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海上果真下起小雪。


    王英雄一個人劃槳,累得頭冒熱氣,羽絨服早被他脫下收了起來。下雪了,他才終於感覺涼快了些,抬頭望著天空飄飄揚揚的雪花,深吸一口冷冰冰的空氣。


    感覺就像是在運動過後喝上一大口冰汽水。


    王英雄心中正感歎著呢,溫清清見他停下,卻又開始催促,“快點,我們晚上不能在海上過夜,天色很快就要黑下來,別偷懶了。”


    “那你倒是動手呀,光讓我一個人劃船算什麽意思?!”王英雄憤怒道。


    “算讓你那麽弱,弱者就是用來奴役的嘛。“溫清清笑眯眯地上前拍了拍他的臉,留下一層冰霜。


    王英雄趕緊把臉上越長越厚的冰層剝下,認命地繼續劃槳。


    小船不大,不長且細,大本營以前的人才也多,設計的時候特意考慮過了受力情況,劃動起來其實並不費力,但連著幾個小時地劃動,誰也受不了。


    人麵犬在他腳邊睡著了,老臉埋進毛絨絨的皮毛中,看起來很安詳,王英雄陰暗地想到,船上最弱的可不是他,這狗東西也不能總在睡大覺吧,也該起來經受一點現實的摧殘了。


    他的腳顛顛幾下就把睡著正香的人麵犬鬧醒。


    “幹嘛?”人麵犬迷迷糊糊地抬頭,“不是還沒到岸嗎?”


    “起來劃槳。“


    人麵犬呆呆地看著他:“……我是狗誒。”


    “狗又怎樣,我是人就要劃船,你是狗就不用了嗎?你有物種歧視呀?!”


    人麵犬不可置信地看他一眼,“我有手嗎?我拿得住漿嗎?什麽物種歧視,居然還給我帶這麽大的帽子,天生形態就不一樣怎麽追求平等?”


    “你可以用嘴巴咬著劃呀。”


    人麵犬懶得理他,走遠幾步遠離這個故意找茬的人就在船頭蹲下。


    “你別跑呀,我就不信你不能用嘴叼著船槳劃。”王英雄還在嚷嚷,結果就被溫清清手中的小冰塊砸中了。


    “廢話這麽多,你就是想偷懶。”


    “你們都偏心它。”王英雄委屈,“如果它什麽都不用幹,那這麽功利的你們又為什麽要帶上它,明明我也隻是因為能劃船才被你們帶上的。”


    “這不是它自己要跟上來嘛。”溫清清隨口道。


    “對了,你為什麽要跟上來?”秦悠然一路上都看著水波在發呆,這時候才向人麵犬問道。


    “因為夢想。“人麵犬蹲在她旁邊,眼神深邃地看著水天相接處,看著雪花紛飛景。


    “……說人話?”


    “我的夢想就是成為一隻愛智慧,有見識的人麵犬。”人麵犬認真道,“無論是三千世界,還是不允許非遊戲者踏足的遊戲者區域,我都想行走一遍。”


    “爺要成為所有世界最有見識、最有智慧的狗。”人麵犬忽然站起身特別豪氣地說道。


    一陣沉默過後,王英雄憋笑聲忍不住了,秦悠然卻點點頭,認同道,“挺好的,夢想高遠不落俗氣,真有你的。”誰說性格猥瑣的狗不能有遠大的目標,人麵犬又顛覆了秦悠然對它的印象。


    第一次見麵的時候,秦悠然隻覺得它是隻貪嘴又多話的狗,後麵卻發現這狗機靈又有思想,現在還發現了它特別有勇氣。


    明知道本世界和諸神之界對它來說都算是禁區,卻還跟沒事人似的一路跟了過來,完全沒有頭懸達摩克裏斯之劍的惶恐與不安。


    雪越下越大,天色快要黑透了,小船才終於靠岸。


    三人一犬跳下小船,就往前走去。


    “莎拉的地圖不會錯吧?”溫清清四顧著,想要在眼前的景象中找迴熟悉的感覺。


    但夜色深了,她之前也隻來過一趟,哪裏還記得清楚當時的景色。


    “沒錯。”秦悠然倒是略有感覺,“戈耳工應該就在這邊。”


    一行人在雪天中走了半響,今晚沒有月亮,四周漆黑,王英雄已經與人麵犬相互絆倒了好幾次,也沒找到哪裏有火光。


    “秦悠然,你不是能飛嗎?”王英雄道,“飛上天看看她們住在哪呀。”


    “不用。”秦悠然忽然停下腳步轉過身,“找到了。”


    她眼前的是一顆大樹,粗壯的枝椏上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到其上趴伏著兩道黑影,王英雄看不真切,隻能看到影影綽綽。忽然兩雙眼睛睜開,金色的眸子無情地看過來,像是毒蛇的眼睛。


    王英雄被嚇了一跳,連忙把眼神移開,秦悠然說過盡量不要與戈耳工姐妹對視,不然會被變成石頭,他不想變成石頭,快速就轉身背對著戈耳工。


    溫清清和人麵犬倒是沒有他那麽慫,隻是微微移開視線,盡量不與那詭異的黃金眸子對視。


    “你身上有著墨杜薩的味道。”戈耳工沒有理會其餘的兩人一犬,眼神隻是盯著秦悠然一人。


    “對。”墨杜薩就是最小的美杜莎,也就是眼前兩個美杜莎死去的妹妹。


    “之前在沙漠裏遇上由杜墨薩血液化成的毒蛇……”秦悠然隻是簡單地解釋幾句,畢竟墨杜薩是在兩人眼前被珀爾修斯殺死的,怎麽也不能懷疑到自己身上。


    “我碰上格賴埃女妖了,你們知道她們失蹤了嗎?”秦悠然直入正題,格賴埃女妖與戈耳工是姐妹,總該知曉對方的情形吧。


    “你見到她們了?”果然,戈耳工姐妹眼中的無情之色消退,她們從樹上下來,略帶疑惑地問道,“她們在哪?”


    “一個叫做‘貿易森木’的異世界。”


    “異世界……”


    “你還知道什麽,全都告訴我們。”


    秦悠然完全沒有隱瞞,格賴埃受了傷,格賴埃被拍賣,格賴埃被賣得很貴,她全數如實告知了二人,令得她們的臉色越發難看,本來就猙獰的麵目變得更為駭人,也幸好今晚夜色太深,不然真讓人看了害怕。


    “異世界怎麽去?”兩人雖然與格賴埃女妖並不親近,但她們也不能接受格賴埃女妖被這麽羞辱,這與自己被羞辱又有何不同?


    拍賣神裔,太囂張了,無論是她們的父親,還是其他神靈,均是不可能容忍這種情況的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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