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煜雖然沒用二成氣力,但也還是把相錡踢得七葷八素,後者頓時臉上無光,氣衝衝地道,“武夫膽敢在我鹹陽撒野!君上一定要治他的罪。”


    廣平君也沒有想到劉煜會有這麽大的反應,但從來習慣大場麵的他,還是保持了冷靜,“想必劉兄別有高論吧?”


    “劉某隻覺得相錡的話讓我覺得他愧為人子,愧為人兄,更有愧於華夏之人,老秦之後。”


    “不錯,在這九鼎之地,四國之內,各國文化源於同一宗源,人與人之間講究仁孝信義,外甥不能忤逆舅舅的話。但是草原上的遊戲規則從來就不是談談親戚就好了,那裏是弱肉強食。”


    “劉某聽說冒稽至所以成為匈奴的大單於,隻因為殺了自己的叔叔,吞並了兄弟的部落,又屠了妻舅全家。我就想問相長史,這樣的人,你跟他談親戚,是不是可笑了點。”


    關於匈奴的內情,他是聽著祁勝說起過,後者的叔父祁武可是跟匈奴打了幾十年的老將。


    “大膽劉煜,竟然在君上麵前挑撥我大秦與草原的關係。”相錡聽後大怒道,“臣請君上將劉煜交給廷尉司,嚴刑拷問,此人必是漢國的奸細。”


    “哈哈,要說奸細的嫌疑,與你相錡相比,劉某自愧不如。”劉煜覺得這個相長史不僅是迂腐,而且心胸狹窄,“僅憑你今天所說的這些話,你可算是我整個華夏的奸細。”


    “君上,這劉煜太過份了。”相錡向廣平君告狀。


    嬴胥的眉頭緊皺,秦國前幾代君王在平定周邊的戎狄部落時,都曾經采用和親的先例,“劉兄是不是言重了,邦交之道,若能和平相處,倒也不必兵戈相見。”


    “那麽君上可知,秦國與草原的邊境和平相處可是在什麽時候嗎?”劉煜想起了泗雨亭時講到的一個人物。


    “這……”廣平君忽然想到自己記事以來,匈奴根本就沒停止過侵擾秦國邊境。


    “那還是在兩三百年前,晉國上大夫趙桓子攻入草原腹地,將草原異族打怕了,才換來了差不多五十年的和平。”劉煜點出了那段曆史。


    他不僅想到了那個趙桓子,他的心底無端地想起了那個時代曆史課本中的五胡亂華。劉煜在進入這個時空,一心想著的是獲取自由。而在今天,他的心變得沉重起來。


    兩腳羊,人吃人,那個漢人曆史上最黑暗的時代,似乎就在眼前。他猛地抬起頭,看著這個時代所謂的英傑,諸如廣平君這樣的人,亦或是像相錡這樣的名門之後,心中想的卻總是看著中原山東之地。他們根本沒注意到野蠻人已經在門外了嗎?


    一時之間,劉煜心中升騰出一股追求,雖然自己身處囚籠,但我卻不想讓黑暗的曆史重演,他上前踏出一步,朗聲道,“有道是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君上和相長史都是君子,君子難料小人之心,更不會理解異族的想法。若是鄰國對他綏靖,他們無論是牲畜興旺,還是草原饑慌都喜歡從來奪取他們需要的資源,如果對他們強硬,他們就不敢亂來。”


    “劉某小時候,曾聽師傅講過一個故事,有一個複姓東郭的先生騎著毛驢趕路,一隻受傷的狼跑到他麵前,說是被獵人追趕,向他哀求藏在東郭先生的布口袋裏,東郭先生看他可憐,就把它藏在口袋裏,躲過了獵人的追捕。狼等到安全就豪不猶豫撲向了東郭先生。”


    “華夏四國和匈奴之間,就是這東郭先生跟狼的關係。最根本的原因是農耕文明與遊牧文明的對抗,農耕文明更多在於提升內部實力,而遊牧文明總是向往擴張掠奪。”


    “在這些遊牧民族到了足夠強大的時候,他們會跟狼一樣毫無猶豫地向我們撲過來,搶奪我們的財物和女人。”


    “請問君上,對待如同狼一樣的匈奴,君上還會想著送公主入狼口嗎?即使換得一時和平,卻隻能助長其侵略的野心。”


    劉煜的腦中再度充滿了對五胡亂華的黑暗場景,他斬釘截鐵地道,“對匈奴的做法就是打,打到他傷筋動骨,打得他怕為止。犯我華夏者,雖遠必誅!”


    “犯我華夏者,雖遠必誅。”廣平君擊掌道,“劉兄好氣概,雖然本君深為讚同,但國事仍需要全盤考慮。不過聽了劉兄一席話,本君還受教良多。”說完,他竟然鄭重地向劉煜行了一禮。


    劉煜覺得自己的觀點還跟這些古代人很代溝的,他們根本沒有聽說過那段黑暗的曆史,又怎麽能體會自己心中的鬱結,他緩了一口氣,想到了另外一種說法。


    “當今這天下,四國鼎立,一時之間難分高開,各國何必總是覬覦於他國土地,不若換一種方向。”


    “劉兄,此話怎講?”廣平君雖然沒有聽說味來,秦國幾代君王都是致力向東,從來都是立足中原為第一要務。


    “秦晉之於匈奴之地,東齊向北擴於赤胡。在秦為例,那河套一地,牧草豐盛,土地肥沃,若是能取之,就可以養三十萬騎兵!就看秦王是否有這麽大決心了!”劉煜提出這個觀點希望壓製住未來的五胡之禍。


    “哦,那麽本君就請問,漢國又當如何呢?”政治家在考慮利益的時候,總會提防著他國,廣平君很快想到了漢國還脫身事外呢。


    “漢國西臨秦國,北接晉、齊,東、南方向均是大海,唯有衝向海洋。跨越大洋,探尋未知大陸。”劉煜說的都是實情,在海的那邊山的那側可是存在著大片地陸地。


    但是在這個時代的人眼裏,劉煜的話怕是故意挑動秦晉齊與草原為敵,而漢國做收漁翁之利。


    廣平君聽後果然不置可否,顯然有些不以為然。他從懷裏取出一張請帖來,“三日後,本君會在府上舉辦宴會,邀請各方名士聚會,劉兄務必光臨。”


    “劉某一定會去。”在聽說了匈奴之禍後,劉煜的心頭被五胡的陰影覆蓋,他想快點融入這個社會,看看有沒有希望擺脫那場華夏的浩劫。


    在迴府的馬車上,相錡仍然向廣平君告劉煜的狀,“君上對劉煜太寬容了,此人言語明顯是幫著漢國,想搗亂我秦國國策。”


    廣平君微微動容,想到了一個方法,“你把今日劉煜的匈奴言論傳將出去,務必要傳到匈奴使團那裏。”


    相錡的眼中流露出一絲兇光,答應道,“諾。”他知道君上這是要利用匈奴來壓一壓劉煜,也用劉煜來試探一下匈奴的誠意。左右來說,這劉煜都不是秦人,不代表秦國的觀點,但拿來做試探再合適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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