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旨的公公中年模樣,樣貌平平,身高也平平,若不是知道這位是太監,打眼一看真像是尋常莊稼漢,就是傳旨時,聲都洪亮。


    “北安伯莫慌,這是好事,聖上那是天子,雖是坐在廟堂上,但大華之內,什麽事都瞞不過聖上龍眼的。”曾公公說了句,而後看向齊少扉,拱拱手說:“探花郎好。”


    齊少扉拱手迴去。


    “北安伯探花郎,請借一步說話。”


    岑越齊少扉請曾公公連同侍衛入會客廳正廳,遣散了下人,請曾公公先行。曾公公便帶侍衛先行一步。


    齊少扉伸手給胖崽揉了揉膝蓋。


    “爹,不疼的。”圓月說。


    岑越:“剛噗通一聲。”


    圓月揚著小臉笑,他雖然年幼不知事情,但能察覺到兩位爹爹剛才是擔憂的,現下好像好了許多。岑越和齊少扉也不敢耽誤,先將聖旨送迴住的院子,這個得放好,而後到了正廳。


    蕊紅梅香先去送了茶水,岑越讓井水沁的寒瓜切一切也送過去。


    他們等了一會,再過去時,寒瓜對方已經吃完了,就是茶水沒怎麽動,估計是熱的。岑越齊少扉又跟曾公公寒暄一二,自家下人都退了,有侍衛守在外頭。


    曾公公道:“聖上體恤二位,不日營造府會派人來,知道北安伯住慣了桃花鄉,會在此選址,蓋一座伯府。”


    岑越剛才有點跑神想事情,都沒仔細聽,現在是一臉感動,“這些細枝末節的事聖上還記掛,真是惶恐,感激不盡。”


    “北安伯琢磨出麥種,那是天下百姓之福,咱們聖上乃明君,都是知道的,您安著心吧。”


    曾公公說了一二,最後道:“二位安排了家中事,盡早進華都親自麵聖謝旨。”


    “自然,多謝公公提點。”齊少扉道。


    後來曾公公要走,岑越包了銀錢,意思公公和各位侍衛遠道而來辛苦了,既是不住,定要收了路上好喝個茶水雲雲。


    曾公公掂了掂,便笑嗬嗬收了下來。


    出門一看四隻銀錠子,這是二百兩銀子,很是大方。曾公公翻身上馬,招唿兄弟們迴華都早早交差事,一邊說:“等到了府縣,破開了銀子,你們自己去歇息一二。”


    眾侍衛高興,紛紛道好,謝過曾公公。


    無人敢輕視帶頭馬背上的太監身份,此人是比男人還男人,練家子,武藝高超,手腕又硬又黑,最關鍵是,是聖上的心腹。


    等馬蹄聲走遠了,岑越和齊少扉對視一二,也不敢說話,彼此都明白,先前他們迴來後,攝政王是派了人監視他們的。


    幸好幸好,當初跟唐宵秦鈺說話也沒透露什麽。


    岑越隻覺得一陣後怕,背脊發涼。齊少扉摸了摸越越的手,說:“一通忙活,餓了吧?叫灶屋做一些飯,之後怕是有的忙。”


    “嗯,先吃飯。”岑越其實沒什麽胃口。


    齊家郎君一下子便成了北安伯,桃花鄉裏鄉民知道後,沸騰熱鬧了。


    “夫郎也能封伯爺嗎?”


    “伯爺是幹啥的?”


    “戲文裏說了,那都是皇親國戚。”


    “我的老天爺呀,岑郎君成了皇親國戚了?”


    鄉民們七嘴八舌卻說不道正途上。齊家裏,下人們也緩過神來,各個是喜氣洋洋的,說著郎君成了伯爺,大家不知伯爺如何厲害,後來想著鄒大夫肯定知道的多,就問梅香,讓梅香問問鄒大夫。


    梅香也好奇,便說不用她在中間傳話,一道過去問。鄒長青是恍恍惚惚中,而後說:“伯爺那是有爵位的,能上皇家玉牒登記在冊,還有俸祿有地,剛聽聖旨,岑老板的封的北安伯,府邸就在桃花鄉,千畝良田……”


