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少扉連著吃甜的點心,什麽酥皮的、軟糯的、包餡的,紅豆紅棗的,他看越越忙前忙後,便跟前跟後,後來聽越越喃喃自語:“那料汁糖放少了呀……”


    什麽料汁?


    齊少扉後來想明白,吃那點心,也是雙倍的甜。


    “其實不是料汁的糖,是越越你。”齊少扉吃著點心,想著那一夜,如今早已好了,不過還記得那天的自責和愧疚,“我醫術淺薄。”


    他見越越著急,立即轉口說:“聽你說餓了,吃宵夜,肯定是擔心我白日忙的沒工夫吃飯,我聽著聽著,屋裏熱氣嫋嫋,我那顆心就安定下來了。”


    他此時醫術淺薄,麵對疾病無能為力,但即使是鄒叔父在世時,也有救不活的人,醫者仁心,每一位病人,盡他所能就好。


    “自怨自艾沒什麽用處的。”齊少扉那一晚就想明白過來,他要好好學習醫術,那個孩子,他尚且還能說服自己,可若是——


    真的有一天,身邊親人遇到了,他不可如此的。


    後來兩人就沒說這個話題了。


    十五那一日,桃源鄉來人了,騎得馬沒坐車,是大堂哥和二堂哥來的,送了東西吃了一頓飯就走了,岑越說下雪天如此勞累。


    兩位堂哥便說:“我爹說禮不能廢的,你們拜年禮送了過去,怎麽說也得走動迴來。”、“是啊,走動走動才是來往。”


    送完堂哥。齊少扉還嘀咕:“二堂哥說話是不是車軲轆來迴轉啊越越?”


    岑越:“……也不是,有點廢話文學了。”


    “什麽是廢話文學。”


    “廢話文學就是說來說去都是廢話。”


    “越越你好像再講這個文學。”


    岑越:“……”


    兩人迴去時,遠遠的風雪中,隱約有車影,岑越停了腳步,拉阿扉的衣袖,“你看,遠處是不是車隊?”


    “好像……是。”齊少扉麵色認真了。


    夫夫兩人互看了眼,岑越說:“是二苗他們迴來了。”


    曹羅江護院先一步跑去打探情況,看看是不是,齊少扉護著越越先進了裏屋,岑越是心急,兩人便在轎廳等了等,沒一會聽到外頭曹羅喊:“郎君三少爺,是薑老板車隊迴來了。”


    真是。


    十輛的空車,迎著風雪走的艱難,還能傳來大黑響亮的叫聲,在雪地裏跑的很快,精神奕奕,江護院見了都避一避,心裏想,這狼怎麽像狗?


    誒不對,是大黑這狗像狼的緊。


    齊少扉撐著傘,岑越穿著厚厚的鬥篷,兩人出了門,剛出來就看到模糊的雪景裏一道健碩的黑影躥了過來,很是威風凜凜,結果到了兩人跟前,是一個急刹車,濺的都是雪花。


    “大黑!”


    大黑是一改剛才鋒銳,像是許久不見一般,歡快的搖著尾巴,蹦蹦跳跳的撲齊少扉,還要蹭岑越,齊少扉一把抱著大黑,“你可不許去撲越越,越越現在不能和你玩。”


    岑越摸摸大黑耳朵,“給你燉雞吃。”


    大黑耳朵豎起來了,眼睛亮晶晶的,搖著尾巴很是歡快。


    “小越哥!!!我迴來了。”薑二苗的聲傳來,同大黑一般,是跳下了馬車就往過來跑,跑到一半及時刹車,“大黑,我跟你說了,不許撲小越哥,他肚子裏有小娃娃的。”


    大黑嗚咽叫。岑越笑說:“你冤枉了它,它可聽話的,沒撲。”


    “是沒撲,一個急刹,就差打滾了。”齊少扉道。


    許久未見,眾人皆是高興。岑越看二苗,滿臉的風霜,臉頰泛紅,想必是凍傷了,可二苗雙眼很是明亮。


    “平安迴來了就好。”岑越去抱二苗。


    薑二苗可高興了,但不敢去多抱小越哥,他身上寒氣重的,略略抱了下就撒開手,是一肚子的話要跟小越哥說。


    “進屋說。”岑越看寇長峰也到了,便道,又跟曹羅說:“車夫們你安頓好。”


    “知道了郎君。”


    薑二苗誒呀了聲,岑越停了腳步,還未問怎麽了,隻見寇長峰說:“你們先進,有一車麥子種子,我搬過來。”


    “小越哥,你先前不是說咱們種子要什麽優化。”薑二苗撓頭,他都聽不懂這些,但懂了一樣,“你說種子太單一了,我這次去了長山郡,那邊冬日苦寒,雪比咱們這兒還要大,冷的許多,路過村裏時,我見莊稼漢們不是很操心,就問你們不怕雪這麽大,凍壞麥子嗎,他們說年年都這樣,不稀奇了……”


    岑越聽到這兒,眉宇一動,懂了二苗意思。


    “你買了種子?”


