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院裏。


    迴門禮出去迴來那都得先見杜氏。


    岑越扶著齊少扉下了馬車,先跟梅香說一會迴小院,別讓劉媽媽操心了。梅香不放心,就怕大奶奶借機刁難郎君——三少爺臉受傷了。


    主仆三人還沒進內院,李婆子就先接到了消息,是走路帶風臉上帶笑,跟著大奶奶報喜去了,耳邊嘀咕:“剛門外人瞧見了,三少爺迴來帶傷了。”


    杜氏一聽臉上是又驚又喜,“傷了?傷哪裏了?嚴不嚴重?”一連三問,那是高興的不成。


    李婆子聽來的,還沒看見人呢,說:“隻聽說包的厲害,想著能瞧見的傷……”


    能瞧見的傷那就是頭臉手了,左右不能夠是衣服底下吧?這誰能看見。杜氏想到此,是笑出聲,“前個害的小六挨罵,進不得藥材鋪,該他的。”


    正說著,小丫頭來通傳,說三少爺郎君來了。


    “趕緊讓進。”杜氏迫不及待,是壓著臉上的笑,裝作一副不知情。


    岑越和齊少扉進來。齊少扉是傷著左邊臉頰,三道血痕,在岑家時處理過,上了藥粉——梅香帶了簡單的藥去的,就怕三少爺玩磕了碰了,結果派上了用場。


    上了藥粉,不包,藥粉掉,加上如今天還不熱,不怕發炎,想著先包上一天半天的。岑越用幹淨的布條,給齊少扉繞了一圈,在腦袋頂打了個結。


    所以乍看上去,還以為齊少扉腦袋傷了,傷的嚴重。


    杜氏一見,誒喲的叫,“怎麽了這是?傷腦袋上了?咋出趟門傷的這麽嚴重——快坐下。”端的一派慈愛。


    齊少扉自打腦袋頂了個蝴蝶結後,就有點呆——說話做事都怕掉了包紮,怕越越擔心,因此一路迴來路上小心翼翼的,還好奇伸手摸摸腦袋,看看他的蝴蝶結在沒在。


    源頭就是岑越包紮完順嘴說打了個蝴蝶結……


    “什麽是蝴蝶結?”大崽好奇。


    岑越解釋就是像蝴蝶,還拿剩下布條打了個給大崽看。然後他家大崽就高興的緊,說腦袋上頂著的是越越送他的小蝴蝶——


    他對不起他家大崽。


    不過阿扉真可愛。


    就說如今,杜氏問話,齊少扉呆呆的不想大幅度動彈,還伸手小心翼翼摸腦袋。


    “母親,阿扉臉傷了,不是腦袋。”齊少扉摸著小蝴蝶結說。他的小蝴蝶還在!


    杜氏:“……腦、腦——不是腦袋,是臉傷了?”


    “是啊,傷著臉,皮外傷。”岑越在旁說。他現在隻想迴院子給阿扉重新上藥。


    杜氏語氣急了,埋怨說:“臉傷了,包著腦袋嚇人。”說完了,又看岑越,“讓你帶少扉迴娘家,才多久,迴來就傷著了,你是怎麽看人的。”


    總算是找到由頭了。


    岑越乖順,‘我的錯’剛說了個‘我’,齊少扉就不高興說:“不怪越越!不要兇越越!”


    “我是為你想,你這個孩子,真是,如今連說都不能說了?罷了罷了,你們迴去歇著吧。”杜氏不想跟這個傻子多說,想著等老爺迴來再說。


    現在費什麽口舌。


    岑越帶著齊少扉離開正院,迴到小院,東西早備好了。劉媽媽一看齊少扉裹著的模樣,淚就下來了,怕的緊,“不是說傷著臉了,怎麽腦袋——”


    “我包的嚴。”岑越趕緊道。


    “劉媽媽不哭不哭,阿扉不痛,真的不痛。”齊少扉大聲說。


    “好好,劉媽媽不哭了,三少爺別動,先進來,劉媽媽看看傷口……”


