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嗎?”岑越問的時候有些哽咽。


    齊少扉不眨眼了,岑越一下子知道,阿扉想說不疼,怎麽會不疼呢,那般的嚴重,血肉模糊——


    “乖,你先閉著眼睡一會。”岑越哄著說,低頭親了親阿扉的額頭。


    齊少扉眼睛瞪圓了,岑越並未看見,輕輕的給阿扉掖了被子,再看阿扉時,阿扉閉上了眼。


    阿扉一向聽他的話。


    岑越關了門,問守店的活計借了爐子開始煎藥,等他藥煎好端了上來,輕輕叫醒了阿扉。


    一碗藥隻喝了半碗。


    齊少扉腦袋昏昏沉沉,吞咽不及,哪怕是慢慢的喂,到後頭都咽不下去全撒了,岑越停了手,擦了擦,說:“喝不了先不喝了,乖,不急的。”


    此時天亮。


    岑越派了人去請大夫,大夫來時把了脈,說脈象緩緩平穩,他既是醒來,想必沒什麽大礙了,都是外傷,等傷口好就成了。


    “那能吃飯了嗎?”


    “吃啊,吃點清淡的,粥啊米湯這些。”


    早起客棧,岑越要了米湯,阿扉醒來後給阿扉喂了半碗,之後便停手……


    李家村。


    老丈兩個兒子去追商隊,一天一夜未歸,李老丈心中後怕,請了堂兄弟家的壯丁外出去找,結果怎麽也找不到。


    “這一路平平安安的,沒什麽豺狼,就且安心吧,沒準過幾日就迴來了……”


    李滿粟倆兄弟失蹤,在李村是大事情,是變著法子說、猜。結果到了第二日晌午,有人瞧見衙役進村,還以為李老丈的兩個兒子犯了什麽事,都往李家圍去,結果那衙役打聽的是李跛子。


    老丈一下就知道了,那一晚小兒子說看到跛子翻他們家牆,應當是真的——


    “我兒呢?我大小兩個兒子,粟米和糧食呢?”


    大兒子李滿糧,小兒子李滿粟。


    衙役隻說李滿粟在城中牢裏,問李跛子家位置,直奔而去。老丈聽聞,是兩眼發暈,差點暈過去,老伴兒媳都在哭,就聽見熟悉聲:“爹娘,我迴來了,媳婦兒你們怎麽了?”


    “糧食?是糧食的聲?”


    老丈一聽聞言看過去,果然是大兒子迴來了。李滿糧是坐岑老板車隊的車迴來的,路上碰見衙役,是天然害怕,先避了避,走在後頭,這不等衙役走了,見爹娘傷心,忙出來說話。


    “我沒事,弟弟也沒事,是岑老板派人送我迴來報信的,你們別急……”


    老丈家不哭了,遠處李脖子家傳來哭嚎聲。


    是李跛子娘和媳婦兒在哭。


    李滿糧說:“跛子給人家車隊騾子馬下了藥,那騾子馬我們過去時都翻了車,貨損了不說,連帶著讓岑老板的相公受了傷,岑老板的相公是舉人哩,岑老板見了我們就要報官……”


    “跟咱家沒事,官老爺說了,粟米說的實話,到時候就放了迴來,那官老爺問了許多舉人的事,岑老板人家在北雁郡城也是有關係的。”


    李滿糧一知半解,但覺得那官老爺聽了舉人二字,對著岑老板這案子就判的利落多了,也客氣多了。


    “跛子活該,他那一條腿就是被人打的,整日偷雞摸狗不算,如今還敢幹這等事情,活該了,牽累了粟米……”老婦罵道,又老天保佑,希望舉人也好,老板也好,都平平安安的,別找她家的事情。


    要找就找李跛子!


    第83章 越越在哭呢!!!


