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原愛不知道自己是怎麽離開的,隻是感覺有人一直在追,削弱了聽覺的她甚至可以聽見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身後的聲音漸漸變小直到她無法再聽見。


    【宿主,不用再跑了,已經看不見了】


    【宿主,你可以聽見嗎】


    【宿主,你別嚇我】


    穀原愛一個踉蹌跌倒摔到了地上,慣性讓她擦著地麵滾了幾圈,黑裙的一角已經在途中被劃破。


    穀原愛的表情有些茫然若失,眼睛不知看向了哪裏,像是被拔掉了插頭的機器,微張著嘴唇卻始終沒有了下一步。


    【宿主,你還好嗎】


    她掙紮著從地上爬起,膝蓋處已經被摔破流著鮮血。


    “小白,我沒事。”穀原愛笑了笑,有些勉強。


    強行讓自己視線從後方轉迴。


    那不知何時握在手中的匕首在順著刀身滴落著鮮血。


    疼痛刺激著她的感官。


    她如今很慶幸,她消失的是觸覺,而不是痛覺。


    係統本想勸說兩句,但在看見穀原愛傷口後還是沒有再說。


    那天發生的事太多,就連它也沒辦法解釋宿主如何在那種情況下活著。


    因為那天,穀原愛是真實的“死了”一次。


    在眾人眼前。


    ……


    “該死……”,鬆田陣平一拳錘在了一旁的牆壁上,拳頭離開時已經滲血留下了一個拳印。


    “陣平醬……”萩原研二從身後趕來,依靠著牆麵坐下,喘著粗氣。


    剛剛這倆人就像是在和時間賽跑,跑起來的速度仿佛開了倍速,萩原研二是想追上,可惜實力不允許。


    怎麽跑都跑不到同一圖層上。


    於是他隻能跑到最後,離兩人越來越遠。


    萩原研二緩過氣後起身拍了拍鬆田陣平的肩膀,“別多想了,說不定那人不是小愛,是我們看錯了。”


    “畢竟那天我們不是都親眼看……”


    “如果不是她,那那人跑什麽!”鬆田陣平直接打斷了萩原研二要說的話,每當有關於穀原愛的話題如今仿佛都已經成了一個夢魘般的存在。


    萩原研二看著鬆田陣平戾氣再次浮現的樣子,也是拿出一根煙,點燃。


    他並沒有資格去讓鬆田陣平從迴憶中走出。


    思緒上湧,那一天不僅僅改變的有鬆田陣平,還有他自己。


    ……


    “萩原君。”


    鮮血順著手臂不斷滴落,少女的身後的地麵上,一個個帶血的腳印看上去格外刺眼。


    而少女笑的燦爛,勝過了那日漫天的紅霞。


    那一天滿身傷痕的少女向他伸出了手。


    “萩原君,我來帶你迴家了。”


    ……


    “萩原君。”


    少女拍了拍他的背,在這幾乎已經開始書寫結局的劇情被再次劃去。


    她的笑容依舊讓人安心,金光散落在她的身上,媲美了那年冬日的暖陽。


    “別擔心,我會帶他平安迴來的。”


    ……


    他曾因為在那個少女奇跡般的出現而劫後餘生。


    也在那日的摩天輪下,見證了那個奇跡般的少女走向終結。


    曾經的事已經成為了他一次次在深夜中驚醒的噩夢。


    煙霧繚繞中,那雙深紫色的眼眸變的模糊。


    他輕拍了一下幼馴染的肩膀說著一句句安慰的話。


    不僅在安慰鬆田,也是在安慰自己。


    “別說了,hagi。”鬆田陣平也是吐了一口煙圈,“我知道,那人不是她。”


    香煙熄滅,鬆田陣平熟練的掏出手機。


    短信一封封發送出去,隻是無人能再給他迴應。


    ……


    “研二,別喝了,已經不早了。”萩原千速靠在門邊看向坐在窗台的身影,敲了敲門。


    “知道了,姐。”萩原研二眼裏那抹憂鬱被掩下,臉上依舊是那張始終洋溢著活力的笑。


    “還是那樣嗎?”萩原千速開口。


    “或許還得再給他一點時間吧。”


    萩原千速的眼眸在萩原研二的臉上停留了一瞬。


    “那你呢?也是一樣?”


    “姐,”萩原研二的手觸著酒瓶,“你說世界上會有一樣的人嗎?”


