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越眉頭也擰了起來。


    “病人父母便言,說兒媳是因為他們兒子要重新納妾娶妻,兒媳發了瘋胡言亂語,眾說紛紜,後請了大夫、道士,一如往常,該病人短短半年恢複如常人,行走吃飯休妻納妾……”


    “不料休妻另娶妻當日,那病人突然暈厥,醒來之後,口中所言皆是舊妻,說自己被惡鬼奪了魂魄,眼睜睜看著愛妻被休,妻子照顧他七年,守在病床前,無微不至,他被困在其中,其實都有所敢聞的。”


    這裏的故事和三少爺像也有不像,病情不一樣,但都是病了七八年。


    “怎麽治的?就突然好了,突然壞了,突然又好了?”岑越問。


    這就說到一點了,鄒長青從三少爺手中拿了醫書,正要往後翻數十頁,結果看到書中內容,手一頓,三少爺已經看到此處了。


    他讓岑老板看,“紮此處,天門命穴。”


    起料旁邊的齊少扉搖搖頭說:“不是此處。”


    “?三少爺怎麽講?”鄒長青忙道。


    齊少扉不去拿書,說多少頁中,那位妻子請了道士,道士用針紮到了這裏,他還比劃了下。岑越一看,是虎口與無名指第二個關節往下處。


    鄒長青道:“道士的術怎可當真。”


    看來鄒長青不信這些。


    “我看最後那頁,叔父做了筆記,說可以一試天門穴。”


    齊少扉就不說話了,岑越一看就知道,阿扉還是認道士的位置,同鄒大夫說:“鄒大夫還是睡一覺,你別熬壞了身體。”


    鄒長青捧著書胡亂點頭,其實有些動搖,往前翻了翻,一看那道士果然紮的是此兩處位置,不過總覺得哪裏不對……


    他腦子昏脹,真的想不出來,隻好先作休息。


    岑越帶著阿扉出了門,不打擾鄒大夫了。兩人迴去路上,阿扉就說困,有些困意了,其實這會天麻黑,岑越就和阿扉迴了院子,洗漱洗漱,讓阿扉上床睡覺。


    哄了阿扉入睡,岑越去灶屋備了做戚風蛋糕的東西,雞蛋分離,蛋清沒事就在外間打發,一直忙到天黑了,蛋清打發起來,混著麵糊發酵,放到碗中,隻能用的了。


    “郎君,您也早早歇著吧,鍋裏我會盯著些的。”梅香說。


    岑越點了點頭,洗了手進了裏屋,脫了外衣上床前,看了下阿扉,阿扉做夢,眉頭略皺——


    誰在夢裏讓阿扉不高興了?


    岑越以前是睡裏麵的,阿扉說睡外頭照顧越越的,如今換阿扉睡裏側的,兩個被窩——也是阿扉病了後換的,他夜裏會起夜。


    結果岑越睡進去,有點點紮,從被窩裏摸了摸,竟然摸出一根長針,從阿扉被窩露了一頭——


    他摸出來一看,是鄒長青針灸的針,還是大號加粗的。


    岑越:……


    他想到傍晚時在鄒長青那兒聽得故事,阿扉當時什麽都沒說,光記著道士施法紮針,肯定是害怕,不想惡鬼占了身,到時候認不出來他了。


    岑越一想便明白阿扉心中擔憂。


    迴來後,明明那麽困,卻還是握著針入睡的。


    岑越望著針,心頭百感交集,將針放在一旁櫃子裏,伸手握住了阿扉的手。


    夢裏。


    楊善之一直叫齊少扉齊老爺,打趣玩笑。


    阿扉不喜歡被叫齊老爺。阿扉鼓著臉頰不高興想,這個姓楊的好討厭哦,可他怎麽那麽呆瓜,都不高興了,怎麽不說呀。


    齊少扉:【楊兄別這麽喚我。】


    【齊老爺嗎?我隻是玩笑,覺得你年雖小,外頭掌櫃這般叫你,是兩相一對比,更是得趣——】


    齊少扉皺了下眉頭。


    【好好,少扉弟既然不喜歡聽這個,我不叫就是了,別生氣。】


    楊善之日日到,後來邀齊少扉下樓到大堂說文章,說都是一屆的舉子,會試中了,以後極大可能同朝為官,又說少扉弟年幼,雖是聰穎,但經驗少,同屆中不少考了數次的,可以取取經,問問貢院情況。


