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鄒大夫來看看,我怕還有什麽後遺症,剛才他傷口都開了流血了。”岑越擔憂這個。


    鄒長青檢查了傷口,說是外傷不打緊的。


    “岑老板說的也有道理,隻是內傷的話,我隻能天天來診脈,仔細琢磨一下了。”


    “好,麻煩鄒大夫了。”


    “客氣。”


    鄒長青開了個平安方,就是慣用溫補的藥方,齊少扉看了下,說:“我還能去會客院同鄒大夫一同看醫書嗎?”


    “……自然。”鄒長青一愣,而後笑著答。


    齊少扉便起身作揖道謝,盡管是穿著裏衣,也有一派的風度翩翩。鄒長青換了一禮,便告辭。


    岑越讓梅香送鄒大夫。


    “越越,我會照顧好自己的。”齊少扉保證。


    岑越剛看阿扉是大人模樣,一轉頭私下裏,就是小孩子模樣,頓時:……“知道了,上床去睡——”


    話還未說完,聽到外頭劉媽媽的聲。


    看來是小菊報了消息。


    “三少爺,三少爺好了嗎?我剛聽說,三少爺想起來事了?”劉媽媽一路到了裏屋。


    齊少扉起身,出門相迎,劉媽媽走的急,雙眼含淚,一看三少爺模樣,是頓時淚如雨下,齊少扉扶著劉媽媽的胳膊,說:“阿扉安好,劉媽媽放心。”


    “這些年,多虧劉媽媽照顧阿扉了。”


    劉媽媽一時都沒分辨出,三少爺這是好了,還是沒好。


    “想起一些過往。”齊少扉頓了頓,“隻是有些模糊,具體的記不起來了。”


    劉媽媽聽三少爺說話神態,猶如大人,當即是信了三少爺好了,不由老淚縱橫,太過激動,千言萬語是一時不知如何說,從哪裏說了。


    “……夫人要是還活著,看到三少爺好了,肯定高興。”最終劉媽媽顫抖著手握著三少爺手,如此感歎。


    齊少扉沉默了下,說:“是我不孝,勞阿娘和爺爺記掛了。”


    “不怪你的三少爺。”劉媽媽寬慰了句,忙問:“到底是怎麽了?怎麽就跌下來了?”


    齊少扉搖頭不語。


    劉媽媽以為三少爺還沒記起來這個,忙說:“不記得就算了,隻要人好人沒事就好。”


    說了一通的話,其實翻來覆去就是沒事就好。


    後來劉媽媽見三少爺神色疲憊,便不再打擾,壓著心中高興,說明日再說,讓三少爺郎君好好休息。


    梅香也送完人迴來了,劉媽媽交代,讓梅香小菊守夜,辛苦一些雲雲,梅香小菊應了。


    這一夜折騰,等再次上床時,窗外已經麻麻亮了。


    岑越拉著床幃,遮蓋住亮光。齊少扉拉著越越的手,兩人側躺在一起,臉對著臉,齊少扉小聲說:“越越,我為何受傷這事,先不告訴大”


    “省的劉媽媽掛心,卻無能為力。”


    岑越點點頭,他知道,“那楊善之祖父是七品的官,當時你傷了,他是舉人,聽你說起來,像是長袖善舞鑽營之人,再有幾分才學,若是中了,如今九年過去了,他不知官居幾品,在什麽位置上。”


    他們家如今是什麽?


    地主、鄉紳、果子商。


    “越越,我不是十三歲的我了。”齊少扉說。


    岑越一聽便鑽心的疼,阿扉還是自責,覺得當初的自己太過衝動年輕了,他沒說什麽,隻是摸了摸阿扉的臉頰。齊少扉精神好了些,不沉溺與過去自責之中,讓越越擔憂,繼續說:“我失足落下後,根本沒有報案,稀裏糊塗的,都說我和墨玉失足摔下的。”


    “案子都沒報,還想什麽翻案。”


    但此事不可能作罷的。


    岑越想著,說:“你可以繼續科舉,做了官——”


    齊少扉點了點頭,也是這個意思,“總歸是要考完的,爺爺阿娘的期盼,總是要完成的。”


    聽阿扉的話,像是墨玉案子,好像走科舉路也艱難些。


    “我不是不急給墨玉報仇,隻是急不得,當年的事情,最有力的人證就是那位李舉人了,我隻記得和楊善之一個地方出來的,家貧,具體的我沒記,若是上盛都,可查。”


    岑越一想也知其中艱難,“那位李舉人親眼目睹楊善之行兇,楊善之肯定是恩威並濟,李舉人要是活著,那就是楊善之的心腹,要是死了,那就死無對證。”


    他們沒權沒勢沒人。


    如今說什麽都早,先摸一摸那個楊善之如今在什麽位置上,若是地方官那還好,就怕——


    岑越眉頭一跳,出了神,抬眼看到阿扉望著他,還拍了拍他的肩膀,像是曾經的他哄著阿扉那般。


    “越越,不擔憂了,再壞的事情已經過去了。”齊少扉貼了過去,輕輕的抱著越越入懷,“都會好起來的。”


    岑越:這些話這個舉動,有些熟啊。


    都是他曾經做的。


    如今卻顛倒過來。


    便聽腦袋上,阿扉有些幼稚的語氣,說:“阿扉長大了,如今換阿扉照顧越越了……”


