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大地安睡。


    想來是真的累了,也許是那安神丸起了作用,江予初落枕不過半刻的功夫便深深入了眠。


    莫辭守在榻邊凝她許久,抬手,靜靜撫過她的側臉:“阿堯乖,好好睡。”


    ——待為夫將此事處理幹淨,定能依你之意,不再傷及無辜。


    莫辭匿了未出口的後半句,拉上床幔又熄去燈火才輕聲闔上房門下了樓。


    “殿下是要出去嗎?”王知牧見主子手裏執著劍刃,便問道。


    莫辭看了看樓上,“本王有些事要去一趟,不必著人跟著了,你去守著王妃。”


    王知牧愣了一下。


    畢竟早些時辰還見主子是那樣怒不可遏地鎖著王妃的喉。


    一見著永夜的信號彈,他又壓著一身的怒火強拉硬拽地帶著王妃上了馬,還美名其曰“去看日出”。


    但奇怪的是,這大半日不見的功夫,主子又忽的變了性子,待她耐性溫和至極,還親手喂她吃了兩大碗羹湯。


    而王妃全程都是一臉乖巧,兩人那琴瑟和鳴的姿態讓王知牧幾度晃了神。


    若非細細看了她脖頸上的掐痕,他險些都以為早些時辰所見才是錯覺。


    可。


    這倆人這麽兇殘,剛打完架就能和好得這麽快的嗎?


    莫辭道:“她累了,婚禮推到明兒再辦,別再出什麽差錯。”


    王知牧怔怔迴神:“是。”


    ……


    鴻福客棧。


    幾陣苦腥藥氣及胸前那滾滾痛意肆意席卷,永夜眼梢一顫,強行逼著自己緩緩睜眼。


    入眸的是陌生裝潢。


    永夜心一沉,急措轉臉,木槿正半靠在榻邊,雙目輕闔,睡容安定。


    ——沒事就好。


    永夜輕輕舒了口氣,也逐漸軟下那身戒備的針刺。


    目光徐徐流轉。


    榻邊的案台放置著吃剩了小半碗藥,及染了些藥漬的帕子,地下是一糟腥血玄衣。


    永夜這才發現自己已被換了身幹淨的黯色裏衣,裏頭是幾層包紮。


    ——她素來十指不沾陽春水,也不知今日是如何才做完了這些,更不知自己何德何能,竟能有幸換來她的垂眼相待。


    永夜深深凝她,不舍分毫。


    半晌。


    他眉眼微動,終是抵不住心裏情愫,抬手撫過她的臉。


    木槿半身一顫,恍然睜眼。


    激起永夜心一怔:“我、我是不是,吵到你了。”


    “你終於醒了…”木槿抓上他的手,眼眶一紅,聲兒再度帶了顫音。


    “我沒事。”永夜對她極力浮了個笑,幹澀雙唇愈發煞白。


    “你還強撐著,我以為你再也醒不來了。”


    木槿眼底一熱,“噠噠”落下兩行淚,揪得永夜心疼陣陣。


    “我這不是醒過來了嗎,不哭了。”


    永夜笑著拂去她眼底的淚,而後又轉手捋去她有些亂了的發。


    木槿低低抽泣了聲,緩了緩情緒才委屈巴巴道:“你嚇死我了,若非莫辭送了我們來,我都不知道要怎麽辦……”


    永夜唇角弧度顯然凝了凝,連同那手中動作也滯了下來:“你說…,是莫辭?”


    木槿點點頭:“君堯要去安置那屍首,就讓莫辭護送我們來的。


    說來,君堯倒也當真是有些手腕,竟讓莫辭那麽虛偽至極的人也變得實心腸又周到起來。”


    木槿笑了笑,替他掖緊了褥角又道:“是莫辭給我們尋了客棧,又著人去尋了郎中。


    他待我們這些外人尚且如此,想必,待君堯定是萬事周全的。


    那往後就算隻是看在她的幾分顏麵,莫辭也會善待江家。”


    永夜心思沉了沉,是為著那句“是莫辭給我們尋了客棧和郎中”。


    “他什麽時候走的,可曾說了什麽。”


    永夜極力壓著語氣與思緒,生恐驚了她的溫柔夢。


    木槿道:“他見郎中開了方子才走的,倒也沒說什麽,隻說明兒再和君堯來看我們。”


    木槿說完又忽的想起來了什麽,哦了聲又道:“對了,他還叫我告訴你,待明兒他再來還馬。”


    永夜心神猛地一震。


    原本隻是些狐疑的猜測,在這一瞬也愈發篤定了。


    “他騎走了我的馬?”


    木槿點頭稱是:“他走的時候天色晚……”


    “木槿。”


    不等她說完,永夜強撐著起身,目光懇切地直凝她:“你信我嗎?”


    木槿當即斂了那未盡餘話,點頭,幾近沒有半分遲疑。


    永夜望著外頭那片沉黯,心底愈發不安。


    “那咱們這就收拾東西,馬上離開。”


    永夜仍是一腔極其溫柔的聲音,卻是不予半分商議。


    木槿愣了一下,“我們要去哪,不和君堯告別了嗎?”


    永夜忍著痛下床,拾起那身幹淨衣物開始穿上身:


    “莫辭心思縝密,如今知道我們手裏握有他的把柄,隻怕是不會輕易放過我們,我們必須馬上走。”


    永夜係好衣帶,轉身,緩緩抬手撐上她的肩,直凝她眉眼:“你放心,但凡我有一口氣在,就會拚盡全力護你周全。”


    木槿怔怔道:“可、可我答應了他,不會告訴君堯的呀。”


    永夜搖搖頭,他知道她自小被她那父兄保護得嚴實,若是不給她點透了,她是不會明白這事態的嚴重性的。


    “我是死士,最能明白那些所謂做著主子的心思,與他們而言,唯有死人,才是最為可靠。”


    話至此處,永夜眼梢一涼,滲出幾分寒光,看得木槿心虛膽寒。


    “那我、我們去找君堯罷,瞧著莫辭那樣子像是怕她的,有他在,莫辭就……”


    “木槿。”


    永夜兩手捧上她下頜,一眼凝重,是警告:“你聽我說,如今君堯心慈,也幫過我們是不假。


    可她終究是莫辭的女人,兩方相鬥之時,焉知她就不會站在她夫君那頭?


    就算她是十足可信,可莫辭若是殺心已定,試問,以君堯之力又能護我們幾時?


    何況,不論是你這張臉,還是我,都不能再出現在王知牧那些人身前。明白嗎?”


    木槿怔怔垂眸:“可、可你身上有傷啊……”


    “再晚些時辰,待莫辭醒過神追來,恐怕就不是受傷這麽簡單了。”


    永夜鬆開她,轉身隨手收了案上的銀錢及佩劍,又替她添了件外衣,鄭重其事道:“聽話,我們這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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