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為你不喜歡我的。”


    寇長峰臉黑皮糙,這會笨手笨腳,嘴巴也不利索了,說:“喜歡的。”聲音雖是小但很鄭重堅定。


    薑二苗哭了好一會,這次是高興的,寇長峰把銀錢都給他了,他就知道寇長峰也喜歡他,過了好一會平靜了,才說:“我還要跟你說一件事。”


    “你說。”寇長峰低著頭。


    薑二苗實話實說:“我之前跟你說過小越哥,他想和我做買賣,要到明年下半年,我要跑府縣要去各個鎮上,你、你,我、我想去,我也想嫁給你,你要我去嗎?”


    寇長峰抹了抹二麵的眼淚,這次很輕,幾乎是碰了碰,說:“你要種寒瓜,我就種寒瓜,你要種田,咱們就買田,成了家,咱們就是一塊的。”


    “你要做買賣,我就跟你一道。”


    薑二苗都不知道說啥了,寇長峰咋這麽好,對他這麽好。


    “先、先不買田了,我等小越哥說,要是咱們去桃源鄉就好了。”


    寇長峰摸了摸二苗腦袋,“那咱們就去桃源鄉。”


    他孤身孑然一人,成了家,隨著二苗,想去哪去哪。


    ……


    岑越不知道薑二苗和寇長峰已經交心說開了,初三傍晚進了鎮上,當天就下大雪,第二天又下著,牛師傅說這會不好上路,岑越便道:“那就晚一晚,等雪停了再去。”


    牛師傅便趕車先迴家了。


    一直到初十,這幾日雪下個沒完沒了。


    小院人都躲著,除了吃飯很少出來,劉媽媽端飯時還說:“老天爺開開眼別再下了,再下要凍死人了。”


    青牛鎮不算特別北的北方,有些中原接北方的意思,以往冬天也下雪,但不像今年這般,厚厚的積雪,院子掃雪還有房頂都要清一清,就怕壓垮了屋子。


    小院都是床沒有炕,幸好今年有孩子在,岑越特意交代了多被炭火,但也不敢關緊了門窗,還要通風透氣,夜裏睡得是床,齊少扉暖被窩鑽進去時,都冷。


    岑越就給灌了個湯婆子,倆人抱著睡。


    真的太冷了。


    “興許過兩日雪就停了。”岑越說。


    劉媽媽:“可千萬別再下了。”


    第二日時,雪還在下,隻是少了些。初十一過,鎮上賣吃食的鋪子都開了門,平安堂也開了門,岑越就出門一趟,帶著阿扉一道溜溜。


    下大雪關了幾日,這會趁著雪小了出門逛逛,不然憋悶的厲害。


    藥堂才開門,夥計小學徒都在收拾,擦擦洗洗忙活。王掌櫃一看郎君三少爺來了,親自相迎,問郎君可是有什麽事?


    “我看下雪下的厲害,藥鋪每年是什麽時候發藥材救濟?有章程嗎?”岑越問。


    王掌櫃一聽,就知道郎君來意,心裏直道郎君心善。


    “以前是老太爺在時立的規矩,也不是年年救濟發藥材,要是天寒有災情,或是百姓求助上來了,實在是可憐,那就免了藥材看診費,反正看情況。”


    岑越點點頭,說:“今年天冷,想必來年開春時很多人傷寒,要不熬一熬薑湯,一些便宜能治風寒的藥材也可以備多一些,這些王掌櫃看著吧。”


    力小,那就量力而行。


    王掌櫃點點頭,明白郎君意思,說:“知道了。”


    岑越和齊少扉就不多坐,說完了就迴去,不打擾王掌櫃了。這雪一直到了十三,才堪堪停下來。


    牛師傅沒耽擱,雪一停就進鎮子裏了。


    劉媽媽收拾了行囊,送三少爺郎君上馬車,梅香小菊都在小院,岑越說等十五過了,再來接,這會車坐不下了。


    “郎君和三少爺穿厚些,天冷了就在車裏裹著。”劉媽媽叮囑。


    岑越一一應了,車棚裏鋪著被褥不說,還有湯婆子,冷是不冷,他倆鑽一起抱著取暖,讓劉媽媽快迴吧,大家不用送了。


    好在路上沒下雪,之前下的雪大積雪也沒融化。


    牛二趕著馬車說:“這樣路也好走,要是天晴了雪化了,那才難走呢。”


    十五那日晌午一過終於到了。


    “我想著雪大你們該迴不來的,快進來快進來。”齊大伯娘招唿倆孩子進屋坐,烤烤火。


    “今年太冷了。”


    大伯家孩子給送了熱茶水。


    岑越和齊少扉坐在爐子邊上,一個喝茶,一個說話:“是冷,不過我們迴來,車上鋪的厚實,也沒凍著。”


    “本來說初五迴來的,隻是下雪不好走耽誤了。”


    “知道你倆孝心。”


    岑越齊少扉坐了會,暖和了身子,就說去燒紙吧,趕在年關最後一天去燒了紙,上了香。齊大伯說走吧,我也去看看兄弟,再看看爹。


    於是一夥人冒著風寒去了齊家祖墳處。


    墳頭攏著黃紙點燃,點了蠟燭燒了香。


    岑越和齊少扉給齊老爺、阿娘跪著磕頭拜了拜,之後便起身,靜靜看著香燭燃燒快完了,這才往迴走,迴去時,風吹的臉已經麻木了。


    “我想給爹再做個靈牌,鎮上宅子香樓那兒鎖著,也沒讓進,想著以後放桃花鄉宅子裏。”


