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兩人,一人是她的孫子,一個是一直跟著她,從科爾沁而來的婢女。


    孝莊對他們,一向很是溫和。


    “孫兒給皇瑪嬤請安,皇瑪嬤吉祥。”


    孝莊招唿玄燁過去坐下。


    “皇帝啊!最近國事還算順利吧?”孝莊和藹的問道。


    她的臉上,帶著歲月的痕跡。


    曆經三朝,她身上的氣度自不必說,尤其是不笑的時候,不怒自威。


    “迴皇瑪嬤的話,一切都好。”


    孝莊點了點頭,“順利的話,你也應該要注意一些身體,萬事以自己的龍體為重,不要讓我這個做皇瑪嬤的擔心。”


    (救命,孝莊怎麽自稱自己啊?是哀家嗎?實在是想不起來怎麽自稱的了。)


    她看了一眼玄燁,繼續說道:“我看你又清瘦一些了。”


    玄燁迴答:“是,孫兒知道了。”


    如果,他是說如果,如果今日皇瑪嬤讓自己來的目的,不是為了塞科爾沁的人就好了。


    就現在,這樣祖孫和和睦睦的,也挺好。


    孝莊關心了皇上幾句,便岔開了話題。


    “對了,你們還沒有剛才你們進來的時候,在說些什麽呢?”


    蘇麻喇姑正巧此時為孝莊端來了幾碟糕點,便開口說道:“奴婢和皇上在關心太皇太後您的身體呢。”


    孝莊一聽,樂了。


    “我的身體能如何?我好著呢!就是皇帝你,要注意身體,該吃吃,該喝喝,這樣才有一個好身體。”


    孝莊還是真的很擔心自己孫兒的身體,他皇瑪法活得挺久的,活了五十歲。


    就是他的皇阿瑪——福臨,才二十多歲的年紀,一場天花便要了他的命。


    現在太子年幼,才兩歲多點。


    皇帝也沒幾個孩子能夠立得住,孝莊是真的很擔心。


    福臨六歲登基,玄燁八歲登基。


    少年皇帝其中的苦楚,她已經經曆兩遍了。


    如果可以,她不想下一輩,還是年少皇帝。


    “孫兒謹聽皇瑪嬤的話,一定會保護好自己的身體的。”


    孝莊滿意的點了點頭,“那便好,隻是皇帝也不要光說不做,我會讓蘇麻喇姑去監督你的。”


    玄燁不自在的看了一眼孝莊和蘇麻喇姑,他確實有時候處理政事起來就忘了吃飯。


    但是以後他會注意自己的身體的。


    蘇麻喇姑對著玄燁笑了笑。


    聊過幾句之後,孝莊才開口,說道:“保成那孩子還好吧?”


    自保成一歲半的時候,便被玄燁封為了太子。


    封保成為太子,是玄燁經過深思熟慮了的。


    如今滿漢之間的隔閡很大。


    而且漢人喜歡立嫡立長。


    他現在有了嫡子,也有了長子,隻是保清那孩子他怕立不住,便讓人抱去了明珠家撫養。


    剛好保清的額娘也是出自於葉赫那拉氏,跟明珠同一旗的。


    保成是他的嫡子,還是當初的赫舍裏皇後所出,立他為太子,合情合理。


    而且,保成自出生後,他便親自撫養。


    一切吃穿用度都是他過目的。


    這讓玄燁又有了些慈父心腸。


    保成和他的哥哥承祜長得極為相似,虎頭虎腦的,不過才兩歲多點,就可以看出是一個聰慧的孩子。


    “保成那孩子極好,皇瑪嬤要是想念他的話,就讓人把他抱來慈寧宮便是。”


    孝莊點了點頭,“對了,鈕妃那孩子現如今執掌宮務,這位分是不是得提一提?不然難以服眾啊!”


    現在宮中,也隻有兩個妃,一個是鈕鈷祿氏,一個是佟佳氏。


    玄燁在位分上,表現得極為吝嗇。


    鈕妃出自鈕鈷祿氏,還是鼇拜的義女,一進宮就為妃。


    佟佳氏是皇上的親表妹,孝康章皇後是玄燁的額娘,早年在宮中的時候,孝康章皇後地位不高,可是對玄燁卻極好。


    有了親額娘的這個濾鏡在,玄燁對佟佳氏的感觀非常的好。


    除此之外,也就是生了大阿哥保清之後的那拉氏,被封為了惠嬪,


    還有三阿哥胤祉出生之後,馬佳氏才從庶妃變成了榮嬪。


    “皇瑪嬤的意思是?”玄燁明知故問。


    孝莊麵不改色的說道:“給個封號,或者是提為貴妃吧。”


    玄燁喝了一口茶,再把茶水放下,“不妥,鈕妃沒有子嗣,怕是難以服眾啊!”