    大家一聽,好像跟這會日子沒什麽不同。


    “自是不一樣。”鄒長青說起來,覺得聖上寬厚,“尋常封爵,五代世襲、三代世襲,說的是子嗣沒承襲便消減爵位一等,比如說公,到了子嗣那就是候,第三代時便是伯,而北安伯的封爵,那是世襲罔替,意思不會消減,世世代代傳承的。”


    丫頭幾人板著指頭數,本來還覺得伯好像也不是太高,因為鄒大夫說公後三代削了才是伯,可如今聽完,郎君的爵位不削,這樣輪到了小少爺也是伯爺。


    鄒長青說到這兒,眉頭鬆開了,原來如此。


    他剛還在想,聖上為何給岑老板封爵,而非三少爺,現在想來,聖上一個爵位是兩方都兼顧了。


    爵位賞給岑老板,世襲傳的卻是齊姓……


    怎麽說,鄒長青現下覺得聖上有些小氣了,不過岑老板與三少爺乃是一家,隻有個圓月小少爺,這爵位不是圓月的,又能留給誰呢。


    當日傍晚時薑二苗駕著車迴來了,半路聽鄉民說小越哥接了聖旨成了皇親國戚了,當時一腦袋霧水,是先到了齊


    “小越哥,我聽外頭說你成了皇親國戚了?”


    岑越讓二苗先坐,把聖旨簡短說了下,薑二苗不懂裏頭利害關係,隻替小越哥高興說:“咱們皇帝老爺可真是聖明,知道小越哥琢磨出厲害麥種,封小越哥當伯爺,真好。”


    薑二苗是真心替小越哥高興,隻是說完,而後想起,小越哥當了伯爺是不是要走?都是皇親國戚了,那是不是要去華都了?


    “還在這兒,聖上仁厚,知道我們故土難離,因此特地在桃花鄉蓋了伯爺府。”岑越一看二苗神色就知道想什麽。


    薑二苗這下更高興了。


    岑越旁的說不了,隻跟二苗說不日他和阿扉要去華都領旨謝恩,家中生意交給你了。


    “那圓月呢?你們不帶著一道嗎?”薑二苗問。


    岑越其實有點猶豫,“我還沒拿定主意,你要是忙不過來,冬日裏太冷了,讓嬌杏、林嬸帶著彎刀都過來住,這邊人手足護衛也多,安全一些。”


    “我知道,就是這次去桃花鎮一兩天功夫,有嬌杏嫂子和林嬸在的。”薑二苗說完,繼續說:“小越哥,你和三少爺盡管去吧。”


    岑越點了點頭。


    後來薑二苗見小越哥神色不對,想了下還是迴去了,路上薑二苗跟長峰說:“我咋感覺小越哥心事重重的,好像對封伯爺也不是……”太開心。


    他把這話咽了迴去,覺得這般說,對小越哥不好,好像是不恭敬聖上一般。


    寇長峰說:“買賣做大了,你煩惱都多。”


    “是啊。”更別提當什麽伯爺了。薑二苗同有錢的鄉紳打過交道,同那幾代都有錢的大商賈也打過交道,各有各的條條規矩,可能當了伯爺規矩也多。


    這般想,難怪小越哥心事重重。


    “不過這畢竟是好事,跟做商賈還是不一樣的,具體的我雖然不知道,但那戲文裏都說過,伯爺啊王爺說摘誰的腦袋就能摘誰的腦袋,路見不平就摘了你的腦袋……”


    寇長峰聽著心想這般輕易摘腦袋嗎?但他看二苗高高興興虎虎生威,便不說這話了,反正那兩位都是善心人,怕是不會摘誰腦袋。


    齊


    當天時,早早吃過飯,岑越便抱著圓月上了床,圓月本來小臉高高興興的,往阿爹懷裏鑽,但一看爹怎麽也上來了,頓時瞪大了眼睛,一臉‘你怎麽也來’!


    把齊少扉給逗樂了,捏胖崽臉,“真是好笑,這床是我和越越的,該問你怎麽來了?”


    圓月撲棱胳膊,鼓著臉頰氣鼓鼓說:“阿爹和圓圓睡。”


    “你阿爹也要和我睡。”齊少扉道。


    圓月看阿爹,齊少扉也看阿——啊不是,是越越,差點被胖崽帶偏了。岑越本來心裏裝著事,此時見父子二人如此,是好笑說:“咱們一家三口睡,乖崽,阿爹親親。”


    “阿爹親阿爹親。”圓圓忙把自己的臉頰給阿爹送過去。


    真是肉唿唿。岑越親了口,一看阿扉也看他,不由說:“也給大崽親一個。”


    “越越!”齊少扉哼唧聲。


    “要不要你就說?”