    岑越花錢請了醫堂的學徒來照顧阿扉,草莓耽擱了兩日,他要送貨的。前天夜裏,客棧角落放著六個大鐵盒子冰箱,翻了一車半的草莓,打開後裏頭嗑的碰的,草莓汁水四濺。


    那整整一車翻的都用不了了。


    剩下的半車用不了,岑越算了下,他多帶了一車,如今這麽算,其實剛好,隻是不管是翻車的,還是沒翻車,這次的草莓品相都不怎麽好了。


    當初騾子馬發瘋衝撞,也驚嚇到其他馬,導致沒翻車的貨其實也不怎麽好看,加上到了之後,阿扉受傷,草莓在客棧擱了兩日——


    岑越一股腦全把好的那些貨給換成了空間裏的草莓。


    他現在心煩意亂,隻想把草莓貨交了,無驚無險,別再被挑刺,和貴客周旋什麽。


    做戲要做真。


    帶了四車草莓,壞了一車半,岑越把三車好的壞的草莓全跟空間裏的草莓換了一下,隻留了一車壞的草莓量。


    第二日一大早,岑越喊了車夫來搬貨。客棧屋子門大開,車夫們都看到地上兩筐破損壞的草莓,岑越說:“壞的我昨晚自己撿出來了,都是外表磕了碰了的,好的貨在鐵盒裏,小心些搬上車。”


    “壞的你看著,不能買賣。”


    車夫們吃過草莓,確實是好吃,可運到了北雁郡城那就是另外一個價了——可比吃金子呢。


    這草莓專賣貴族,就是磕了碰了壞了,也不能流落到市麵上。


    隻能銷毀的。


    王勇應了聲。岑越又道:“醫堂的學徒迴來照顧阿扉,他要什麽你聽著安排,熱水粥飯煎藥,客棧我打點過了……”


    岑越不放心,一一安排完,聽著確實是沒什麽了,看了看阿扉還在睡,想著他早早送完貨,早早迴來。


    三車的草莓,岑越起的大早親自送,他有收了定契的,秦唐兩府不必說,還有林府、黃府、趙府,後麵兩府要的少了些。


    先是秦唐二府,都是管家來接的,交接完貨,秦府管家清點了貨無誤,讓底下人抬了下去,一邊說:“聽聞岑老板相公受了傷,我家少爺便說,不急著用草莓,就是貨損了也無妨的,晚一些送,沒想到岑老板如期給送了過來。”


    “對了,不知道岑老板相公傷勢如何了?”


    岑越先道:“多謝秦少爺體諒。”又說:“我家相公傷在頭上,如今能醒來,隻是喝不了半碗藥便昏睡過去。”


    “如此嚴重啊。”秦管家驚訝道。


    岑越歎了口氣,拱手做抱歉說:“今年草莓正好最後一批,之後往郡城的果子沒了草莓,寒瓜的話,我另派人送,怕是不能親自來了。”


    秦管家點點頭,“該的該的,希望岑老板的相公早早康複吧。”


    “多謝秦少爺照拂體恤,借您吉言了。”


    之後便交了貨,結了尾款,秦府管家不打擾岑老板去送貨了,迴府關了門,去給少爺迴話。


    草莓早早到了秦鈺院子裏,丫鬟先洗了一盤送到二少桌子上。


    秦鈺先沒吃,看了眼就發現這次的貨要好,拿了一嚐果不其然,是新鮮酸甜,汁水飽滿。


    門口丫頭報信說管家來了。秦鈺讓進。丫頭打了簾子,秦管家到了後先見禮,請了安,這才一一說了岑老板相公受傷的事。


    “……剛同我說話,麵色憔悴想來沒怎麽休息好,還說謝謝少爺您的體恤諒解——”


    秦鈺擺了擺手。


    秦管家知道,少爺不愛聽誇捧他的話,便略了過去,說迴了正題,“岑老板說,之後就沒草莓了,今年就最後一批就在這兒,幸好岑老板來時帶了四車貨,翻了一車的量,正好是送了定好的幾家了。”