    玄燁隻差直接說拒絕了。


    孝莊麵上還是那溫柔的模樣,她點了點頭,“後宮之事你看著辦就行。”


    “自慧妃去世之後,宮中就沒有了蒙古妃嬪,這滿蒙之間還是應該有一個樞紐連接比較好。”


    玄燁心道:終於來了。


    慧妃,博爾濟吉特氏,康熙九年的時候,因病去世。


    慧妃還是玄燁追封的,她幼年就進宮陪伴太皇太後和皇太後,還未等及笄就香消玉殞。


    現在距離九年已經過去了七年,玄燁知曉,皇瑪嬤已經忍耐不住了。


    一半是滿蒙聯姻,還有一半就是,為了博爾濟吉特氏的榮耀。


    皇瑪嬤,一個姓博爾濟吉特氏的太皇太後,一個姓博爾濟吉特氏的皇太後,還不夠麽?


    玄燁心緒翻轉,最終還是點了點頭,“皇瑪嬤看著辦就行,皇瑪嬤和瑪嬤在宮中無聊得緊,還可以找一個人來逗逗趣。”


    皇瑪嬤,今日朕答應了你,你以後就不能阻止我了喲。


    孝莊見他這麽爽快就答應了,開懷大笑道:“皇帝說得是,有一個科爾沁的女孩兒進宮來,可以陪著我和太後逗逗趣兒。”


    蘇麻喇姑在一旁默默的看著祖孫兩人嘮嗑,她的嘴邊含著笑,似乎心情格外的好。


    玄燁問道:“皇瑪嬤看好誰?”


    他說的十分大氣,似乎孝莊看上誰,他就讓誰來。


    說起正事,孝莊變得嚴肅了起來,嚴肅中也帶了一絲淡淡的的笑意。


    “是滿珠習禮的孫女,和塔的女兒,阿娜日。”


    說起這個阿娜日,和玄燁還有其他的關係。


    她的瑪法乃科爾沁第一任達爾汗王滿珠習禮,她的阿瑪是科爾沁第二任達爾汗王和塔。


    她的親姑姑是順治帝的悼妃,和玄燁是表兄妹的關係。


    “石榴?是個好名字!”


    阿娜日翻譯成漢語,就是石榴的意思,寓意著多子多福。


    “確實是個好名字,阿娜日也是一個有福氣的。”孝莊眼睛微眯,略顯老態的她,還可以看出當年的絕色。


    “皇帝看可以給阿日娜什麽位分?”孝莊話鋒一轉,便問道。


    她的意思像是給什麽位分,全由玄燁做主。


    可是,這個阿娜日是博爾濟吉特的人,還是達爾汗王的女兒。


    最關鍵的是,她與太皇太後還有皇太後同出一族。


    份位給低了,太皇太後和皇太後不滿意,份位給高了,玄燁自己不滿意。


    可是……


    玄燁的手下意識的敲擊桌麵,發出“嘣嘣”的聲音。


    太皇太後也沒有打斷他的思考。


    不知是想到了什麽,玄燁突然笑了,“朕看宣這個字極好,不如就封號為宣吧!”


    “宣,明亮,寬舒,尊貴也!”


    “朕覺得宣這個字極好,皇瑪嬤你看如何?”


    太皇太後的笑容漸深,她還是有些了解皇帝的。


    他不願蒙古妃嬪進宮。


    可是,如今卻給了“宣”這個字作為封號。


    就像是之前的慧妃,慧妃雖沒有及笄,可是之前的皇後赫舍裏氏還不是十三歲便成為了皇後?


    每一次她提及的時候,皇帝就以慧妃年紀尚小,還未及笄給打迴來了。


    難道,皇帝是為了她這個皇瑪嬤?


    不過不管是是為了什麽,他們科爾沁,博爾濟吉特氏得到了好處,這就行了。


    “宣”和“玄”同音,這個封號,可謂是極其珍貴的。


    “皇帝想的,自然是極好的,就用這個宣字。對了……”


    玄燁說道:“皇瑪嬤有事請講,孫兒聽著呢!”


    太皇太後也不含糊,直接說:“後宮隻有三個阿哥,到底是人丁稀薄了些。皇帝忙於國事,可子嗣這一方麵,還是得多多努力。”


    就太皇太後知道的,皇帝已經有一個多月沒有進過後宮了。


    可是這怎麽能行呢?