    齊盛聽了點點頭,說:“是,不用來迴折騰跑。”


    “真住桃花鄉安頓下來,來上墳也是近,不折騰。”岑越說。


    該做的還是要做,隻是兩手準備。


    齊盛聽出這個意思來,說了好孩子有心了。


    迴去熱水泡過腳,岑越看阿扉臉通紅,阿扉說熱,齊家堂兄在旁說:“那就是凍得,千萬別撓,我去拿藥膏,抹一抹就好了。”


    “謝謝堂哥。”


    “客氣啥。”


    岑越捧著大崽的臉,說:“別撓,乖一會就好了。”


    “越越~”齊少扉撒嬌黏糊。


    岑越給吹了兩口,齊少扉頓時就高興了,也不可憐巴巴賣慘了。


    小孩子似得。岑越心想。接了藥膏,親自給阿扉抹上,他聞著都一股涼颼颼的味。


    大伯家上了熱湯麵,裏頭放了鹹豬肉,像是麵片湯似得,一碗下去,胃裏到身上全都暖和了,大伯娘忙著幫他們鋪床,還讓兒子給把炕燒了燒。


    岑越是感動的,說:“明年我們宅子修好了,歡迎大家來做客。”


    大伯娘笑說:“一把年紀了,是該瞧瞧熱鬧。”


    “是啊,還能活幾年。”齊大伯也道。


    之後說了些別的閑話,天黑的早,就早早睡了。第二天岑越和阿扉還要拜訪一下二伯家,又在那邊吃了飯,招唿他們是殺雞殺魚,過年炸的肉丸子還有,熬得肉丸子白菜湯可鮮了。


    一直到十七,岑越和齊少扉才從桃源鄉迴,路上積雪消化,有些泥濘,不過還行,慢慢走不急,走了大半天,天麻黑時才到了桃花鄉齊


    “越越到家了!”齊少扉高興了,迫不及待下馬車伸展伸展腰。


    岑越想,委屈大崽那兩條大長腿了,坐馬車要是躺著,那全程得縮著腿。


    趙嬸、曹羅忙前忙後,搬行李的,灶上燒熱水的。


    “郎君想吃啥?”


    岑越看到房梁上掛的臘腸,不由饞了,說:“吃臘腸燜飯吧?有香菇菌子嗎?臘腸切成片,菌子切丁,切一個土豆進去,倒點醬油,跟米燜到一起。”他要流口水了。


    “這簡單,我現在就做,郎君和三少爺先洗洗,迴屋歇著。”曹寡婦應了,擼著袖子就進灶屋了,洗洗刷刷,很是麻利。


    岑越齊少扉洗漱完,換了幹淨衣裳,總算是像個人了。


    灶屋傳來陣陣香味。


    岑越:“好香~”


    齊少扉:“越越好香~”


    等揭開了鍋,曹寡婦盛了飯,端著托盤送到了堂屋裏。岑越一看,不光是臘腸燜飯,還有兩道菜,一個阿扉喜歡的雞蛋炒筍片,一個涼拌皮蛋。


    “我還切了一盤臘腸。”曹寡婦扭頭就去端,剛端不下了。


    岑越吃一口飯,就著菜,“太圓滿了!”


    “越越好吃!”齊少扉鼓著臉頰說。


    兩人大快朵頤。趙嬸做的臘腸真的好吃,之前做的時候,岑越還說阿扉喜歡偏甜的口味,趙嬸就做了一半麻辣的,這個他喜歡,還有五香和做了偏甜的。


    微辣裏帶著甜絲絲的。


    齊少扉果然很喜歡,平日裏吃肉也不是那麽饞,今天那盤雙拚香腸,吃了個幹淨。


    吃過飯天就黑了,兩人吃的撐了些,就在堂屋裏玩挑棍,玩了會不撐了才刷刷牙上床睡覺。


    年過完了,雪一天天消化,天寒地凍的開不了工,這個是沒法子的,急也記不得。


    牛師傅去鎮上接人了。


    過了幾日,天越來越冷,莊子上炭火還給著,牛師傅說:“今年天不一樣,冷謔謔的。”


    梅香小菊都來了。


    莊子又恢複以前日子,不過天冷,路上泥濘,也無法去哪裏玩,一直到二月中,才暖和起來了,原本泥濘的路又成了平實的,人來人往有些熱鬧氣了。


    齊家宅子工人又開始忙活起來,開工了!


    修圍牆,蓋風雨連廊,安門窗,做雕花牆壁……


    這日。


    桃花鄉土路上遠道一輛騾車,這不稀罕,稀罕的是騾車旁邊跟了一隻威風凜凜的大狗,那狗養得好,渾身皮毛是通黑的,就四腳是白色,跑起來很快躥前頭,又停哪兒等騾車慢悠悠過來。


    一路跑跑停停。


    有村民好奇還沒靠近兩步,那狗突然目光銳利兇狠的盯著他,簡直跟狼一樣,嚇得那村民兩腿打顫不敢靠前。


    一聲口哨。


    那狗慢慢跑迴騾車旁,不緊不慢跟著。


    車子快近了,趕車的寇長峰問村民,“桃花鄉齊家怎麽走?”


    車裏探出個腦袋來,不是二苗是誰?薑二苗對村民笑說:“我男人不常跟人打交道,您別介意,伯伯,這桃花鄉原是青牛鎮的齊家在哪?煩您指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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