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升月落、四季更迭,年輪變換,時光飛逝。


    她處於“無”的中心,開始時,還能看到時間,後麵,隻剩熵。


    熵值增加,宇宙便往混亂的方向進行,熵值減小,世界又變得有序。


    熵,是混亂程度的度量。


    從時間,到無象,從無象,到……


    秦悠然忽然清醒,原來是法厄同已經離開宮殿,她的神魂被禁錮在法厄同身邊,也正離諸神的法則遠去。


    秦悠然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魂體,魂體依舊透明得接近消散,但好歹她是抗過去了。


    不僅如此,她感覺自己現在的魂體應該比之前強悍了不少,像是有幾根法則化成的細絲,包繞著、支撐著她脆弱的魂體。


    但秦悠然也隻是隱隱有所感覺,她低頭看自己的魂體,卻隻看到了脆弱得將近消失的空幻,看著就讓人揪心。


    秦悠然是主修肉身的能力者,但現在都還沒法內視能量海,隻能隱約感覺。那就更別提她對精神海的掌握了,那感受已經不像隔了一層紗,更像隔了一扇門,她沒有把握自己的感受不出錯。


    但無論她有沒有因此獲得好處,至少活下來了。


    秦悠然輕舒一口氣,轉眼望向法厄同。


    法厄同興高采烈的神態完全沒有絲毫掩飾,與他來時那憂心忡忡、心有鬱鬱的模樣截然不同。


    剛剛她的心思全放在體術與法則上了,根本沒有聽到他們父子的對話。


    所以……發生了什麽?


    秦悠然很快就會知道,因為第二天,天還沒亮,法厄同就神采奕奕地出門了。


    他來到太陽神的宮殿,找到了赫利俄斯。


    赫利俄斯已經按下頭間的萬丈光芒,收起不凡的法則之力,他現在不像是昨日在大殿所見的具有至高偉力的神靈,更像是一個和藹慈祥的父親。


    赫利俄斯看到兒子那滿懷期待的模樣,難過地搖搖頭,他無可奈何地牽過兒子的手,兩人一起朝太陽金車走去。


    這裏的車軸、車轅和車輪全都是黃金澆築的,車輪上的橈骨是用白銀製作的,車軛具上嵌著晶瑩閃亮的寶石。


    如果溫清清在這裏,她肯定又會想要把人家的寶車偷走。


    法厄同亦對這神奇華美的太陽金車讚歎不已。


    不知不覺地,天已破曉,東方露出一抹朝霞。星星一顆顆地隱沒下去,月亮的彎角也消失在西方的天邊上。


    赫利俄斯對時序女神一聲命令,讓她們迅速套馬。


    女神們從豪華的秣槽旁牽過噴吐火焰的駿馬,秣槽裏堆著不凡的神馬飼料。


    大家一頓忙碌,將漂亮的轡具給馬套上,赫利俄斯則在一旁用聖膏塗抹兒子的臉頰。


    秦悠然看著這一切,隱隱感覺不妙。


    最後,赫利俄斯把光芒萬丈的太陽帽戴到了兒子的頭間,他歎息一聲,警告道,“孩子,千萬要愛惜耀眼的光刺,緊緊地抓住韁繩。駿馬識途,它們是自由奔馳的,很難控製並且駕駛它們。”


    秦悠然靈光一閃,她想起來一個故事——天蠍座。


    赫利俄斯還在細細叮囑著自己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兒子:“你不能過分地彎下腰去,否則,地麵會烈焰騰騰,甚至會火光衝天。可是你也不能站得太高,當心別把天空燒焦了……”


    “上去吧,黎明前的黑暗已經過去,抓緊韁繩吧!或者——現在還有一丁點兒時間,你可以重新考慮一下,把金車交給我,讓我去給世界送光明,而你留在這裏靜坐觀看!”


    法厄同好像沒有聽到父親的講話,他嗖地一聲跳上金車,滿懷喜悅地抓住韁繩,朝著憂心忡忡的父親點點頭。


    秦悠然跟著他來到車上。


    雖然她已經記起那個神話故事,法厄同會在駕駛太陽車的中途死去,但又關她什麽事呢?


    這個自負衝動的年輕人輕信了別人的話,找到自己的父親希望得到一個憑證,赫利俄斯對著冥河發誓,篤定地承認了他的身份,但他依舊不滿意,甚至提出那個膽大妄為的要求:給我一天時間,讓我獨自駕駛你的那輛帶著翼的陽光金車!


    無法收迴諾言的太陽神無可奈何,他心裏很清楚太陽車的威力,世間除了他,根本沒有別的神靈可以駕駛,甚至就連他自己,都認為那個過程艱辛危險,一個不察就會掉入死亡的深淵,就更不用提凡胎的法厄同了。


    他死定了。


    可惜年輕人聽了父親一番誠摯的話,依舊不為所動,堅持自己的願望,而父親又立過神聖的誓言,能怎麽辦呢?


    赫利俄斯苦澀地站在太陽車旁,看著兒子走上送死的道路。


    四匹雙翼的駿馬嘶鳴著,火花充滿了空間,馬蹄踩動,法厄同讓駿馬拉著車杆,即將起程了。


    海洋女神上前,親自給他打開兩扇大門。世界驀地展現在法厄同和秦悠然眼前,無邊無際。


    駿馬沿著軌道飛速往前,奮勇地撕開了遮掩在額前的晨霧。


    秦悠然本以為事不關己,卻不料背後仿佛有雙無形的手,猛然把她推向法厄同。


    天旋地轉間,秦悠然再睜眼,已經有了肉身。


    她成了法厄同。


    駿馬們似乎察覺到今天馱在背後上的是另一人,套在頸間的軛具比平日裏輕鬆許多,便如一艘載重過輕的大船會在海上前後晃動一樣,太陽金車也在空中不斷跳躍,左右搖擺,好像是一輛喝醉酒的空車。


    秦悠然臉色一僵,她會騎馬,也會開車,但她不會開馬車。


    她下意識緊抓著手中的韁繩。


    套車的駿馬終於明白了今天的特殊情況,它們離開了平常的軌道,任意地奔跑起來。


    秦悠然上下顛簸,她呆了不過幾秒,就立馬明白過來現在的情況。


    這垃圾遊戲是想要她死。


    法厄同雖是太陽神的親兒,但也隻是個凡胎,他的肉身沒什麽通天能力,但這太陽車卻是最難駕馭的,不僅眼前的四匹飛天駿馬狂烈肆意,金車要經過的道路更是十分陡峭,要是她不小心偏離了應走的道路,會有可能會遇上導致法厄同死亡的天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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