    岑越:……幼稚小孩。


    雖是這般想,但過去齊少扉受傷以來,所有的事情、情緒,岑越要一個人扛著,焦慮壓力大,好在生意場上有二苗,而如今能靠到了阿扉。


    岑越嗯了聲,貼著阿扉沉沉的睡了過去。


    這一覺睡得沉和香甜,可能心裏不擔什麽事了,再次醒來已經是晌午了,齊少扉沒在,岑越從床上爬起來,穿衣,往下走,門口推門而入,揚著笑喊他越越餓不餓。


    岑越看阿扉,有種很奇妙的感覺。


    阿扉好了,又好像沒好。


    就是那種一如既往但又有不同。


    “劉媽媽做了魚糜麵,我覺得有些軟爛了,越越估計不喜歡吃這個。”齊少扉拿著衣裳伺候越越穿衣。


    岑越歪了歪頭,“你是不是學著做大人,旁人學不了,光學我了?”他伸了胳膊過去,穿衣裳。


    “那也分人的,做大人也不是誰都要照料的。”齊少扉很認真說。


    “你說得對,謝謝你了。”


    “不客氣越越~”齊少扉語氣都飄著上揚。


    岑越穿好了衣裳,問阿扉幾時醒來,一邊去外間刷牙洗臉,齊少扉跟在後頭一步,盡管是穿著涼快的短打,但眉目有了幾分穩重,有種大人和少年人的英氣混著孩子氣,很是英俊清爽。


    “巳時初醒的。”齊少扉說完這個,略停了下。


    岑越正刷牙,就聽阿扉說:“可能是越越常說的,九點多吧。”


    “咳咳咳咳——”岑越一連串的咳嗽,被牙粉嗆到了,忙是漱口。


    齊少扉:“越越,我說的不對嗎?”


    “不是,你怎麽知道這個的?”


    齊少扉有些小得意,“我還知道,越越的小賬本也不同。”


    岑越:……他媽的,這小子還知道什麽!!!


    “還知道,越越有仙術。”


    岑越:沉默沉默沉默。他之前在北雁郡城,把草莓和空間草莓換的時候,這小子不會看見了吧?


    他要不要打死不承認?耍懶?


    “不知道你說什麽,我又不是仙人。”岑越咕噥了句,很是此地無銀三百兩的生硬岔開話題,“我要刷牙洗臉,你別站這兒擋道。”


    齊少扉眼底都是笑意,“那我去外頭傳飯,越越不吃麵條了吧?你愛吃有嚼頭勁道一些的,難為你哄著我陪我一道吃了……”


    羅裏吧嗦的大崽。


    岑越心想,隻是一低頭,水盆裏的倒映,他笑的很開心。


    真好啊。


    三少爺好了這事,隻在齊家內宅傳開了。兩位姨娘不可置信,而後是喜色連連,三少爺要是病好了,郎君肩頭的擔子也輕了許多。


    是好事。


    牛師傅聽了跑來請安的,說是請安其實想看看三少爺,剛見到人,也是眼眶泛紅,和劉媽媽差不多,隻是牛師傅沒多說什麽話,隻點點頭不住說好,三少爺好了就好。


    “墨玉家裏如何安排的?”齊少扉問。


    牛師傅愣了愣,當即想到從前了,墨玉是陪著三少爺一道長大,說是書童也是玩伴,可惜——


    “當時天冷,我租了車,拉著墨玉屍體一塊迴來的。”


    “老太爺後來給墨玉家包了五十兩銀子,他老子和娘都高興,家裏有了銀子買田買地蓋屋,底下的弟弟妹妹也有好日子過。”


    牛師傅還記著當時送銀錢的場景,他說的輕快高興,是想安三少爺的心,墨玉的死——墨玉爹娘並沒有多難過的。


    這是實話。


    誰家半大小子,一條命值五十兩銀子呢。


    “墨玉家在哪處?”


    牛師傅知道三少爺想問什麽,心底歎氣,瞞不住的,便老實說:“墨玉死的時候年紀小,他家祖墳不讓小孩子進,說小孩子家家的橫死的,進了祖墳壞了風水。”


    “我看不過去,就收斂了墨玉屍骨,葬在了我們村子一處,祭拜我祖上時,順便就給他燒個紙,起碼在底下有個紙錢用。”


    “三少爺放心吧,墨玉後事都好著呢。”


    齊少扉看越越,同越越商量,“我想遷墨玉的墳——”


    “可以啊,找蘇秀才看個合適的地方,咱們家後頭山頭一大片,找個好位置葬了吧。”岑越道。


    墨玉救了阿扉一命,理該如此。


    牛師傅聽了,便說:“那遷墳移骸這事,我來吧。”


    後來牛師傅下去了,劉媽媽就勸了幾句,讓三少爺放寬心,墨玉是忠仆,齊家能做的該照顧的都照顧上了,他一個半大的小子,要是得您記掛太過隆重,要是要折福的。


    其實劉媽媽覺得把墨玉葬在後山上有些過了。


    但三少爺病好了,想這般做就做吧,劉媽媽隻把這件事,當做三少爺心腸好,對過去小玩伴的彌補。


    這也沒什麽大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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