    傷口早已結痂,略微有點腫,鐵匠娘指甲不幹淨,擦掉了藥粉,瞧著除了紅腫其他還好。這是岑越覺得。


    劉媽媽眼眶又紅了,念叨咋傷成這個樣子,都在臉上。


    齊少扉有點手足無措,不知道怎麽哄劉媽媽,就乖乖坐著,任由劉媽媽重新上藥,一直說不痛,阿扉不痛。


    下午飯燒的清淡,小院剛吃上一口,門口來人傳,說老爺要見人,讓三少爺和郎君都過去。


    劉媽媽怕的緊,擔心郎君。


    “指定是大奶奶告狀了。”梅香說。


    岑越說我和阿扉去前頭,你們吃吧沒事。這次阿扉受傷是因為他牽連的,齊老爺要罰,他認罰。


    去的路上,齊少扉牽著越越的手,他自己也怕見老爺,可鼓著氣說:“越越不怕。”


    “我不怕。”岑越說完,笑了下,“謝謝阿扉。”


    正院裏。


    杜氏早早念叨完了,“……傷的嚴重,我一看心都吊嗓子眼裏了,不是我說,岑越也太不精心照看少扉了……”


    “不是你找的人嗎?”齊老爺聽得耳根子煩,一句話堵迴去。


    岑越是杜氏給齊少扉聘的好夫郎,當初可在齊老爺跟前說了好多岑越好話,如今才幾天,岑越不好,那就是杜氏看走眼,事沒辦好。


    杜氏都不知道怎麽迴話,卡了殼,一下子安靜了。


    “老爺大奶奶,三少爺和郎君到了。”李婆子來報。


    齊老爺嗯了聲,齊少扉和岑越進來,齊少扉臉上沒包紮——傷口結痂了,塗了藥水,看著有點青紫嚇人,杜氏誒呦叫,一副心疼兒子模樣。


    “叫什麽,就幾道皮肉傷。”齊老爺是做藥材生意的,藥材鋪子還有大夫坐診,繼承家業雖是經營買賣,但也知道一些傷情皮毛。


    杜氏:……


    齊老爺迴來時就聽趕車的牛二說過了。


    這麽說吧,齊家宅子,內務吃喝用度看著是齊大奶奶管事,發銀錢,采辦什麽,但都過不去齊老爺的眼。外頭跑的車夫,那更是跟著齊家十幾年的老人了。


    “父親。”齊少扉害怕小聲喊人。


    岑越也喊了聲父親,看了眼大奶奶喊母親。齊少扉才想起來忘了叫母親,又添了句母親。他小孩子,什麽都表現在臉上,一看就是剛忘了,補上的。


    杜氏看的牙根癢癢,齊少扉就沒把她放心上,把她當母親!


    齊老爺見齊少扉沒傷太重,嗯了聲,神色瞧不上好不好,坐在那兒看了眼岑越。


    岑越就站在堂前。


    “聽牛二說你今個差點要報官?”齊老爺問。


    岑越說:“是。”見齊老爺不出聲,想了下,說:“阿扉受我牽連,挨了鐵匠娘一巴掌,我那時候真想報官,不是嚇唬鐵匠家的。”


    “不錯。”齊老爺點了點頭,又問:“後來怎麽不見官了?”


    今早最後也沒見官。鐵匠一家跪的跪哭的哭,鐵匠大哥頭都磕破了,他媳婦兒是抱著岑越腿求,孩子擋住了馬車,鐵匠娘嚇壞了,一度撅過去,瞧著半死不活模樣。


    在這樣情況下,走不了,村裏說什麽的都有。


    “過去兩年,我家能賠的賠了,他家不罷休,都說人命大過天,他家怎麽鬧,村裏人看都是有理。”


    “可我也不想給自己身上背枷鎖,人不是我害的。”


    小岑越死了。


    “鐵匠家是真傷心,還是一次次要銀子成了習慣,我不知道現在也不想理清,不想跟鐵匠家再有瓜葛。”


    “告官了,我沒害人沒拜堂,算不得鐵匠家的人,鐵匠家吃定了官司,鐵匠娘估摸活不久,年歲大,今個早上已經暈過去一次。”


