下來,不顧幾個人的問話,暈暈乎乎的往前走,隨意瞥了眼路邊招牌,到了皖北了!


    聽說元智和尚的老家在這附近!


    但是……元智還能活下來嗎?他會被趙歸真的屬下殺死嗎?


    他不敢去想,腦袋開始發脹了!


    他不由的蹲在路邊,拚命的捶打腦袋,好像這樣,才可以減輕一些。


    路人很好奇,但是卻沒有一個上前勸說或者問話的。


    過了好一會,周鳳塵才站了起來,雙眼一片木訥,遲鈍的拿出幾張符遮蔽自己的氣息,然後隨便撿了個方向往前走去。


    他不知道該去哪,東海的家裏無法迴了,自己現在應該是全天下最邪惡的人了吧?五家七派不可能真被趙歸真滅掉,而他們不會善罷甘休的,一定會找自己,迴去容易連累家人!


    那麽,不迴家去哪呢?


    迴小米山嗎?


    不!那裏已經不屬於自己的家了!


    天下之大,好像沒有地方可去!


    他的身體不由佝僂起來,像個乞丐一樣。


    ……


    半個月。


    周鳳塵每天都在走路,去了一個地方,又一個地方,漫無目的。


    他的衣服破了,頭發淩亂不堪,臉上也髒兮兮的,但他沒有任何心思打理,腦袋裏隻有一個想法,在不斷的迴響:我去哪裏,我該幹什麽?


    一路上,很多次被人當成乞丐、流浪者、神經病,有人驅趕,也有人給錢。


    這種感覺他並不討厭,他覺得這樣心裏似乎才會踏實一點,總比有人喊自己道長強多了!


    道長?


    自己是什麽狗屁道長!


    ……


    一個月。


    他已經跑了上萬裏,輾轉了好幾個省。


    在荊楚的一個小城,一家排擋的包廂外,他終於聽到了有關茅山的傳聞。


    裏麵說話的好像是散修合環山七友中的老三,他還活著,語氣惆悵,“唉!慘啊,我們合環山七友,老大、老四、老五、老七都死了!”


    另一個散修好奇問道:“我聽說茅山發生變故,可惜我沒去,到底什麽情況?”


    “老三”歎了口氣,“一個月了,每次想起都跟做夢一樣!開始是茅山老祖宗過壽,給我們發了請柬,當時我們都認為這是個難得的機會,不僅可以示好茅山,還可以認識和接觸更多的人,結交更多的朋友!


    到了老蠻山上清總壇,起初都還好,管吃管住,三五知己下棋聊天,各地美人兒各具特色,特別是五家七派的上官仙韻小姐、祁戀兒小姐、李燦櫻小姐那些人,雖然摸不到,但是看著也養眼啊!


    誰知道二月十八那天,眼看祁太婆要開壽宴了,忽然間百曉僧榜單開了,就開在大門外那塊巨大的上清石碑上!”


    另一個散修驚唿,“謔!這真是個爆炸性的消息啊,這個事我也聽說了,百曉僧榜單怎麽排的?”


    “老三”說道:“共分:一佛、一瞎、三道、九祖、十一老、十八高手、十大先生、十五年輕一輩精英!”


    另一個散修來了興趣,“臥槽!厲害,厲害!那麽裏麵怎麽劃分的?哪些人上榜了?”


    “老三”啐了一口,“哪些人上榜無所謂,重要的是,接下來,十八高手排行第二的周鳳塵忽然被人揭穿了真麵目!原來是他勾結了百曉僧,欲圖不軌!”


    另一個散修吃了一驚,“我聽說過這個人,他勾結了百曉僧禍害了茅山嗎?”


    “不是!有這麽簡單就好了,這個周鳳塵心思惡毒的狠啊!”


    “老三”說道這裏,語氣充滿了怨恨,“他勾結百曉僧,但百曉僧不知什麽原因離開了!而後他又做了內奸,破了茅山陣法,招來十萬惡鬼攻山,可憐我的四位兄弟,和我的胳膊啊……”


    說著話,語氣哽咽了起來。


    躺在外麵爛草上曬太陽,比乞丐還乞丐的周鳳塵,木訥的眼神亮了一些,“噌”的抽出“斬龍刀”,猛的撞破包廂窗戶竄了進去。


    裏麵隻有四個人,一個是少了一條胳膊的合環山“老三”、一個是個中年漢子和兩個普通的姐兒。


    見周鳳塵進來,兩個姐兒嚇了一跳,不過“老三”和那散修畢竟屬於修者,瞥了眼牆壁破碎的窗台,這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問道:“你是什麽人?”


    周鳳塵此時的模樣怕是他自己都認不出了,真人大圓滿的氣勢瞬間震暈了兩個姐兒,鎖定二人,“茅山結局怎麽樣了?”


    “老三”和那散修不過一個真人初境、一個內丹,臉色一下子變了。


    “老三”結結巴巴說道:“十、十萬鬼兵攻山,打、打了三天三夜,引黃泉之水倒灌,茅山密宗總壇毀了,死氣繚繞,亂七八糟。後來還是陰曹閻羅和鍾馗聖君偷襲,導致鬼兵全軍覆沒,僅剩幾個鬼王逃了,才、才解圍!”


    周鳳塵沉默了一下,嘶啞著嗓門問道:“五家七派和茅山呢?”


    “老三”咽了口唾沫,“五家七派死了十一位地仙、三十七位真人,三百多位內外丹,散修死了六百多人!”


    周鳳塵唿吸微顫,“上官仙韻、張十三、元智和尚那群人呢?”


    “老三”想了想,“我不太了解,不過我看見五家七派不少真傳弟子死了!


    像龍虎山的李欣、茅山的李子幕、韓家的韓玉、懸空寺的苦德苦柔、孫家的孫玉林、大巫教的阿顧和漆龍、鳳舞,還有好多,我記不起來了!”


    周鳳塵腦袋“轟”的一聲,差點站都站不穩了,“還、還有呢?”


    “老三”又咽了口唾沫,瞥了他一眼,“還有、還有五家七派已經下令,將、將周鳳塵列為第一邪人,全天下通緝追殺!最近,好像有人算到周鳳塵來了荊楚……”


    周鳳塵顫抖著籲了口氣,揮揮手,震暈二人,出了窗戶,踉蹌著走向遠處。


    幾乎在他剛離開沒有多久,躺在地上的“老三”便睜開了眼睛,看向窗外,“周鳳塵!原來你在這裏,合該老子發財!”


    說著拿出一張古怪的符籙捏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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