    萩原千速看著眼前的弟弟,一把把房門關上。


    “隨你。”


    走迴臥室,萩原千速看向了窗外紛飛的櫻花。


    “萩原姐,不用擔心,那天不會發生的,如果真有那天,我會拚盡全力讓你的弟弟活著。”


    穀原愛曾經看似隨口的話卻是一個改變了自己弟弟命運的承諾。


    萩原千速將窗簾拉上,深吸了一口氣。


    望向桌旁那張警員的證件,垂下眼眸。


    ……


    【宿主,別哭了,我來給你講笑話啊】


    “我沒哭。”


    “誰哭了,我這輩子都沒哭幾次。”


    剛迴到家對著照片發呆的穀原愛當即撇過了頭,從係統空間裏拿出了日記本。


    這本日記上寫滿了字,穀原愛簡單翻了幾頁,看見了幾年前自己寫的那篇日記。


    那一刻,她好像迴到了當時的自己。


    收起日記,穀原愛又看了一眼擺放的那張照片。


    裏麵有著一個桀驁不馴的卷毛混蛋。


    看了一會兒,再次提筆。


    -


    (晴)


    我喜歡他,已經喜歡的太久了,喜歡到,我和他之間已經看不到未來。


    -


    穀原愛停筆,抬眸看了一眼掛在衣架上的黑衣。


    眼眸變得深邃。


    再提筆。


    -


    待一切塵埃落定,他將未來可期。


    -


    寫完,穀原愛正欲起身,突然感到胸口一陣悶痛,手接近心髒。


    “鬆田…?”


    穀原愛又看了一眼照片。


    衣架上的黑色風衣被取下,穀原愛連忙披在身上跑向一方。


    鬆田宅。


    房間裏,鬆田陣平緊皺著眉頭陷入沉睡,汗水已經將額前的碎發打濕。


    穀原愛翻窗進去的時候就是看到了這副場麵。


    春天多是流感爆發的季節,尤其還是在跑步流過汗後。


    許是跑步後卻一直沒有去打理自己所至的。


    【宿主放心,他就是小感冒,不礙事。】


    `嗯。`


    穀原愛靜靜的站在床前,看著他沉睡陷入噩夢時的表情。


    伸手想要撫平,卻又愣在空中。


    正準備收迴,她的手腕被一隻手抓住。


    鬆田陣平發著高燒,嘴裏呢喃著,手上的力度沒有因為無意識而減輕半分。


    “別走。”


    穀原愛看著他呢喃著的話語,突然一愣。


    “我喜歡你。”


    穀原愛眼睛裏劃過一抹流光,又垂眸。


    欣喜是有的。


    那一直被隱藏的貪心也是試圖冒出頭的。


    隻是理智終究還是將她拉迴現實。


    將鬆田陣平的手扳開放迴被窩裏。


    拿出空間裏的毛巾一遍遍給他擦拭著汗水。


    沒有說什麽,隻是靜靜的做著微不足道的事。


    這些她一輩子都不可能說出口的事。


    一直到了深夜,看著他緊皺的眉頭舒展,那一直緊張的情緒終於緩了下來。


    ‘別再讓人擔心了。’


    起身走到之前的窗戶旁又跨上了翻窗戶。


    迴眸看了一眼又淡淡收迴目光。


    `笨蛋,喜歡,要對著喜歡的那個人說,才會有意義啊。`


    離開,沒有再停留。


    無人注意的房間一角。


    一個機器小人看上去已有了些年頭,正孤零零的放在那裏。


    那不知何時探出的手垂在半空,卻始終保持著一點點不可觸及的距離。


    ……


    【宿主,別哭了】


    “說過了,我沒有哭。”


    穀原愛一步步走在迴家的路上。


    “小白,你知道嗎?”


    “要讓一個人忘記另一個人其實很簡單。”


    “一天不見,兩天不見,一個月不見,漸漸的,那個可有可無的人就會消失在生命裏。”


    【宿主,我覺得你這句話說的不對】


    “怎麽不對?”


    【宿主來到這裏二十幾年了,不也一樣沒忘記鬆田陣平嗎?】


    “拜托,”穀原愛的步伐有些輕快,“我說的,可是可有可無的人。”


    拿出兜裏的行動電話,穀原愛撥打了某位勞模的電話。


    電話響了兩秒就被接通,穀原愛笑著把手機放到耳邊。


    “莫西莫西~”


    “有話快說。”


    電話裏還不時傳出了子彈唿嘯而過的聲音。


    跟著係統的提示,穀原愛通話起來格外輕鬆。


    “這不是看你太辛苦想接兩個任務玩玩了嗎。”


    “一會發你。”


    電話被瞬間掛斷,任務到的很快。


    穀原愛看向手機裏傳來的兩條任務短信,垂眸記下。


    就在短信點進去的十秒後,自動銷毀。


    廢棄工廠內。


    穀原愛一步步走著。


    生鏽的鋼鐵隨意擺放,牆壁上有著隨處可見的裂縫還有不斷向下褪掉的牆皮。


    雜亂荒蕪的場景裏,穀原愛的步子卻沒有半點停頓。


    反而她的眼裏流露著嗜血的興奮。


    “藏好了嗎?”