    【……盛都的貢院可是和郡中不同。】


    牛師傅一聽也急,覺得楊舉人此人挺好的,考慮的周道,三少爺每次必考就中,確實是沒來過盛都貢院。


    齊少扉答應,一同下樓。


    墨玉跟在後頭,小聲嘀咕念:【我怎麽聽楊舉人這話不對勁,像是說三少爺沒見過世麵,小地方來的一般。】


    牛師傅還說了墨玉,說墨玉別亂想。


    【可我真覺得山捱郡的舉人老爺們說的有道理,那楊舉人一來客棧,三兩下就知道他家做官的,成了眾星捧月……】


    【別說了,你這般說,外人聽了,讓三少爺不好做人。】


    【牛師傅我自是知道,肯定不在外頭講的。】墨玉懂的,他是下人,窮苦出身,在齊家伺候三少爺筆墨,慣是會看人眼色的。


    還算幾分機靈。


    後來就在大堂裏同舉人們互相攀談認識,介紹過後,眾人都說齊少扉神童雲雲,齊少扉淡然,卻也沒說什麽自謙的話,也沒有恭維迴去,隻說開始吧。


    眾人愣了下,便開始說起文章,有人心裏還不滿,覺得齊少扉年紀小,卻在這裏發號施令,當了領頭的,說你一句神童,你還真得意上了不成?


    便誠心想出題,為難一下這位‘神童’。


    小地方來的而已,說的神童,到了繁華盛都,人才濟濟滿是一堂,什麽神童?