    “要要要。”齊大崽臉也湊了過去。


    圓月睡在中間,很是高興快樂。岑越給講了睡前故事,以前他給阿扉講孫大聖,如今……想到攝政王派人監視他們,當即是換了個故事。


    後來圓月睡著了,岑越也睡不著,卻也怕,好像四麵八方都是眼睛一般,床邊的齊少扉知道越越沒睡著,輕聲說:“北安伯好,還未祝賀北安伯呢。”


    “你……”岑越笑了下,知阿扉並非打趣他這個,說:“明日收拾,早早上華都吧。”


    “越越你今日才迴來的。”齊少扉目光擔憂,怕越越身體吃不消。


    岑越說:“早早麵聖謝過聖意,我安心。”又補了句:“食君之祿,忠君之事,等冬日前迴來,我還想把麥子種下,等來年時麥種多了,能遞上去。”


    希望冬日前能迴來吧。


    第二日時,便收拾車馬,這次輕裝出行,要趕路,劉媽媽牛師傅都不去了,岑越點了江護院、曹羅,連著青絲,想來還是帶上了圓月,要是不帶圓月他連青絲都不用帶。


    圓月是抱著阿爹不撒手。


    岑越才從北雁郡城迴來,孩子粘他粘的緊,要是說再走兩個月,圓月肯定要哇哇大哭,便一起帶著。


    沒什麽多餘的話,收拾半日,當日晌午就離開的。


    此時七月底八月初,車馬兼程,因為天熱,好在有上次去盛都的經驗,這次給圓月帶了許多痱子粉還有敗火的藥貼,一路上圓月無事。


    齊少扉說:“是大了些,身體硬朗了。”


    “圓圓本來就很壯的!”圓月挺著肚皮說。


    岑越摸了下,說:“是,壯壯的好看。”圓鼓鼓的肚皮真好rua。


    一路幾乎沒怎麽歇過,八月二十日他們抵達華都,車馬剛到城門前,便有侍衛候著,接了他們一家三口,到了皇宮前是曹公公候著,請北安伯莫擔心,下人自有去處。


    岑越便讓曹羅青絲跟著侍衛走,摸了下圓月的腦袋。


    “聖上未見過小公子,剛還提及一二。”曹公公說。


    齊少扉便點了頭,岑越便笑說請公公帶路。一家三口進宮,在側殿等候傳召時,簡單洗漱了下——麵容不潔麵聖,那是要受罰的。


    換了衣裳簡單梳洗過。


    岑越看到竟是連圓月的衣裳都有,心裏沉,但都到了這兒,他們隻能硬著頭皮往下走,第二次感受到封建社會皇權的恐懼,上一次是阿扉的事情。


    半個時辰後,聖上傳召。


    一家三口麵聖。岑越第一次見攝政王——現如今的天豐帝,觀之年歲三十左右,相貌英俊,隻是一雙眼透著鋒利冷意,一笑,那股上位者的壓迫氣勢便……還在,隻是淡化了些。


    天豐帝已經露出‘善意’信息,岑越心底略略鬆了口氣,努力做一個‘誠惶誠恐感恩戴德卻沒見過什麽世麵’的小民形象。


    看起來比較人畜無害的土包子。


    他們一家本來如是,沒什麽大抱負,背後無權,隻想在鄉裏過日子。


    天豐帝:“別多禮了,賜座。”緊跟著看了眼外頭的天,問:“什麽時候了?”


    “迴聖上,巳時末了。”


    “那便傳膳。”天豐帝說完,看向那小圓臉孩子,目光慈愛幾分,說:“朕聽說你叫圓月?”


    圓月從椅子上滑下來,規矩站好說:“伯伯,我是叫圓月。”


    “臣子無狀。”岑越請罪。


    天豐帝笑的擺擺手,意思無礙,說:“朕看圓月很是懂事,你如今是朕封的伯,他喚朕一聲伯伯,正合適。”


    “圓月,可又什麽想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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