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麽?


    安迪密恩哪裏知道呢。


    他隻是不想,隻是不願意。


    要談起他為何不願意接受永生,理由或許已經複雜得讓他自己都難條理清晰地道個明白。


    人經常就是會遇上這種情況,明知道一條路更好,但基於自己都難懂的藏在內心深處的理由,還是會選擇貌似更糟糕的一條路。


    但這一切都不需要與眼前之人道明,安迪密恩警惕著,他見眼前女子一身服飾不是海伯利安常見的款式,更不是聖神官員的羅馬領,便問道,“你是誰?”


    “你不怕死嗎?是有比生命更重要的任務,不允許你接受十字形?還是說你知道有人會在行刑前將你救走?”


    二人誰都不迴答對方的問題。


    但秦悠然已經從眼前男人的眼神中得到答案。


    沒有人會來救他,他同樣沒有任何任務。


    這算是腦袋空空的傻瓜呢?還是義無反顧的浪漫勇者呢?


    二人的對話沒有辦法繼續下去,這裏到底是聖神的地盤,秦悠然也怕打草驚蛇,她很快就離去了,走前不忘把金屬獄門掰迴原狀,隻要不仔細看,誰也無法發現手臂粗的獄門被掰彎過。


    當然,前提更是安迪密恩不舉發她。


    安迪密恩的確基於某種心理,沒有向聖神舉發她。


    直到行刑的那一天,他還遺憾於謎底未解。


    在短短一天內,他想了很多,他迴憶起了自己的前半生。


    在夜星寒爍下的大草原中,聽祖母講述《詩篇》的故事,在海伯利安當地方軍的短暫旅途,在為外星球有錢人做獵殺鴨子的向導,最後在舉起長槍,反殺了那邪惡的肥佬,接著就被帶到了這裏,立刻,他就要為自己的行為喪命。


    安迪密恩是惶恐不安的,但也沒有太多後悔。


    他甚至在麵臨死亡的惶恐中找出縫隙,迴憶起前幾日驚鴻一見的陌生人。


    她是怎麽打開那堅固的金屬柵欄的?


    她是聖神的人嗎?問的問題是什麽意思?


    我需要舉報她嗎?向聖神舉報有個人曾經悄無聲息地進過牢獄?


    安迪密恩發笑,我為什麽要告訴他們,讓他們處於一無所知的境況不是更好,畢竟,他們立刻就要殺掉我了。


    秦悠然則在暗處偷偷地觀察他。


    這個人並沒有什麽出色的地方。


    如果他不是叫這個名字,秦悠然決計不會注意到他。


    至今,她也還是沒有在他身上找到任何可以推動遊戲進程的突破點。


    這個男人真是再平常不過,資曆平常,長相說不上難看,但也沒有多英俊,身材因為經常鍛煉,不算太差,但也算不上很好。


    此人還十分……秦悠然倒也不知道該怎麽形容。


    說是愚笨,可能太過嚴厲,說是聰慧,絕對談不上。


    是個有些性格的人。


    秦悠然隻能這麽說。


    但這也是廢話,沒有性格的人早就接受“十字形”了,哪裏會與他一般頑固地拒絕聖神,非要迎來令自己恐懼的死亡。


    但安迪密恩自己也說不上自己為何要拒絕永生,這大約也是他不太聰明的體現,他不是那種很清醒地知曉自己在想什麽,要做什麽的人。


    也正是如此,才會讓自己落得殺人的地步。


    秦悠然這些日子也不是閑著的,她不可能單純地守在安迪密恩牢房的外麵,什麽都不做。


    安迪密恩是個什麽樣的人,他為何會被控告為殺人犯,秦悠然也是調查了個徹底。


    但這件事沒什麽好說的,遊客殺了他的狗,他殺了遊客,就是這樣。


    除了證明他有些衝動、重情與愚笨外,秦悠然不覺得自己收獲了什麽有用的信息,要換成她,她相信自己能做得更好,起碼不會像他一樣,輕而易舉地被指控、被抓捕。


    秦悠然除了密切注意著有無人員想要混入聖神之中,把他救走外,便是在外麵吸收更多的信息。


    這個數百年後的未來,到底有過什麽樣的變化,這些又會對她的遊戲產生什麽影響,一切訊息,都需要她自己去搜集。


    秦悠然很忙。


    因為一切都實在過於分散。


    這個s級遊戲的信息太多了,每一條信息,每一個出現的角色,有時候都會讓她感覺世間的確出現過這麽一個時代。


    太真實了。


    不同於其他的遊戲,有時候你問遊戲npc一些超過他認知的訊息,就會跟電腦死機一樣,這裏的人不會,他們十分靈敏,偶爾還在秦悠然沒有注意之時,偷偷跟察她。


    活像真正地生活著,沒有既定的命運軌跡,卻擁有著自己真實性格的人。


    在秦悠然一棍子敲暈伸出鹹豬手的男人時,她抬眼看著從四方朝她走來的土匪士兵,他們穿著土黃色的製服,沒戴帽子,一雙雙眼神均有些不善,更多的還是令人厭惡的淫色。


    這個地方的治安真糟糕。


    比霸主統治時更糟糕。


    秦悠然沒有顧及什麽。


    幾個唿吸後,她越過一群躺得七歪八扭,不斷哀嚎的士兵,隨手丟開已經折斷的金屬管。


    在走到小巷口時,背後忽然傳來一聲尖銳的聲音,在聲音到來前,已經有氣流攜著巨力朝她後心打來。


    秦悠然頭也沒迴,那氣流攜著子彈,拐了個彎後,直接射向開槍之人的額心。


    身後響起一霎的驚慌聲,而後便是不可置信的吸氣聲。


    秦悠然拋下這些聲音,朝安迪密恩所在的牢獄去。


    這是最後一天了,晚上安迪密恩就得接受死刑。


    如果有人要救他,那必須趕在十二點前。


    秦悠然一直藏在寬袖中的手終於滑出,纖細瑩白的手指捏著一本書。


    在秦悠然的奔掠下,勁風翻起紙頁的邊角,隻見內裏的紙張已經泛黃,書本古舊的封麵上有兩個黑色大字——《詩篇》。


    這是一本禁書,聖神禁的。


    也得虧這裏是海伯利安,聖神在這裏的影響力還不算太大,不然秦悠然想要找到被它下令銷毀的禁書,恐怕不容易。


    但哪怕是海伯利安,現在也沒有多少《詩篇》了,在聖神長期的努力下,詩人馬丁的傳世之作,已經被損毀了十之八九,現在更多隻能通過人們的口耳相傳,才能把這些神秘而傳奇的故事流傳下去。


    是的,這是馬丁的作品。


    還是詩人馬丁朝聖後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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