    這些人好討厭哦,說出題考他,他為什麽要考。


    真是煩人。


    齊少扉心想,你們說神童,又不是我說的,還想他誇迴去,他也不知那些人學問如何,誇什麽?一來一迴寒暄拉拉扯扯客氣——


    越越在這裏肯定也嫌煩人。


    阿扉和越越不愧是天下第一好,都不喜歡這樣。


    起初出題氛圍還是比較愉快,都是玩笑,有不服氣的也是暗裏別苗頭,成年人的世界寒暄是麵上過得去的,不會太得罪人。


    隻是隨著齊少扉對答如流,隨便抽一本書,一節話一段經意,是倒背如流都可以,還有作詩做賦,出口既是錦繡文章,對仗工整,靈氣逼人。


    眾人聽聞大驚,後來火藥味就足了些。


    【神童,再受我一考。】


    阿扉聽亂七八糟聲,嫌煩,不想考了。緊跟著他就說:【不考了,我想迴房了。】


    【神童莫不是怕了吧?怎麽輪到我這兒就退了?】


    齊少扉目光逼過去,【你既是考過,我答過,莫不是忘了?反倒是你說的歎梅作詩,平平無奇。】


    【你?!你小小年紀,如此猖狂傲氣。】


    齊少扉:【你學識一般,隻仗年齡便跋扈顛倒黑白嗎?】


    後來楊善之出來打圓場,讓諸位息怒,平平火氣,又說齊少扉:【少扉弟弟年歲小,學問好,咱們是說文會詩,莫要傷了和氣,各是退一步,就此作罷。】


    【學問無高低,莫氣莫氣。】楊善之又安慰對方。


    後來齊少扉便迴了樓上。墨玉從頭看到尾,在旁嘰嘰喳喳說:【還是三少爺做的詩好,那人不知道什麽時候寫的,琢磨了多久,拿出來跟三少爺比,真是笑掉大牙了。】


    【你來磨墨了。】齊少扉坐在書桌前,平息了眉頭,又恢複成一貫的穩重自持。


    牛師傅聽不懂詩,分不出好壞來,但他見三少爺生氣,還是有幾分稀奇的,三少爺往日是最好不過的脾氣了,肯定是對方胡攪蠻纏惹惱了三少爺。


    後來就傳出去,說星滿樓客棧真出了一位少年文曲星,年十三,是一身的才氣傲氣,很是恃才傲物……


    其他舉人聽了,有不屑的,有好奇的,也有氣憤的,小小年紀仗著幾分才華,竟對能做他爺爺的同身份舉人,這般大庭廣眾羞辱,真是、真是品行不好。


    雖是未見過這位齊舉人神童,但齊少扉一下子站在了風口浪尖,成了同屆舉人都想見一見,考一考的人物了。


    跟風者人雲亦雲,說起神童皆是蔑視不屑。


    也有人說:【諸位都多少歲了,怎麽道聽途說來的事情,還跟一位十三歲的舉人隔空鬥起氣來?不說他舉人身份,這般年歲,是比我家中幼子還小一歲,泥人尚且幾分脾氣,更遑論還長著的孩子呢。】


    【穆兄怎麽處處相護這齊舉人呢?】


    【倒不是我護著誰,他聰慧,又年少,若真是有真才實學,假以時日必是我大盛的棟梁之材,我替大盛高興的。】


    【若他沽名釣譽,空有神童之名,那也隻是一個孩子罷了,我一個做叔叔的年歲,為何不能包容包容人呢,諸位說是否?】


    穆家在盛都不算什麽貴族、高官,但家裏人做官的,世代都是在國子學任職,最高的出過國子學司業,祭酒的副職,從四品。


    【說實話我對這位神童也好奇,這般吧,城外南郊我家有一莊子,聽下人說寒菊數開,我請諸位一起賞菊飲酒作詩……】


    邀請帖子送到了星滿樓,找齊舉人。


    掌櫃的一聽‘齊舉人’便知是那位神童,同姓齊的舉人也有兩位,但卻沒有這位的風頭盛。


    【這位便是齊舉人的書童了。】


    邀請帖子交到了墨玉手裏,來人客客氣氣的,墨玉不敢答應下,隻說要問過主人,來人也笑說靜候齊舉人雲雲。


    墨玉拱手作揖相送,是送完了人,忙跑著上樓給三少爺迴音信。


    後來穆府下人迴去迴話說:【齊舉人沒見到,但今日看他書童,為人很客氣,也很懂規矩的。】


    【有此等書童,想必主人也不會差,傳言果然誤人。】


    墨玉遞了帖子到三少爺手邊。齊少扉本是不願去,自他下了幾次樓,每次是說文章,可次次都是一肚子惱火迴來,這些人贏不了他,總要說他少年多智壓著個子了。


    那些人還說他笑話他們。


    笑話了嗎。


    齊少扉心想,他麵上可沒笑。


    阿扉心想,你心裏偷偷笑人家作詩爛,還說不如去擺攤寫對聯去——


    不過那些人也該,誰讓他們笑你不高的。


    阿扉會長高的,還有八塊腹肌呢。


    齊少扉不想再赴宴了,楊善之來勸,說穆舉人同其他舉人不同,將穆兄說出去的那些護短話說了,齊少扉一聽,蹙著眉,小大人臉正經說:【穆舉人與我非親非故,他並非護短,真為大盛著想。】


    【我赴約。】齊少扉決定去了。


    楊善之垂眸笑笑,說:【穆舉人同少扉弟弟皆是大盛國之棟梁。】說完莞爾一笑,【打趣打趣,我知少扉弟並非是恃才傲物之人,我也去。】


    夜裏齊少扉從夢裏驚醒,第一件事先是摸床邊。


    他的針呢。


    岑越也醒了,阿扉都摸到他大腿了,哪能還睡得著。


    “越越,針呢針呢,快快紮我。”齊少扉從夢裏迷糊醒來,雙目卻清明,一直找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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