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良久,司徒廳長突然抬起頭,看著江楓說,“那你能和我說說,你覺得我們寧蘇省,目前最應該順應什麽樣的趨勢,發展什麽的產業?”


    江楓愣了一下,他沒有想到司徒廳長居然要問自己這麽宏大的問題。


    他確實可以迴答自己沒有想法,司徒廳長也會覺得這很正常——


    畢竟他麵前的,隻是一個“善於思考”的19歲孩子。


    可是,既然這個問題已經拋到了自己眼前,是不是可以通過這一次的交流,試著去改變一下未來呢——


    十五年後,那個大量製造業因為高度內卷而普遍虧損的很差的未來。


    思考了片刻後,江楓正色道,“司徒廳長,您覺得是促進眼下的發展更重要?還是預防以後因發展過度而導致的產能過剩更重要呢?”


    聽到“司徒廳長”四個字,江楓對麵的男人知道這男孩子認真了,於是也放下咖啡杯,問道,“你為什麽會這麽悲觀?認為未來一定會產能過剩呢?”


    “這個問題,您比我更有發言權吧?畢竟,您初中時帶著小月來瓢城,不過幾年您又去了金陵。”


    司徒廳長不說話了,他知道江楓指的是什麽。


    有能力的官員,往往在有了政績後,就會升遷到更高的職位。這就會帶來兩個問題——


    一是政策的不連續性,換了人就會想要創造屬於自己的成果;


    二是為了政績而無度地給予扶持政策,導致江楓所說的過剩。


    另一方麵,從企業的角度來說,隻要能看到超額利潤,隻要有資金支持,也會選擇無節製的擴產。


    本質上,這就是《資本論》所描述的資本的本質使然。


    “那你覺得呢?哪個更重要?”


    “司徒廳長,我隻是一個準大學生,很多想法都不成熟……”


    “但說無妨。我們家小月眼光可不是一般的高,她能看中的人,必然不隻是一個快遞網點小老板那麽簡單。”司徒廳長笑了笑,玩味地看著江楓。


    小月眼光高?


    江楓卻不這麽覺得,按她所說,當年那麽普通的自己其實也入了她的法眼。


    小月喜歡的,不隻是現在這個帶著未來十五年超前認知的自己。


    但反過來說,按司徒廳長這個年紀,能做到這個位置,或許他們家再上一輩也很不凡。


    這種家庭出身的女孩子,眼光高也是正常。


    所以,當年的普普通通的自己,到底是哪一點吸引了這個近乎完美的小姑娘呢?


    江楓不知道,但眼下他還得迴答完美小姑娘的父親的問題。


    “行,那我就說說我的想法。我個人覺得,從您的角度來說,在當前這個時間點,防範潛在的產業風險比推動產業發展更為重要。


    畢竟,您要知道,就在去年,全球才經曆了一次金融危機。


    危機發生的核心原因,就是米國監管部門對地產行業的貸款分級金融工具管控不夠到位,放任其野蠻生長而導致的。”


    “具體一點呢?你認為,我們省,現在有什麽行業存在這樣的風險?”


    “太陽能。”


    聽到這三個字,司徒廳長卻是很訝異,因為雖然這個行業目前遭遇了一些挫折,但從全球範圍內來看,這都是未來二十年的朝陽行業。


    一個剛剛起步的朝陽行業,這小男生卻說它存在過剩風險?


    “你是指錫山德上?還是徐州三金?”


    “我是說整個行業,不過,就當前時間點來說的話,錫山德上的風險更大。


    毋庸置疑,光伏行業未來一定是一個全球性的大行業。


    相比於火電來說,光伏是對太陽能最直接的利用形式,它可大、可小,極其靈活,既可以鋪在沙漠裏、大山上組成大型電站,也可以鋪在農村房屋的屋頂供家庭使用。


    但是,現在它的成本還太高,隻有發達國家比如德國、西班牙、日本這些才用得起,而且也需要這些國家政府的補貼才行。


    所以在當前階段,光伏行業的需求其實是依靠少量海外市場的補貼而存在的,一旦這些國家的財政出現問題,那麽勢必會引發行業的大規模衰退。


    從供給端來說,現在的產業鏈也是不健全的——


    為什麽說德上問題更大?因為它的矽片是從國外進口的。光伏矽片不像半導體那麽精貴,需求稍微一縮價格就會崩塌,鎖定價格的長單大概率會把它壓得喘不過氣來。


    最後是技術,這個行業其實產業鏈很短——將工業矽提純後形成多晶矽料,經過拉晶或鑄錠再切片形成單晶矽片或者多晶矽片,改變表麵結構、增加電性能變成電池片,最後封裝成組件。


    其中,具備革命性技術機會的環節其實隻有矽片和電池片,一個是多晶與單晶技術的競爭,另一個是p型電池與n型電池技術之爭。


    而因為產業鏈短,所以一旦技術變革就會迅速讓之前所投的產能湮滅。


    您說,前景如此光明的行業,如果任由它野蠻生長,那麽發展過程中會死掉多少企業?當需求增速放緩後競爭又會多麽擁擠呢?


    一個本該成為國家支柱的大行業,如果最後是一地雞毛,所有企業都倒貼錢給米國、歐洲提供廉價電池,那該有多麽悲哀?”


    聽到這裏,司徒廳長已經瞪大了雙眼。


    他望向窗外的夜色,靜靜思考了一會,然後問江楓,“那你說,應該怎麽辦才能防範這種風險?”


    “這個問題的根源,其實您比我更清楚,如何防範,得看您和您的上級領導了。”江楓說到這裏,停了下來。


    因為接下來的話,不好聽也不需要他來說。


    如果沒有自上而下的政策限製,是不可能拯救這個行業的。


    而自上而下,就不是江楓所能幹涉的了,甚至,也不是司徒廳長能幹涉的。


    他能做的,隻是通過廳長之口向上傳達這個隱憂。


    江楓一想到後世甚至有政府替企業蓋廠房、墊付設備款,最後把行業搞得一片亂象,又忍不住激動了起來——


    “所以,如果有可能的話,我所憧憬的未來,這個行業應當是有競爭但競爭是良性的,上下遊通力合作降低國內的用電成本,同時高價出售給米國、歐洲、日本,去收割海外市場。


    咱們的優勢製造業,可不能像盾構機行業那樣——


    好不容易走通了關鍵技術環節,打破了國外壟斷,把成本降下來、價格打下來了,但最終卻便宜了老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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