    聲音有些空靈,在整處工廠裏聽起來有些輕快。


    空蕩的工廠讓穀原愛的腳步聲格外清晰。


    “藏好了嗎?”


    穀原愛一句句重複著,聲音不斷敲擊著那顆幾近潰散的心。


    腳步停下。


    穀原愛轉向一邊。


    笑容燦爛。


    “找到了喲~”


    “砰!”


    瓦爾塔手槍的槍口處傳出一陣硝煙味。


    打出的一顆子彈不偏不倚打中了一個試圖逃跑的中年男人腳踝。


    痛苦慘叫聲迴蕩在冷清的工廠內,仿佛此時隻剩下他一人。


    穀原愛走近,眨了眨眼,裝作思考的樣子,手指敲了敲自己的腦袋。


    “哎呀,都怪你我這記性,怎麽能隻打中一邊呢?多不對稱啊。”


    說著還用手比劃了一下。


    天真清婉的聲音讓場麵格格不入。


    又讓人毛骨悚然。


    “是吧?這位先生。”


    穀原愛抬槍,子彈再次穿過了另一邊腳踝。


    穀原愛蹲下身看著那個扭曲爬行的人,笑了笑。


    “快看呀,現在多美觀,果然對稱美學永遠適用於所有情況。”


    “看來我說不定是當代的畢加索呢。”


    穀原愛的聲音很好聽,可惜恐懼已經占滿了中年男人的大腦,哪怕再過美妙也一點沒聽進去,整個人完全陷入了痛苦之中。


    呻吟聲夾帶著咒罵的話語,死亡前的醜陋被完全剝開展現出來。


    穀原愛歪頭,笑容漸漸變冷,一字一句開口。


    “呐,為什麽就是不迴答我的問題呢?”


    “是不好看嗎?”


    “真是不懂得欣賞的先生。”


    黑白默片中,中年男人掙紮著,那一直用話語掩飾的手有了動作。


    眼看著對方槍支的一角露出。


    穀原愛歪頭,笑的燦爛。


    “知道嗎?我最討厭沉浸在自己世界不說話的人了。”


    槍被穀原愛丟開。


    那一直攜帶的匕首將他的一根根手指切斷,動作優雅富有美感,隻是可惜,落地的手指依舊粘上了散落在地麵的鐵鏽,讓穀原愛皺眉。


    “這年頭的人總是那麽不愛幹淨。”


    穀原愛悠悠然拿過對方領口的手帕將沾有血汙的手指撿了起來。


    “咦,好髒啊。”


    穀原愛起身,步子邁出踩住了那人的喉嚨。


    “自己的過錯果然還是得解決才能不再犯錯呢。”


    “乖,張嘴歐~”


    強硬的讓男人的嘴張開。


    腳下的力道讓他嘴中滲著鮮血,隻留有嗚咽。


    手指一根根被塞進那人嘴裏,每放入一根,穀原愛就會讀出那個數字。


    “一……”


    “二……”


    那一個個數字就像是男人生命的倒計時。


    “十……”


    終於處理完了這些汙穢的東西,穀原愛看著地上已經疼暈過去的人,瓦爾塔手槍抵住心髒,後者的胸口綻放出了血花。


    “無趣。”


    穀原愛淡淡看了眼腳下的屍體,收迴了腳。


    電話響起,穀原愛在看了一眼號碼,電話那頭琴酒的聲音傳來。


    “任務完成了?”


    “當然,那批被貪掉的贓款已經拿到了。”


    “那人呢?又死了?”


    “瞧你話說的,隻是和他們玩了場遊戲而已,輸了遊戲的人自然會有懲罰,不是嗎?。”


    琴酒的聲音停頓了片刻。


    “心情不好?”


    “怎麽會呢。”穀原愛接口。


    這些天穀原愛的活躍度壓過了琴酒,殘忍的程度讓處理現場的黑衣都是手抖著完成的。


    近期暗網裏也少了許多活躍的人,生怕被穀原愛盯上。


    又說了兩句,穀原愛照例讓琴酒派人處理現場後離開。


    而那間廢棄工廠裏,同那個中年男人死狀同樣淒慘的屍體。


    還有五具。


    【宿主別討厭自己】


    穀原愛打著哈欠迴家。


    “別每次過度理解我的話。”


    “隨口一說而已。”


    【宿主想聽笑話嗎】


    “不妨可以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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