    “我就買了種子迴來。”


    兩人異口同聲,說完皆是笑,薑二苗看小越哥這般,知道沒買錯,對小越哥肯定有用的。


    “有用。”岑越點點頭,“江護院你和曹羅搬吧。”


    寇長峰也是才迴來,都先歇歇,冬夏走貨,各有各的艱難。


    薑二苗拉長峰的手,寇長峰便不強求去搬貨。一眾人連著大黑進了正院,劉媽媽早知道了,是備著熱水,還有飯菜,幸好今個桃源鄉的客人來了,吃食備的多。


    “這幾日就歇我們這。”岑越說。


    薑二苗也不客氣,點頭說好。他要是迴去了,家裏冰鍋涼灶的,天這麽冷,肯定好一通收拾,還是先歇小越哥這兒。


    齊少扉說:“我去找鄒大夫,要一些凍傷藥來。”他見薑夫郎臉上有凍傷,寇長峰手已經凍裂了。


    “我去吧三少爺。”梅香送來熱茶一聽主動說道。


    齊少扉便點點頭,也不起身了,他也好奇,這去北上的長山郡情況如何。


    “先喝口水,暖和暖和。”岑越給二苗倒熱茶,“先吃飯吧?”


    薑二苗喝了口熱水,肚子終於有些熱乎氣,說:“吃飯吃飯,我們一路都是冷水幹糧,我擦洗臉手,先讓我吃口飯。”


    等薑二苗寇長峰洗漱過,大黑趴在門口簾子那兒——它的窩上,上頭還蓋著一張被子,大黑懶洋洋的趴著,尾巴一甩一甩的,看上去很是開心。


    到家了嘛。


    薑二苗是伸手從寇長峰懷裏掏。


    岑越和阿扉兩人便低頭喝茶,又咳了咳,意思二苗你注意點,客廳裏還有倆人,還有一狗呢。薑二苗終於摸出來了,掏出來放桌上,高興說:“小越哥你快看啊,這次賣貨的銀錢,還有定金契書。”


    一臉求誇。


    齊少扉鼓了下腮幫子,算了不同薑老板計較這個。


    那是牛皮做的信封一樣的口袋,薑二苗先是打開,將裏頭東西倒出來,又是個油布裹著的小封,拆開油布——


    “銀票?”岑越認出來了。


    薑二苗點點頭,說:“是長山郡最大的銀莊,我去店裏問過,不是假的。”


    “我不是這個意思。”岑越這點還是信二苗的,怎麽說也做買賣兩三年了,還是有經驗的,而是笑說:“我是想說,多大的買賣,用銀票付賬。”


    薑二苗搖頭晃腦的很是開心,他在小越哥這兒憋不住話,當即說:“散銀子也有,不過一路吃喝用度,花的差不多了,那是散賣時賺的,這個不同,這個是定金,還有剩下的貨,東陵老板給的,我第一次知道還有人姓東陵的。”


    桌上一共是九張銀票,對折疊在一起,看起來厚厚的。底下是一張契書。


    岑越一看銀票麵額是一百兩銀子,這就是九百兩了——


    “我沒記錯的話,你那蘋果隻帶了九車,一車裝個九百斤,統共八千一的貨,這要是算下來,那一斤要有一百一十文左右了。”


    “小越哥,還有定錢的,我沒敢多收,還有葡萄幹的錢,隻是這路上花銷太大了。”薑二苗解釋,“一百兩是定金,一百兩是葡萄幹的銀錢。”


    “我帶了一車葡萄幹,這個不能按斤賣,那邊天寒,種不了葡萄,吃不上這個,是從來沒見過,起先這個不好賣,很是發愁。”


    劉媽媽送飯上來了,是熱湯熱飯,薑二苗早早聞到香味,剛說話時就咽口水,岑越讓二苗、寇長峰都先吃飯,這個不急慢慢說。


    薑二苗扒拉幾口飯咽下去就繼續說,“葡萄幹是五百斤,按著盒子賣的,一盒子有個三斤裝,是一兩銀子一盒,正好有一百盒的貨……”


