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爾在低處的露台上停下,盯著下方那熟悉的場景。他的女兒,正一.絲不扌圭地躺在一塊寬闊的石頭上。


    整個場景的頂上,漂浮著赤紅的雙球體,那是伯勞的凝視。


    祭壇上放著一把骨製長彎刀,磨得鋒利。


    正在此時,那聲音又來了。


    “索爾!帶上你的女兒,你唯一的女兒瑞秋,你鍾愛的女兒,去一個叫做海伯利安的星球,在我即將指引你之地,將她獻為燔祭。”


    索爾感到一陣暴怒與悲痛,他衝著空中大喊著,再次重複他以往對那個聲音說過的答案,“再不會有任何獻祭,無論孩子還是父母,再也不會有犧牲,以此恭順救贖的時代早已過去。要麽作為朋友幫助我們,要麽滾開!”


    以往的夢裏,這樣的迴話過去後,便隻剩風聲和分隔之感,駭人的腳步聲在黑暗中漸行漸遠。但這一次,夢境依然繼續,祭壇發出微光,瑞秋不見了,隻剩一把骨刀。


    赤紅色的雙球體依舊懸浮在半空,那兩顆如星球般大小的紅寶石像是充滿了火焰。


    “索爾,聽著。”聲音傳來,現在音量小了很多,不再是遙遠天頂隆隆的雷鳴,而幾乎成了他耳邊的低語,“人類的未來係於你的選擇,如果難以順從,你能否出於大愛,將瑞秋獻祭?”


    不,絕不!


    索爾根本用不著衡量與思索,他的心底就冒出了答案。


    人類長久以來追尋上帝,並為對神明的熱愛遭受了足夠多的苦難。一代代人在仇恨的爐箱中垂死掙紮,未來的世代被灼熱的冷酷火苗和新生的仇恨刻上傷痕。


    世間再不應該有獻祭。


    這次不會有,永遠也不會有。


    “答應它,爸爸。”


    一隻手觸到了索爾,他不可置信地望去。瑞秋正站在他身旁,既非嬰兒,也非成人,而是那個他曾經兩度熟知的八歲女孩。


    索爾握住了她的手,緊緊地握著,又不敢太用力,他感受到了對方小小力氣的迴握,心髒便立馬被激動與喜悅溢滿。不是幻影。


    伯勞最終的酷刑還是沒有到來,這是他的女兒!


    “答應它,爸爸。”瑞秋道。


    在人類麵對兇殘的神祗,是否還該順從這一問題,索爾已經有了答案,但是,如果那個被選中作燔祭的孩子竟要求順從上帝的一時隨念,那該怎麽辦?


    瑞秋撲進他的懷裏,低聲在他耳邊說道,“求你了,爸爸,我們必須答應。”


    索爾迴抱著她,感受她瘦弱的手臂環繞著自己,溫暖的臉頰貼在自己的臉上,他正在無聲地哭泣。


    “我愛你,爸爸。“瑞秋輕聲說道。


    兩人牽著手,開始往腳下的聖壇慢慢前行。


    索爾在一種下墜的感覺中醒了,伸手去抓孩子,瑞秋在他胸脯上熟睡,但在他醒來時,她也醒了。


    索爾抱著乖巧的瑞秋,走進沙塵暴中。


    王英雄和溫清清依舊在躲避沙塵暴,二人在秦悠然跑出去後,便閑閑靠在古老大石所砌成的牆壁上。


    “她跑去哪了?”王英雄鬱悶道。三百米開外的入口依舊被沙塵彌漫,他無法透過那飛舞的漫天黃沙望出去。


    “誰知道,她總是這樣。”溫清清已經習慣秦悠然時不時獨自跑掉,現在也佛了。


    “風暴好像開始弱下來了。”王英雄站直身子,目光緊緊盯著入口。


    沙塵暴開始得突然,結束得也突然,它就像是夏日的雷陣雨,肆虐了半個小時,接著五分鍾不到就完全歸於平靜。


    山穀忽然搖撼起來,仿佛是地震的顫動。


    獅身人麵像開始發光,身處入口之內的兩人觀看位置極佳,他們看到了亮晶晶的光線射到索爾身上,他背後的影子遠遠拖在階梯之上,延伸過整個山穀地麵,足有五十米長。


    墳墓在搏動,光芒在震顫。


    溫清清和王英雄想要逃出這座墳墓,但他們沒有動。


    因為律動著藍光的入口,出現了一個人影,高達三米。伯勞恰恰擋住了獅身人麵像的入口,誰也不知道它是從哪裏出現的,它的出現,毫無聲息。


    幸運的是,伯勞是背對著二人的,於是溫清清和王英雄沒有第一時間逃走,他們盡量減弱自己的存在感,悄悄觀察著即將開幕的大戲。


    兩人在獅身人麵像之內,自然有很多東西沒有看到。


    但索爾看到了,獅身人麵像之後,光陰塚的山穀上方的高原壁牆之上,一顆令人難以置信的巨樹閃著微光出現了,那巨大之樹幹和尖利的鋼鐵樹枝刺穿發光的雲層,直通其上,三米長的荊棘上麵掛著可怖的果實。


    不知何處,風聲怒號,雷聲隆隆,某個地方,朱紅色的塵霧像幹燥的血幕飄揚起來,映照在墓群可怕的白光中。


    索爾沒有理會這些,他盯著獅身人麵像入口處的伯勞,那個影子塞滿了閃光的入口。


    伯勞動了。


    它微微低頭,那三米高的身軀和鐵刃堪堪掃過門頂,它走下台階,朝前行進。


    這個半生物半雕塑的東西,每跨一步,都伴隨著夢魘中那可怖的沉著。


    漸變的閃光在怪物的甲胄上泛起波紋,如瀑布一般淌下弧形的胸甲,流向鋼鐵荊棘,每一個關節上冒出的指刃和柳葉刀都在閃耀。


    索爾把瑞秋抱在胸前,直直望進那個被看作是伯勞眼睛的千麵紅色熔爐。伯勞的頭微微轉了轉,毫無摩擦地轉了個圓圈。


    右邊九十度,它與三人對視上了。


    番木唿吸一窒,立馬就縮進了立颯的背後。


    立颯和秦悠然沒有動,他們站在一前一後,相距五十多米。


    兩秒後,伯勞才把頭轉迴去。


    它的視線一移開,秦悠然就在心底大大鬆了一口氣。


    大哀之君……她沒有辦法判斷它的實力……


    它的氣勢,已經超過了秦悠然所認知的實力範疇,它絕對是她見過最可怕的神祗之一,就算是宙斯到此,兩者恐怕也能旗鼓相當地大戰一場。


    它那鋼鐵之體與血紅火焰,無一不蘊含著極端可怕的濃縮能量,若是全然爆發開來,整顆星球的人類都能在一天之內被它屠殺殆盡。


    秦悠然背後的衣服已經被冷汗沾濕,她抿著唇,並沒有後退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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