    太皇太後繼續說道:“當初福臨像你這麽大的年紀的時候,孩子可比你多多了,你要像你皇阿瑪學習才是。”


    說起來,愛新覺羅·福臨在位十八年,隻活了二十四歲,光是兒子,就有八個。


    加上女兒,那就更多了。


    而現在玄燁也已經二十四歲了,卻隻有三個阿哥。


    而且最小的三阿哥才幾個月而已。


    這讓太皇太後怎麽可能不急?


    玄燁一個多月沒有去後宮,這件事情,他專門讓敬事房還有讓梁九功不要宣揚出去的。


    可是,現在皇瑪嬤是怎麽知道的?


    玄燁暗忖,莫不是有人偷偷來皇瑪嬤這裏告了狀的?


    玄燁眸色漸深,窺探帝蹤,也不知道他們有幾個腦袋可以讓他砍的!


    “皇瑪嬤教訓得是,孫兒知道了。孫兒忙於國事,實在是有心無力。”


    “等忙過了這一段時間,孫兒保證去後宮。”


    太皇太滿意的點了點頭,“還是皇帝的身體最為重要,你心裏有數就行。”


    過了一會兒,她又問道:“秀女已經進宮了?”


    “進宮了。”


    太皇太後感歎道:“老了,老了啊,瞧我這記性!”


    “等過段時間,這宮中,也可以熱鬧幾分了。”


    玄燁說道:“皇瑪嬤正值青春年華呢,哪裏老?不老!”


    太皇太後忍不住笑了,“就你會哄人,快到了晚膳時間,皇帝可要留下來用膳?”


    “行!孫兒今日便嘮叨了!”


    玄燁陪著太皇太後用完膳之後,便迴到了自己的寢宮。


    他拿出折子便開始看,待到夜深人靜的時候,梁九功才出來說道:“皇上,夜深了,您明日要上早朝,該休息了。”


    玄燁看了看外麵,揉了揉有些不舒服的眼睛,問道:“幾時了?”


    “迴皇上的話,已經亥時了。”


    “好,讓人準備熱水,朕要沐浴。”


    “是!”


    *


    大半個月之後,便開始了終選。


    鈕妃特意請了皇上來觀看。


    秀女一排排的排好隊,進了大殿。


    納蘭珠也在其中,因為家世的提升,她很有幸的排在了第二排的首位。


    玄燁今日過來,不過是走一個過場,因此也沒有用心看。


    鈕妃和佟妃對視了一眼,心中暗自慶幸。


    宮中就隻有她們兩個高位,比起這一批進來的秀女來說,她們的年紀也算是偏大的了。


    皇上並不貪念美色,可是她們心中還是擔心。


    這宮中向來都是隻聞新人笑,不聞舊人哭的。


    如果可以,她們還真的不想進來太多的人。


    還有鈕妃,她一進宮,就是為了皇後的位置來的,可是誰知,進宮幾年,還是一個妃位。


    她現在執掌後宮宮務,對皇後之位頗為自信,她也覺得,佟妃也不是自己的對手。


    佟妃來自的佟佳氏,也不過是漢軍旗提的滿軍旗。


    她可是來自於鈕鈷祿氏!


    而且在這宮中,是她執掌宮務,而不是佟妃。


    就這一點,她就勝過了佟妃。


    皇上的母族那又如何?


    她鈕鈷祿一族才是真正的顯赫!


    隻是,這一次進來的有幾個秀女,鈕妃打心裏不想讓她們進宮。


    其中一個就是郭絡羅·納蘭珠。


    這個納蘭珠她之前見過一次,長得太漂亮了,而且還是明豔的那一掛。


    說起來,宮中還沒有一個人能與她匹敵。


    如果可以,鈕妃不想她進宮。


    可是留不留牌子,這件事情,要皇上說了才算。


    她隻希望,皇上真的如表麵上展現的那樣,不貪念美色。


    佟妃也是,這一次的秀女,她早就讓人去打聽了。


    她是皇上的親表妹,在宮中也甚是得寵。


    她有些沾沾自喜,別人再受寵那又如何?她可是皇上的親表妹!


    不管別人怎麽樣,皇上表哥是絕對不會忽視她的。


    可是,皇上表哥從不流連於後宮,一個月都來不了幾次。


    就那麽幾次,要是宮中又進了人來,那她分得的次數,豈不是更少了?


    還有,她的容貌隻能算得上清秀可人,這一次的秀女,有幾個都長得特別漂亮,給她的危機感,還是特別強的。


    她不希望後宮進太多的人。


    她也希望,皇上表哥能隻愛她一人。


    在玄燁說留牌子的時候,鈕妃和佟妃麵不改色,手上的帕子都要揉碎了。


    很快便到達了納蘭珠。


    “臣女乃正四品盛京內務府包衣佐領郭絡羅·三官保之女,郭絡羅·納蘭珠。”


    “納蘭珠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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