    秦鈺又擺了擺手。


    “知道了少爺。”秦管家見狀躬身見禮退出去了。


    二少爺真是心善,買了岑老板一次草莓,如今岑老板出了事,也掛念兩句,不過岑老板也是個剛烈的,直接報了官。


    唐府收到草莓,見完好,還詫異,問了兩句,岑越解釋了一遍,之後管家點了貨,付了尾款,還說:“我們少爺說了,明年還要,岑老板盡管送,之後寒瓜也是。”


    “多謝。”岑越道了謝。


    後來管家跟少爺迴話,說完了。唐宵見那新鮮完好的草莓,是抬著眉,說:“就是今日送的壞的,本少爺我也照收不誤,最是恨那背後搞壞的小人了。”


    唐家從武,一向是正大光明,就跟唐宵同林府少爺玩的好,林府少爺有時候嘴上不把門,說錯了話,說的過分了,唐宵也是直來直往笑罵兩句,從不往心裏去。


    “你下去吧,那案子斷了,報一聲。”唐宵道。


    管家應是,便下去了。


    之後幾個府都是管家來收貨,不過沒多問什麽,岑越隻說了之後送寒瓜另有其人,其他幾府管家點點頭,道了一聲知道了,就這般了。


    林府管家以前還在岑越跟前敲打過,如今便說:“岑老板還是太年輕,沒什麽經驗,出了這茬子事,吃虧一次,就當長長教訓了。”


    岑越不喜這話,麵上不顯,隻是拱手客氣迴應。


    若是長教訓在他身上就好——


    阿扉。


    岑越掛心的緊,一上午收完了銀錢送完了貨,迴到了客棧。客棧裏小學徒說:“一早上,辰時、巳時各醒了一次,用了半碗藥,半碗粥,頭上傷口我已經換過藥了。”


    “醒了多久?”岑越問。


    小學徒說:“不到一盞茶的功夫。”


    那就是連十五分鍾都沒有。岑越心裏沉甸甸的,謝過了小學徒,讓小學徒下去吃飯,換他來照顧阿扉。


    天氣熱了些,岑越給阿扉擦洗擦洗,時不時換一下姿勢,別壓麻了,血液要流通的。


    這兩日,北雁郡城說的最多最大的話題就是——賣金果子的外來商車被砸了,已經報官了,聽說背後搞壞的人也是果子商賈。這事已經傳遍了。


    就是這家客棧,底下都有人詢問掌櫃的,也有人磕牙聊。


    “什麽金果子銀果子的?”底下人有人問。


    夥計收拾桌子,見客人問,便解釋:“客官,不是真的果子,是說那果子賣的價貴,一盤三十顆草莓,值十兩銀子。”


    才來住店的外來客一聽,倒吸一口冷氣,“什麽果子?這般的貴,還真是金果子了。”


    “草莓。”夥計又說了遍,“我隻聽過沒吃過,聽說是運了十日來的,還是拿冰運的,可是稀罕了,如今北雁郡城能吃起的,也就幾”


    “那草莓確實是第一次聽。”


    “用冰運,難怪金貴。”


    又有人好奇問:“怎麽買?”


    “趙老三,你這般問,是咋滴,也想十兩銀子吃個果子不成了?別吹牛了。”


    這趙老三臉漲紅,說:“我怎麽吹牛了,十兩三十顆,我三十顆吃不起,還一顆都買不起了?嚐嚐滋味咋滴。”


    “說你一句,你還真杠上了?”


    同行人顯然是知道趙老三的家底,不過是空口白牙說大話。


    店裏夥計見兩人要吵起來,忙勸架,說:“兩位兩位別生氣,別動怒,熄熄火,不說旁的,兩位口中那金果子老板就住在我們家客棧中。”


    這兩人一下子看向夥計。


    “真的?”


    夥計點點頭,“我騙二位幹嘛,就在樓上。岑老板相公受了傷,如今在客棧裏養病,二位息怒,小聲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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