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長庚極力控下亂緒,眸光半斂藏去隱忍的怒意,“承蒙陛下看重才得娶公主為妻,大煜從來重嫡,臣不敢忘。”


    莫離眉目漸鬆,堂下涼磚折射光束盈盈印出他眸子裏的幾分暗算,“退下罷。”


    “臣…告退。”陸長庚半身陰寒緩緩起身。


    也不知是這幾日食宿無味耗盡了氣力,還是地磚予來的涼意過於沁骨,起身之際隻覺膝下一軟,他眉目一凝緊抓外袍才穩住身形。


    動作雖輕卻被莫離看得清晰。


    “怎麽,病了?”莫離語氣關切,涼薄眸色無底意味不明。


    陸長庚張了張口正欲迴話。


    “既是身子不適,北霄你就不必去了,安心養著罷。”莫離說完便低眉翻起手邊的奏折來,完全不予他半分進言之機。


    陸長庚還想再說些什麽,見他有意疏遠的姿態又隻得生生吞迴到口餘話,躬下半身緩緩退出。


    殿內愈發清寧,外頭清脆愈發明晰。


    莫離緩緩抬眸,一雙晦暗眸光隨著陸長庚厚重身影遠去,唇角弧度是上等銀碳暖爐也化不開的寒重計算。


    守衛在殿門的張元緒已將一切盡收心底,下頜輕揚、寒目微眯現出的是意味不明之色。


    與相送的內監客套道別後,陸長庚麵色難看地咳出兩聲,行走間也遠不如方才那般穩健。


    “將軍。”候在宮門的時越眼見陸長庚麵色極差便上前攙了一手。


    陸長庚眼簾半沉徑自抓上他的腕深深看了他一眼,“你替我跑一趟。”


    時越會意趁身邊無人之時往前湊了半步,聽陸長庚低聲交待:“你去輕舟故土尋了他同門師姐劉家的婦醫聖手,就說要……”


    時越若有所思的點頭應是。


    “切記幹淨行事不可暴露身份,更不可及提我同陸家。”陸長庚眼神沉凝意味深長。


    “即刻就去,得了東西再迴來見我。”


    “屬下定當辦妥。”


    時越迴出一記鄭重眼神。


    兩人極其小心,各自上馬行至街道確保再無人留心才相互送出眼神分路而行。


    陸府。


    陽其山從後院出來之時眼下是幾近欲出的喜色,抬眸望見陸長庚入了西廂房,眼光一轉斂下笑意便也跟著去了。


    “將軍。”同前的恭敬姿態。


    陸長庚麵色難看地咳出兩聲,急急抓著茶杯飲下半口才略緩了緩。


    陽其山自是看出了他的不痛快,“今日…陛下動怒了?”


    “何止動怒,若非…”陸長庚語氣忽滯,他再笨也不能將兵權護身之事說予這滿身惡習的陽其山知道。


    陸長庚麵色一沉砰一聲落下茶杯,眸中是顯然的怒意,“此事定是莫辭所為!”


    陽其山滯了滯,“何以肯定?”


    陸長庚滿目陰怒,“煙都同我這般深仇大恨的唯有莫辭,他自是知道我若戰勝而歸複了爵位定是要對江予初下手!”


    陽其山並不知古君堯之事,滯了一陣又道:“那…還有文揚縣主呢,作詩她更為…”


    “她作不出來!”陸長庚語氣微怒寒目一懾,是肯定。


    語剛落定又恐他生疑,眸光一轉問道:“那人到底是什麽身份,同莫辭是什麽關係,私下到底是何種勾當可查明白了?”


    陽其山果真再顧不上他那話中旁意,惶惶退下半步便道:“那人嘴硬得緊,各套刑具用了個遍都沒撬出半句,已著了旁人去別處查了。”


    “無用——”


    陸長庚眸光一沉愈見陰狠,“我親自去會會他!”


    *


    兩人緩步行至陰暗內廊深處,將石門外的猛獸紋燭台輕輕一轉,石門緩緩轉開露出暗室。


    裏頭的半扇小窗被陰風滾得輕唿作響詭異至極,裏頭的陣陣濕寒夾帶而來的是令人作嘔的血腥之氣。


    窗下被架在十字木樁的那人脖頸被套了手臂粗的鎖鏈,無力垂著頭掉些幾絲浮力,發已亂糟糟遮了臉卻遮不去滿身汙穢血痕,於這狹密暗室之中肆意籠罩著濃烈惡臭及腥氣。


    陸長庚半身陰晦沉步而來,凝重眉目是染了沉恨的寒霧。


    “常人一般熬不住兩日便會盡數撂了幹淨,偏他硬氣,從初二至今愣是沒有吐出有關的隻字片語。”


    陽其山說著徑自掠過一張銀色麵具拾起了水瓢。


    麵對用刑之人從來都是打暈了用涼水潑醒再接著用刑,直至招供。


    雖不致命,這肉體折磨確實非人境遇。


    “這多沒意思。”陸長庚接過水瓢滿身戾氣陰沉一笑,目光一轉撈起半掌粗鹽置進瓢中,緩緩轉身眸光凝定之時揚起水瓢盡數潑上那人的上身。


    那人:!!!


    冰涼鹽水如蝕骨蟲蟻肆意啃咬著他的每寸肌膚,趁著無力可控之際直衝他的頭骨直至五髒六腑。


    那人於萬千啃噬之時猛然仰頭,是李宣。


    他緊咬後齒麵色大怔,滿麵血痕汙垢也藏不去額間鼓起的青筋及寒霜分明的咬肌。


    脖頸除去斑斑血印便是鮮紅的漲怒,爬得滿是鼓筋,現得那片昭示仇恨的疤愈發猙獰可怖。


    平架在兩端無力的手盡數泄出緊緊握拳,漲起幾道鮮明沉恨怒意。


    到底是“狼王”戰神人物,即使早已萬般折磨痛楚,全程愣是緊咬後齒沒有嘶出半聲。


    “是個人物。”陸長庚嗤笑了聲,神色半懶置下水瓢。


    “說吧,你和莫辭是什麽關係,私下會麵是何勾當。”


    李宣啐出半口腥血,亂糟糟的發也遮不去他眸中的晶亮沉恨。


    陸長庚不屑冷笑半聲,“你來了這幾日他都不曾發現,你說…他都不在意你,你又何必給他留餘路呢?”


    李宣下頜微揚,是絕不服軟的硬氣,“黃口小兒,要殺要剮隻管來!”


    “你怕是不懼死的。”陸長庚負手而立肩頭陰懶,目光卻細細收納著他的每分神息,“不知莫辭…”


    李宣聞言眸光明顯惶了半刻,雖被他及時控住卻仍是被陸長庚捕捉得十分清晰。


    “去請璟王前來吃茶。”陸長庚陰晦一笑正要轉身而去。


    “陸長庚——”


    李宣忽的麵色一變沉聲震怒,撼動的是那方沉重的石門及陸長庚的心神。


    “你在害怕?”陸長庚聞聲歇下欲出腳步,一身戾氣再起。


    滿眼狐疑望向那人時準確捕捉到他晦暗眸下極度隱忍的幾分情愫,神息歸寧,“你是害怕在我麵前見到莫辭?”


    李宣自知方才已疏漏中計,沉重斂眸極力控下心底翻湧不再多言。


    “那我倒要好生會會他!”陸長庚陰晦長笑兩聲抓上麵具拂袖而去,餘下的是幾近衝破沉暗的濃重鹹腥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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