    又扒拉飯。


    寇長峰便接了話,“剛到時,我們誰都不認識,沒有門路去拜訪長山郡的達官貴人。”


    薑二苗點點腦袋,他也想過學小越哥那般,尋個熱鬧地方,去賣——可這葡萄幹也不好砸呀,再說冬日裏,那邊熱鬧的地兒,大官貴族不下車,馬車直接到熱鬧地兒,底下人攔著,不讓滋擾的。


    天寒,葡萄幹也沒啥香味。


    薑二苗可發愁了,好在葡萄幹能放,就先賣蘋果。


    “租院子的錢,雇燒飯嬸子的錢,冬日裏又是過年,啥都貴,可氣死我了,好在有一點,過年嘛花錢也大方,我一說新鮮的果子,全都迎上來了。”


    薑二苗賣蘋果,起先也是散賣吆喝的,冬日裏寒風雪花站著叫賣,那也沒法子,就吃苦唄,他能吃苦的。


    “我散賣蘋果,一斤是一百文,路上花銷大,沒法便宜,新鮮的果子啊,我是不想往低了報。”


    還真有人買,起先也是像岑越在北雁郡城賣寒瓜那樣,叫賣吆喝,一天兩天,後來消息傳開了,又是過年,來買的人就多了,再後來不是官老爺家來人了,是那大商賈來買的。


    東陵老板就是長山郡有名的大商賈,因為長山郡離西牧國近一些,那邊皮毛多,畜牧業發達,養的羊啊牛啊成群結隊的,而長山郡嚴寒,家家戶戶都會備一些羊皮,穿羊皮襖子。


    這位東陵老板在長山郡做的其實是皮子買賣,將長山郡的茶葉、糖塊這些運到西牧國,換大量的西牧國皮子這些,運迴來再賣。


    “……這東陵老板一來一迴都是賺錢,車不走空。”薑二苗後來打聽完東陵老板的產業,是如此感歎。


    薑二苗那時候就盤算,他能買一些什麽運迴去。


    這個先不提。


    “東陵老板挺客氣的,先是來買蘋果——”薑二苗說到這兒,放下勺子,眼神有些精銳,跟長峰肯定說:“先前有人來搗亂,就是東陵老板一唱一和做的,為了賣咱們人情。”


    寇長峰點點頭,“此人狡猾。”


    薑二苗也沒辦法,跟小越哥說:“我們人生地不熟,遇到了地頭蛇,他想要我們的利,那我想賣貨,暫時先跟他走一路,等我們勢力強了,到時候我們鉗著他,來日方長。”


    岑越點點頭,確實如此,“在陌生地方不要意氣用事,先保全自己要緊。”


    “我都記著小越哥你叮囑呢。”要不薑二苗怎會明明看出來了,後來還跟那東陵老板裝糊塗,裝的感激,像個年輕什麽都不懂的傻乎乎夫郎老板。


    薑二苗:“這些人背地裏瞧不上我,覺得夫郎做老板,眼皮子淺,稀裏糊塗的,傻乎乎的也好。”


    “那蘋果,東陵老板明年還要,說要一萬斤的貨,跟我還價,意思我貨送到了,不管買賣,交給他一手的錢,我說沒那麽多貨。”


    “最後定了八千斤,我當時散賣一百文一斤,他卻伸手五個指頭,給我五十文。”


    薑二苗心裏還是氣不過,迴來路上還想著,挑著好的說,不讓小越哥多擔心,結果說著說著,吃的悶虧,退的幾步,眼底就帶著火氣。


    時下做買賣,外來的想占據人家大商賈市場,哪裏有那麽順利,岑越現在想,他當時賣草莓,搭上了北雁郡城的秦唐二府,已經是極好的運氣了。


    可沒一帆風順,什麽好事都讓他們果子園占了的。


    二苗這次碰上了,也幸好二苗退了退——


    “我知道你氣不過,就像是你說的,實力不如人時,矮一頭不丟臉的。”岑越安慰二苗,“再說其實分銷出去雖是賺的少些,但利落,風險少一些,解約時間。”


    薑二苗一聽,點了點頭,繼續說:“我最初不同意,就有人來搗亂,後來談成了,六十文一斤,不用管散賣,到了貨全給他。”


    “這裏九百兩銀子,一百兩葡萄幹的價錢,一百兩明年定錢,剩下的七百兩是今年蘋果賺的,散賣貴的那些,迴來路費不夠了,我就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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