    “官司大老爺能斷,可兩家都在村裏,以後我哥嫂日子在村裏不好過,口口相傳,成了我家先克死鐵匠又逼死鐵匠娘的惡霸了。”


    “明明我家不是這樣的人”


    “這次兩村村長看著,鐵匠家大兒子替他娘受罰,挨了二十鞭子,受了教訓不敢再犯,按了手印村民做了見證,是我們放過鐵匠家,過去怨結徹底清了。”


    “還賠了阿扉一兩銀子看傷錢,我拿了。”岑越說完,從腰間掏出一兩銀子。


    說告官時,不是假的嚇唬人,他腦袋真過了一遍流程。可最後鐵匠家那般姿態,村民都看著,岑越要真是咬緊了不鬆口,就擔上了惡人的名聲。


    但這次也不能高高抬手輕輕落下,不然時間久了,鐵匠家忘了教訓,岑越當時臉色冷著,兩村村長勸說下,說不告官也成,得罰,鐵匠娘年紀大了不好挨罰,那就她兒子替著吧。


    鐵匠娘不舍,可沒辦法,最後眼睜睜看著兒子挨了二十鞭子。


    隔壁村村長怒不可遏罵鐵匠娘,說:“你就別哭了,他挨得打,是替誰挨得?都是你引出來的亂子!”本來啥事都沒有,非得又攪合,也不看看現在岑鐵牛家還是過去那個岑家了嗎。


    就這樣,岑越走時落了一身指點,他不在意。


    岑母去了,小越去了,留下岑鐵牛一個,村裏日子向來沒個黑白分明的道理,誰說都有理在理,今日如此正好,和鐵匠一家斷幹淨,壞人他做。


    齊老爺聽完了,多看了眼岑越,點了點頭,說:“你人年紀不大,倒是人情上知道的多,真告了官,鐵匠家再死了人,逼狠了,你家也得出事。”


    岑越就是想到這個,嫂子如今有孕在身,要是萬一——


    “成了沒啥大事就迴去吧,少扉傷著了,那再給小院多一兩銀錢。”齊老爺說。


    杜氏是氣得緊,咋又給銀錢?前個不是給過了嗎,就臉上那幾道抓痕,用得著一兩!


    “父親,阿扉臉上傷是皮外傷,倒是腦子留下的病根,那藥方有六七年了,阿扉也長大了,我想著能不能再帶阿扉去府縣看看?”話都說到這兒了,岑越順便就問了。


    齊老爺一怔,問了句去府縣看,不等迴答,是皺著眉頭,說:“先迴吧。”沒給個準話。


    岑越隻能帶著齊少扉先離開了。


    作者有話要說:


    齊少扉日記3:迴家啦,臉痛痛,不過阿扉有越越送的小福蝶~


    第20章 眼睛又想尿尿


    “老爺說啥了?罵你和郎君了嗎?”劉媽媽在院門口等,一看兩人身影便迎上去問三少爺。


    齊少扉搖了搖頭,“父親沒兇兇越越。”又點頭,“說了好多啊,阿扉不想記。”


    岑越在旁聽的發笑,要是沒記錯的話,之前阿扉還和他學了一遍劉媽媽嘀咕齊大奶奶的原話,現在輪到了齊老爺,阿扉直接不想記。


    齊老爺的話還不如劉媽媽。


    “問了幾句今天早上發生的事,想必牛師傅跟父親說過了。”岑越簡單說了句,“飯菜熱熱吃飯吧,餓了。”


    齊少扉小雞啄米點頭,“餓了餓了,阿扉和越越要吃飯。”


    “好好,劉媽媽這就去熱熱飯。”


    劉媽媽到灶屋忙活,臉上也鬆快了些,不管咋說,謝天謝地老爺沒生氣沒罰就成,隻希望以後日子順順當當的。


    這邊飯菜熱了熱,岑越和齊少扉終於能吃個安心飯了。


    正院裏。


    齊老爺沒走,杜氏讓上了菜,嘴上還說:“老爺也真是,怎麽就讓兩個孩子走了,飯菜正好好了,一道吃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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